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022年12月12日,也就是农历⻁年摸老⻁尾巴的季节,我“羊”了,成了开放后最早的一批“羊”人。心里有点忐忑!记得老婆怀孕时她也很忐忑,但随 着肚子越来越大,她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即将为人母的幸福感,也越来越强烈了。</p><p class="ql-block">“羊”了以后,我经历了发烧、浑身酸痛、嗓子疼、咳嗽、嗜睡、四肢无力等痛苦过程。每一打开手机,里面全是各种骇人的“羊”的消息,我真的越加忐忑不安了,不知道一觉醒来还会受到哪种折磨。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身体不适的症状在一点点的减轻,没有白肺肾虚肝损伤拉稀尿不净等其他病症,估计我死不了了。哈哈,新冠也未能奈何我! 那就去他妈的奥密克戎吧,爱咋地就咋地吧!</p> <p class="ql-block">瞟了一眼窗外,又飘起了雪花,小区里银装素裹,一个人也⻅不到,有一点童话世界的意思。快两个星期没出⻔了,真想出去走走,呼吸一下这难得的清洁的空气,可上下眼皮又开始打架了。这几天,我一般都是在上午九点半钟左右起床,可一到中午十二点左右,眼皮就开始发沉,就有点睁不开眼睛了,上眼皮里就像被注满了水一样。一定是这样,黑心养殖户往活牛身体里注水,据说就是为了给牛增重而多赚黑心钱。据说这个毛病也是新冠后遗症。管他那,躺在沙发上睡一觉,身体有病是懒惰的一个最好借口。躺在沙发上,突然期盼起退休后的日子了。退了休,就意味着告别了每天起早贪黑挣钱吃饭的节奏,而开始了每天神仙般的吃饭挣钱的生活,还可以想睡就睡,可以一觉睡到日照三杆,睡到太阳照腚,再也不用拿身体不舒服来当做白日睡大觉做大梦的借口了。我就快要成为那些身着黑色、灰色或什么颜色的棉袄棉裤的老头中的一员了,在一个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抄着手,蜷缩在路边的某处墙⻆,舒服地嗮着太阳,乜斜着眼睛看着眼前人来人往,心里笑着说: 都在忙活个屁啊!</p><p class="ql-block">这是不是很值得期盼? 盼望着,盼望着!</p> <p class="ql-block">这时,眼前闪过了一个人影,好像正弯着腰看我。来人是一位身材高大的 老者,只⻅他方面大耳,高颧⻣,高额头,两道浓眉下面是一对儿细⻓的眼 睛,深邃的眸子里闪着柔和的光芒,宽宽的下巴上留了一部半尺来⻓的浓浓的 胡须。他头戴黑帽,身着紫袍,足蹬玄履,手里拄着一根藤杖,一幅仙⻛道⻣ 的样子。我瞪大了眼睛,口中“啊”地叫了一声,这不是苏东坡是谁?</p><p class="ql-block">我倒地纳头便拜,口里喃喃道:“文忠公,文曲星,东坡先生,苏老仙儿 在上,请受小的一拜。”</p><p class="ql-block">东坡先生手捻⻓髯,笑呵呵地说道:“不用行此大礼,赶紧起来,我有话 要跟你说。”</p><p class="ql-block">我一⻣碌爬起来,刚想说什么,东坡先生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后背倚着 墙根,嘴里说道:“呀,这么坐着不错,真舒服!”我也跟着一屁股又坐在了地 上,像一个木偶似的,嘴里呵呵地傻笑着,望着东坡先生没说话。</p><p class="ql-block">“路人行歌居人乐。”东坡先生眯着眼睛,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行人,口中 吟出了一句诗。</p><p class="ql-block">“僮仆怪我苦凄恻。”我脱口便将下一句诗给念了出来,这首诗是东坡先生 二十多岁时写给弟弟子由的。东坡先生笑着冲我微微地点了一下头,深邃的眸 子里发出来一束柔和的光。</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躲过了瘟疫,说明你福大命大。庆幸吧,不是所有人都会有那么好的运 气的。”东坡先生微笑着说道,但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的悲凉。我知道他 心中的挚爱朝云就是卒于一场瘟疫,苏子瞻遂终身不再听“枝上柳绵吹又少, 天涯何处无芳草”了。