中篇小说:千年情渊（第四章）

玉潇

昨日星辰今日风 【一场浮华陨落，昨日已过，岁月蹉跎，情愫闪烁。】 那日萧宸萧钰挨打后，萧家人便站成了两列，暗自较量中，一场大浪掀起。三小姐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带着人证物证，倾肠倒肚，把个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如数摊给大夫人，并哭诉如再一副和光同尘与世无争的佛系心肠，估计受累的，将不止萧宸。大夫人一惊，如当头喝棒的恍悟，原来二房往日的柔弱和善，竟都是佯装。大夫人思前想后，气不能消，带着下人到了二夫人处，把一些砒石狠狠扔在二夫人眼前，叫她生生吞下，二夫人怛然失色，不敢去求助老爷，更不敢吞下，只能自认吃亏的、被大夫人随身婢女兰翠掌嘴。不想还没打几下，二夫人已承受不住，挣扎着脱开身，嘴里喊道:“够了！”俄而一面擦着嘴角的血，一面磨牙凿齿，横眉瞪目，大笑一声，干脆不再掩饰的冷嘲热讽起来:“你今儿就算将我打死，又能改变什么？难道老爷的心能回你那里？还是你认为老爷会将我赶出？这有些梦...以前本就没做过，现在也就别祈求奢望了！也不看看是谁为这萧家撑着场子，是我月华！我月华若没嫁个好人家，有个好姑爷，哪来你大夫人的稳当，你倒不如...睁只眼闭只眼，反正你那儿子如今也活的安生，鱼死网破不见得对你有什么好处，若真闹得都下不来台，估计...你身边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大夫人本就怒火中烧，这话一出，那心里的火苗像是被加了把柴禾似的、直想冲出胸去，她戟指怒目，直呼:“不必打了，即刻便扔出府去，哪怕老爷打死我，抑或休妻，我都认了！”“你敢！”“我为何不敢？今不发威动怒，你都快忘了自己只是一妾室！我处置个家妾，难不成还要考虑王法？”“我月华远嫁，你竟如此欺我，倘她此时在身边，能叫你如此嚣张？”“你倒怎么敢说出这话来？纵月华此刻在，她也唤的我“母亲”，我更是担得起这家母名分! 且看你的行为配不配叫她替你说情？你瞧瞧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枉我一直将你信任，本以为你良善，带你入府，后来还特许老爷抬你位分，我好生待你不想你竟恩将仇报，藏着如此邪恶之心！”大夫人目光如炬，破口痛骂。见大夫人疾言厉色，话说的斩钉截铁，二夫人理屈词穷，一时语塞，忽眼珠一转，哭啼啼的又换了副面孔，软着脸说道:“想我如此命苦，千小心万小心，不知哪里得罪了小人，教姐姐误会，姐姐明查...” “休要惺惺作态，如今，我是再也不信！如想继续装傻充愣，便去府衙说去，不若，就收拾你的细软，尽快出府，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体面！”说罢，大夫人转身离去。二夫人敢怒而不敢言，眼泪如珠，从脸颊一颗接着一颗滚下，随后，慢悠悠的起身去收拾着行囊。我被刚才的阵仗激的不敢作声，随着二夫人的起身，我才惊醒般的快速跟了出去。大夫人见我，一语不发，我自咋舌闭口，小心的回了厢房。想到刚才，心里还在嘀咕，自我进府，从没见大夫人发这般火，阵仗令人杜口木舌，我想这该是二夫人在萧府头回吃亏吧，却输得如此惨。也幸好大夫人的到来，解了我燃眉之急。二夫人请我聊坐，说非去不可，以致歉意，却是蜜语嵌塞，欲说合我与萧钰。我正腻烦，急的没个方法脱身，望见大夫人走进来，便忙下意识的顺势起身站到一旁，二夫人见状，那些话语才没得继续说出，可此事教大夫人撞个满怀，她一向就对我很淡，想必又误会一番。 这边，四小姐还在不吃不喝跟老爷置着气，听到大夫人将二夫人赶出家门的事甚是惊愕，赶忙奔往大夫人处开心寻乐，她来唤我，我未允。正烦躁间，梨落来了，哭哭啼啼的。梨落是萧钰的小妻，以前在水月楼被萧钰瞧上，遂给赎了身偷偷纳下，她原先叫作湘芝，后来为内心寻个安慰彻底与风月场所脱的干净，就改成了梨落，“梨”便是“离”。听说先是在外面养了一段时间，实在压不住事了，才将人带回，入门时，险些把萧老爷给气昏过去。梨落抽噎着说:“是二少爷叫我来劝你的，他见二夫人那边迟迟没有回话的来，定是知托的事没成，本想着自己来说，又懂你与他素日有怨，见都是女人，便打发了我来，想着好开口些。”“且叫他死了这心，周边女子已够他挑的。”“女子是多，可他偏衷心与你，姑娘若是不许，我回去定不会得来好脸色，求姑娘允了吧，他近日见我就常没个好声。”梨落说着便下跪恳求，我忙扶她起来，她抹泪继续说道:“我与他相处已然一年有余，从未见她对哪个女子如此痴心，若嫁他为妻，必会好好对你，以萧家财力，你更不愁吃穿，女儿家到何时终是要嫁人的，来日茫茫，倘若遇个提不起的，便一生苦寒...”我不胜其烦，不等讲完便一边打发着走，一边说道:“这个纨绔子，现在竟还想着情情爱爱，难道是还不知他娘的事？我若没记错的话，他当日挨的伤，应较萧宸也重的多，倒有这闲心，真是不着疼热。” 会意于大夫人的言辞，自那日一干人等扶萧宸回屋后，我便再没去见过。如今已二旬有余，不知他恢复的如何，我本觉已看清人世的生与死，那日见他挨打，不知何故，竟莫名的心痛落泪。萧宸因我，已被大夫人说道几次，对他的亏欠和关心，似乎早超过了我的意料，我整日心绪烦乱，目不交睫。终因心理的谴责，我顶着授人口实的风险去看他。萧宸见我，一把将我拥在怀里，随后拉起手便说“不知近日如何，母亲不叫我见你!”我只觉脸上一烫，随即便想挣脱。不料他将我手攥的更紧，这回我倒没再想着脱开，想起往日与他相处的种种，我打内心排斥不起来，像是心已靠在了一起。我拍了拍萧宸，说道:“叫人看见，我俩都该受罚了!” 可巧萧宸丫鬟晓莲拿着一捆子香进来，萧宸尴尬，于是松了手说:“且不必点了，熏得人难受！”晓莲回:“少爷那会子不是才说这些天睡得不好，我才去拿些沉香来，听说熏上能教人静心安神，可助晚间睡眠安稳。” “罢了，那点上吧!”萧宸回完晓莲又转头问我:“不知母亲为何不叫我见你，我自被爹打后回来，他便叫我哪都别去，只静静养着。”这时晓莲正插着香，听到后忍俊不禁，转过来插上一嘴回道:“少爷竟不知，夫人怕许小姐是个祸水红颜呢，说她是少有的标致，也叫我防着，不许你接近! ”说罢啖指咬舌，忙捂了嘴转过身去。萧宸一惊，立即回:“可是胡说，我娘怎信得这种浑话？定是教人教唆。”我付之一笑，不以为然的岔开话题道:“大夫人将二夫人逐出了府，你可知道？此时想必老爷也已知晓了。”“有这事？倒还无人传话给我，哈哈哈...我娘竟神气了! 赶的好，善恶有报时，便是不走，有笔帐，我也迟早要找她算的。”“什么账，令你如此记惦？我原想这事你应早就听闻，却还不知，定是你爹不想叫人知道压着声呢，你且小心，别撞火上。” “那倒不会，反正已是遭报应了，你来萧府时日已久，但一些陈年旧事，却还不晓，我一直没说与你是怕你多想，今儿便索性讲与你听。当年我爹立业之时，拖家带口来到西都，在一次买卖中遇到了现在的二姨娘顾氏，她一眼瞅中我爹，此后，为进家门百般讨好我娘，甚至不惜为婢，我娘那时还不知她的为人，但见可怜，就带进了府，后来她与我爹暗通款曲，我娘知道后并不生气，还让爹爹给了她名分，不想后来她使尽狐媚术缠绕我爹，我娘自此受尽冷落，这是小事，她还屡次行恶，不知手上沾了几条人命。我娘二次怀孕时，她担心腹中胎儿又为男，便各种手段，后来直到自己生下了萧钰，才暗暗松手。本以为有了儿子就会收手，却与我爹一同出去丢了小妹，那日爹爹出去做事二姨娘随着，小妹非要吵着也同往，爹爹由于宠溺便许跟上，不想这一去再没回来。” 萧宸面有愠色，恍惚间又冷若冰霜的继续说道:“这十余载，她已谒杀2人，虐死不知几人，只要不顺心，便作威作福，可笑的是，在我们和爹爹面前，却永远一副好人样。还记得就在她入府的第三年里，我的身体渐渐变弱，舞勺之年的一天夜里，我差点死去，后来阎王没收，我竟出奇的清醒，想起了种种事迹。