那一年,东坡先生五十九岁,恰好老汉我今年也五十九 岁了。</p> <p class="ql-block">“东坡先生,我有一个问题,”看着东坡先生很平易近人,我鼓起勇气说 道,“经历了’乌台诗案’后,您在⻩州谪居了四年多,在此期间,您给后世留下了大量的不朽的作品,您因此成为了后人眼里伟大的苏东坡! 这几天赶上下大 雪,我在家里拜读您的《雪堂记》。您的这篇文章就是在⻩州写的,那一年您 四十七岁。但在这篇文章里,您却说’吾不知五十九年之非而今日之是,又不知 五十九年之是而今日之非。’对这句话,尤其是年龄之说,后人有很多的解读, 我也似懂又非懂。今天有幸能仰⻅天人,如果先生能为我点拨一、二,我将不 胜荣幸!”</p><p class="ql-block">“你能先跟我说一下你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儿吗?”东坡先生笑眯眯地对我 说道。他后背倚靠在墙上,双臂合抱在胸前,两条腿很随意地在地上岔开,藤 杖扔到了一边,从头顶的那棵树上飘下来了几片干枯的树叶,落在了他的紫袍 上。冬日的暖阳让他的身体完全放松了,他看起来很享受,一副若有思而无所 思的神态。此刻的苏老仙儿,看起来就像一个挥不动了镰刀的庄稼汉,一个甩 不动了大鞭子的赶⻋老板,一个颠不动了大勺的农家院大师傅,只有当他眸子 里偶而精光一现的时候,才能使人相信,这位倚靠着墙席地而坐的老者,是一 个旷世伟大的智者。</p> <p class="ql-block">“实在不好意思,我快活到六十岁了,也没有什么得意的事儿啊,”我面带 愧色,尴尬地摇了摇头,“我没干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大事儿,芝麻绿豆大的官 也没当过,钱包也总是瘪瘪的,论起喝酒呢,酒倒是没少喝,但酒量也一般 般,论起胆量呢,杀人放火的事更是想都不敢想,倒是有几个好朋友,但大富 贵的一个也没有。”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偷眼看了一下东坡先生。他手捻 着⻓髯,眯缝着眼睛,脸上带着笑容,似乎在鼓励我往下说。“还好,虽然没 有经历过什么大富大贵,可我也没碰到过什么大灾大难,要感谢上苍吗?其实 应该感谢,据说人的一生都是上苍给安排好的,都是宿命。要是说起感谢呢, 嘿嘿,我还真的要感谢我生命中的一个人,那就是我的老婆大人,由于她兢兢 业业勤俭持家,一心一意相夫教子,才使得地球上还能有这么一个衣⻝无忧幸福欢乐的三口之家。”我又偷眼看了一下东坡先生,怕他嫌我是小家子气。我 赶紧又补充了一句:“我的老婆大人,在我来了朋友的时候,她也会说出诸如 这样的一些话’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需。’嘿嘿嘿,有些冒犯 了,请⻅谅!”</p> <p class="ql-block">暖阳下,东坡先生的脸膛红红的,闪着金色的光芒,两只细⻓的眼睛完全 眯了起来,嘴⻆上扬,面露得意之色。“原来您老也爱听顺耳的话。能适时地 说一些别人爱听的话,这是我的强项。记得您老曾写诗夸过一个歌伎’却似⻄川 杜工部,海棠虽好不吟诗。’嘿嘿嘿,忘了告诉您了,我这个强项还是受您老的 影响呢。”我在心中暗笑着说道。</p> <p class="ql-block">“要说得意的事儿,那就得说说我的好闺女儿了,”也可能是受到了东坡 先生的鼓舞,也可能是触碰到了心底最柔软之处,我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 了,“我女儿是一个善良聪明美丽的女孩,她很有主⻅,性格很独立,这个实 在难得,让我深感欣慰,她的这些优点像妈妈的地方更多。她十五岁离开双亲 去新加坡读中学,后又去了美国读大学,读了MBA,现在找到了一份心仪的工 作,可以很好地养活自己了。做为一名父亲,到目前为止,我业已经很好地完 成本职工作了,这一点呢,我感到非常得意,得意非常,嘿嘿。对于她的未 来,借用您的一句诗来祝福她:无灾无难到公卿。”</p> <p class="ql-block">“一个普通的的父亲,一个贤惠的妻子,一个有出息的女儿,构成了平凡 世界里的一个幸福之家。得意乎?满足乎?子知之乐乎?”东坡先生换了一个 姿势,他把一条腿架到了另一条腿的上面,呵呵地笑着,“我给你说一个我和 高僧佛印之间的故事,你品一下其中的道理。需要强调一下,后世流传了许多 我和这个秃僧之间的故事,大多都是人们演绎的。”</p><p class="ql-block">“您和佛印之间关于⻦对僧的辩论,常让我忍俊不禁,不知道这个故事是 真的还是假的?”我⻢上问道。我知道东坡先生一向诙谐幽默,他是不会怪罪 我的。</p><p class="ql-block">东坡先生听了,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道:“这个可以有。”</p><p class="ql-block">他说道:“有一次我和佛印去一处寺庙,看⻅一尊手持一串念珠的观音 像,我就问佛印:观音自己是佛,为什么还要数手里的念珠?</p><p class="ql-block">佛印说:她也得祷告求佛啊。</p><p class="ql-block">我问:她向谁祷告?</p><p class="ql-block">佛印说:向她自己祷告啊。 </p><p class="ql-block">我问:这不是有点奇怪么? 她是观音菩萨,为什么要向自己祷告?</p><p class="ql-block"> 佛印说:求人难,求人不如求己呀!” </p><p class="ql-block">说完,东坡先生手捻⻓髯,笑吟吟的看着我。</p> <p class="ql-block">我的脑海里“忽”地闪过了一束光,心里像打开了一扇⻔。我说道:“您在《雪堂记》里说’德有心,心有眼,物之所袭,岂有异哉?’结合刚才您讲的故 事,我似乎明白了一点,佛也好,普通百姓也好,他们眼里看到的,其实都是 一样的东⻄,不同的只是参悟事物本质的能力。普通百姓如果有机缘,完全可 以通过修炼而成佛,而佛,也需要不停的修炼,以成为佛上佛。所以啊,观音 菩萨拜自己,确实也没毛病。”</p><p class="ql-block">东坡先生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我大着胆子接着说道:“就像您所说的’势 之所在,天且不能违,而况于人乎?’上苍注定了我的生活是一种平凡世界里的 幸福,我就满足了,我也很得意,哈哈哈。”我笑了几声,又说道:“东坡先 生,您胸藏锦绣,但一生坎坷,我等一直为此抱不平。您说过’我一生之至乐在 执笔为文之时,心中错综复杂之情思,我笔皆可畅达之。我自谓人生之乐,未 有过于此者。’这是摘自林语堂的《苏东坡传》里的一句话。现在我有点明白</p><p class="ql-block">了,作为一个伟大的智者,其实您的幸福快乐也是简单平凡的,不知道我说的 对不对?”</p> <p class="ql-block">东坡先生手捋着胡子,眯缝着眼睛看着我笑。我突然意识到,其实东坡先生是在点拨我,鼓励我大胆去说。有东坡先生耳提面命,这机会实在千载难逢,那我还客气什么呢?</p><p class="ql-block">“东坡先生,我是您的超级大粉丝,我拜读过您的一些伟大的作品,虽然 我永远不会有您那样的胸襟,您的一些作品的神韵我也领略不了,但我还是仿 佛被带入到了仙境,我的心深深地被感染了。”我整理了一下衣袖,平息了一 下心情,用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比如说’惟江上之清⻛,与山间之明月,耳 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尽,用在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读 来让人神清气爽,信心百倍;</p><p class="ql-block">’也无⻛雨也无晴’’人间有味是清欢’’休将白发唱⻩鸡’听来使人心胸坦荡, 激昂向上;</p><p class="ql-block">’独终日于涧谷之间兮,啄苍苔而履白石。’多么的清高、潇洒! ’</p><p class="ql-block">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多么的清醒、睿智! </p><p class="ql-block">’去而人思之,此之谓遗爱。’思之如饮昆仑山之泉水,沁人心脾; </p><p class="ql-block">’知命者,必尽人事,然后理足而无患。’