后来试图去摸清原委，这一查才知，原来我一直倍感亲切、一声一声唤做二娘的她，为挤走我娘，竟找人寻来砒石，每日定量置于我的餐食中，好叫我慢性中毒不知不觉间死去，我不在人世，萧钰便成我爹唯一的儿子，我娘没了我，她便离正房之位更进一步。可惜算盘打错了，叫我半路清醒，如今我炳若观火，朗若列眉，怎会再给她好脸，想起她各种假惺惺的拿腔作势，便觉恶心，前些日子我挨打，却还拿我当幌子，实则是想叫我爹尽快住手吧!”“也许你会错了意呢，若她真心悔过，也未必是个坏事。” “我倒不这么认为，我宁可觉着世间有鬼，也不信她会痛改前非，这人一旦做惯了伤天害理之事，就会忘其所以，想叫她回头，只怕秉性难移的很! 再者说，这些年她给予我的痛苦，叫我如何能忍，我娘心善，我可不善。她害得我身体不好后，爹爹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予萧钰身上，连喜爱也是，我娘因一门心思顾我，叫她趁虚而入接管了家事，她却明着暗着因公徇私，欺负我娘。每有一事，我娘便以为是自己哪做的不好，求神问责，殊不知，这桩桩件件，都是她在幕后作鬼!”萧宸握拳透掌，气愤填膺。见他就差火冒三丈了，我忙道:“罢了罢了，由着你，想不到你们府上如此复杂，我一外人，也不好再多嘴干涉。”“这确乃家事，与你无关，你不必放心上，我已留情给过她多次机会，此次，只看她自己的造化便成。”“好吧，你——”“萧宸，你给我出来!”我刚要回话，只见萧钰走来，大声喝着萧宸。 萧宸站起，回道:“大呼小叫什么，想是打还没挨够？我可不想再继续陪你遭打！”“我大呼小叫当然是找你有事，你竟怂恿你娘赶走我娘，好歹毒的心！”“我歹毒？我没听错吧，还有，我娘本就是主母，还需别人怂恿？倒是你那娘，看来...你对她还不甚了解!”“我娘我怎会不了解，她平日和善对你不是不好，你却因和我的私怨，恩将仇报!”“你哪只眼睛见是我怂恿的，又哪里听得是我说的？”“别人都传是你说的，大夫人向来听你的话，不是你说，还能有谁？”“呵—— 看来你认定是我了？那就是我好了！你有在这儿咆哮的时间，倒不如先想想如何照料下你那恶毒的娘吧，好让她在外面少受点罪! 你以为她是个多光明的，会被赶走，定是又做了什么不齿的事被发现了，你既想知道，就不应该来找我，而是直接去找爹，问问他怎么回事，这种事他比我们都清明的早!”“你——” 萧钰鼓睛暴眼，只吐出一个字，瞪了一眼萧宸便甩袖而去。我问萧宸:“好歹是你亲弟弟，虽纨绔任性了些，但手上未伤及一条人命，你为何说话如此盛气、得理不饶？”萧宸道:“人都要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不然世上还有谁愿做好人!”我看着萧宸，心一冷，便不再说。 话说萧老爷竟一连几日不作声色，平日他最是宠二夫人了，就连二小姐月慧的娘，姿容远在二夫人之上，老爷也不怎么上心，这次却出奇的平静。萧钰这个榆木脑袋的人，竟不加思考的真的去找了萧老爷，一阵哭喊吵闹，好不伤心，叫萧老爷一记耳光，给厉声喝令出来。原来，萧老爷不是还不知，却是大为震怒之下不说话，也便默许了大夫人的做法，更是顾于脸面，刻意压声不许府上人传递。许是天气也把人僝僽，动不动的云迷雾锁，雨丝成线，二夫人出府的这半月里，府上静的出奇，无人再闹腾，就好像忽然间都压住了性子一样。 半旬后，天气放晴。有日萧宸送我个面人，上面抱着数字“18”，他说二妹生辰，他也不知我多大，每次问，我都不说，即随便拿了个同样的，叫我别多想。我猛的惊醒，自记事起，我就无忧无虑的待在天界，已有几千余年，这与他相差的着实不是一岁两岁，是数不清的年轮，还有那人间的门第。我一老身，竟痴人做梦，还与他交好，暗暗上心。再者他高义薄云，却一贯恩仇必报，而我，在萧府见惯了明争暗斗，又只愿释知遗形，清微淡远。这一切的一切，让我决定离去。掐指一算，来萧府的日子已过一载，远远超过了当时意想的时限，我在城郊找了处宅子，离开了萧府。