闻之如⻩钟大吕,振聋发聩;</p><p class="ql-block"> ’只缘身在此山中’’淡妆浓抹总相宜’’春江水暖鸭先知’如先知般的大彻大悟;</p><p class="ql-block">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铜琵铁琶,江波鼎沸; </p><p class="ql-block">’但愿人⻓久,千里共婵娟。’把酒问天,儿女情⻓。 </p><p class="ql-block">如此,怎能不令人怦然心动,心驰神往?” 我完全把自己带入了苏轼的世界,此刻思如潮涌,心中犹如万⻢奔腾。</p> <p class="ql-block">“东坡先生,您能与政治上的死敌王安石化干戈为玉帛,在晚年能原谅那个年轻时曾经的好友、后来百般迫害过您的章惇,验证了您说过的’眼前天下无一个不是好人’的话,足⻅您天人的胸襟,我等凡人绝难做到。”我停下来,看 着阳光里飘荡着的尘埃。“东隅已逝,桑榆非晚。虽然我很愚钝,但我会试着 更深入地去探索理解自然规律、人生哲理。我会适时地调整自己的目标,去努 力,再努力!对心中犹存的戾气,对一些无妄之望,我会试着去克制它们,希 望能达到一种心智澄明的境地。’予之所为,适然而已。’我希望能按照您所说 的去做。”</p><p class="ql-block">东坡先生不住地点头,显然我的这些话,他听着还是比较满意的。</p><p class="ql-block">“性之便,意之适,不在于他,在于群息已动,大明既升,吾方辗转,一 观小隙之尘⻜。子不弃兮,我其子归。”我一时兴起,背诵起了《雪堂记》结 尾部分的那一小段句子。“东坡先生,这会儿我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好多东⻄, 此刻,我神清气爽,浑身轻松,有一点要⻜起来了的感觉。”我的情绪已经开 始亢奋了。</p> <p class="ql-block">“那么,关于五十九年的那句话,还需要我再向你解释吗?”东坡先生手捻 ⻓髯,笑呵呵地问我。他把藤杖捡了起来,在地上有节奏地轻轻地敲着。</p><p class="ql-block">“嗯,我好像有一点明白了,等我一会儿回家,沐浴焚香,好好再琢磨一 下,如果实在想不明白,明天中午我还在此恭候您,希望能再一次聆听您的教 诲,明天应该还是一个好天气。”我嘿嘿笑着,用期盼的神情看着他。</p><p class="ql-block">“有若人哉。”他笑了,还在用藤杖轻轻地敲着地面。他肯定看透了我的心 思。</p> <p class="ql-block">“时闻啄木⻦,疑是叩⻔僧。⻦对僧,僧对⻦,哈哈,这会儿还真有点想 那个秃僧了。哎,你看树上的那只⻦。”东坡先生用藤杖指着头顶上的那棵 树。我顺着他的藤杖抬头望去,⻅树上真有一只胖乎乎的小⻦,正偏着头,不 住睛地看着下面坐着的这两个闲人。</p> <p class="ql-block">“这是一只麻雀,我们都叫它老家贼,冬天在雪地里找⻝吃。这种⻦很 怪,抓回到家里根本就养不活。”我仰着头说着。等我回头再看时,苏老仙儿 早已不⻅了踪影,哪里有什么苏东坡?在他刚才坐着的地方,只有几片干枯的树叶。</p> <p class="ql-block">我楞楞地坐在那里,难道这是在做梦吗?回想着刚才与东坡先生的对话,他的音容笑貌,依然历历在目。这不是梦,明明是文曲星苏东坡下到凡间来点拨我了。</p><p class="ql-block">我赶紧起身打开电脑,把刚才的这一幕转成文字敲了下来。写完后,从头到尾看了</p><p class="ql-block">几遍,嗯,不错,有点意思。就把这段文字,权当作是对我过去的五十九年的人生经历的一种感悟吧!</p><p class="ql-block">何不把它当作一份礼物,送给即将到来的我的花甲之年哪?</p> <p class="ql-block">有道是:</p><p class="ql-block">太岁星君甲子花,⻁摸兔耳野鹅归。</p><p class="ql-block">四七腊月星辰闪,五九元宵日月辉。</p><p class="ql-block">打碎钢牙腔里咽,折摧铁臂袖中回。</p><p class="ql-block">人生似寄何须信,跑跳孩儿彩雀追。</p> <p class="ql-block">2022年,再⻅,再也不⻅! </p><p class="ql-block">2023年,您好,一切安好!</p> <p class="ql-block">写于2022年12月31日午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