萧宸，我又怎会不知他对我的深情厚意，想起往日相处的种种，我早与他莫逆于心，并也生出好感，可我们终究是不能交集的两个世界的人。 出了萧府后，我试着放下一切，沉心静气的修炼，以望早日开花成果，并顺利找到荷花。可是荷花，江湖浩渺，人影茫茫，我到哪里寻得她呢？我心乱如麻，心神不宁。一日，两日，三日... 一晃数月过去，我都心烦意乱，不能克制自己，终而一无所获。一日，意欢带着我爱吃的果子来看我，寻我不见，就沿着屋舍周边叫喊，不想竟误入迷雾鬼林，这时，狼的皋叫声不绝于耳，我受惊，猛一使力，竟打的竹叶翻飞，我又惊又喜，这才发现，我亦能移动枝木，凌空浅飞，从平地到树梢，指顾从容。我一踮脚飞至树梢，凝心聚气，向幽林深处快被狼群包围的意欢射出一道光，但见狼群后退，意欢惊恐万分，忙折回逃出。我落在地上，甚是纳闷，纵我仙身，今已是凡体，为何修得短短数月便见成效，我环顾一圈大喊:“是谁？你既来助我，为何不愿现身？” 可几声之下，只有飞鸟掠过。 我回到屋舍，意欢见我就哭，说她好像撞见鬼了，我一边拍着肩膀安慰，一边说:“定是幻觉，大白天的哪来什么鬼。” 意欢一想，默不作声，半天才回:“可能也是，看我这脑子。”我不知道这竟是我与意欢见的最后一面，意欢回去时，悄悄跑去了林间，想一探究竟，不想遇一只虫妖，给生生吓昏过去，虫妖抓住意欢，吸食了精血。几天后，萧家派人来我这里寻意欢，我才知意欢并未回去的事，我大惊，忙去寻找，辗转几圈，寻之不见。等打发走萧家人，我猛然想起迷雾鬼林的事，我火火赶去，只见意欢竟真的在里面，却早已香消玉殒，成白骨一具。我悲伤难耐，欲毁了还未成形的虫妖躯壳，这时观世音菩萨出现在高空，缓缓说道:“善哉，善哉，万物有命，何须相煎，你瞧，李意欢已被本座度化。”说着，菩萨一挥净瓶，只见意欢飞将出来，由小变大，活脱脱一个美人坯子。意欢道:“姐姐勿念，菩萨念我心善，早已将我度化为座前弟子。”我望着意欢与菩萨离去，心有千斤重。 意欢的离去，促使我与萧家站成了两岸，我不敢说意欢的死相，萧家人只当意欢来我这里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说我不敢明说，便是有鬼，萧家一概女眷胆小惧怕，避我不及，恐跟我亲近也丢了性命，萧宸也一年多没再找我，不知是否碍于父母的淫威。我把一切的无奈，都发泄于修炼中，却发现，心愈乱，愈不能气聚丹田。一日我在山间漫走时，望着一处玄光四射，寒意袭人。走近一看，见是两个妖怪为争抢食物在打架，打的难舍难分，忽上忽下，电光火石间，已然几个回合。我正欲走，却被其中一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住，大笑着说:“好个俊俏人儿，既见了还想走？这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肉体凡胎，若是吃了，定会功力大增。” 说着，两人便相视而笑，为自己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伎俩沾沾自喜。我暗念:“想我来人世一遭，该做的还未做，竟不知会终结在此。” 我刚要闭上眼睛，接受命运的安排，忽然间，似有一股气流入我身体... 我醒来时，只见蜡烛依着墙壁孤寂的燃着，屋外昏黑一片...我破防的一阵哭泣，边哭边说:“不是不来见我了么，又跑来作甚”。我下床查看是否是萧宸，却是一个人也没有，我失意而归。原来那花开花谢，花谢花开的一天又一天里，我并没有比人间的任何一个女子幸运。缘来红尘一知己，缘灭别后长相忆。（未完待续）<a href="https://www.meipian.cn/4khk4z09" target="_blank">中篇小说:千年情渊（第三章）</a> 注: 图片来源于网络，感谢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