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人间,茶暖如斯

白露🍀

<p class="ql-block">《人间草木》一书中的序文如是说:“他留下的‘这碗茶’,这么多年居然还没有‘凉’,还挺‘香’,不免让人有些奇怪。我们兄妹三人都不是搞文学的,说不清其中的道理,只是觉得他的文章看着不闹腾,让人心里很清静,文字干净通透,不牙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中的他便是指汪曾祺先生,用“这碗茶”来表示汪先生的文章,想来很是合适的,他的文字读来舒心平和,不吵闹,又是有些人间气,细细想来觉着这些文字贴着一些最本质的东西却又可以延伸到旁的更深远的地方去,种种看来说是一碗茶着实是很贴切的。</p> <p class="ql-block">我素来喜欢汪曾祺先生,他的文字相较于旁人是有趣些的,尤其对吃吃喝喝写得颇为有意思,很是投我心性,毕竟我的人生宗旨便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但凡使我欢喜之事我便乐此不疲,吃吃喝喝自然不能落下。汪曾祺先生这个人最讨我喜欢的便是他的“天真”脾性,汪曾祺先生被后人称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可是这个“士大夫”却没有过上几天士大夫无忧无虑的日子,一辈子遇到磕磕绊绊倒是不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说起汪曾祺先生磕磕碰碰的人生,使人不禁唏嘘,那个捕风捉影、无中生有,对知识分子分外打击的年代,那些对知识分子的迫害后人不忍提起。与汪曾祺先生一般遭遇的知识分子,当时的文学作品多是又凄又苦,而现实也是如此“凄惨、悲苦”,汪曾祺先生却对这些极少提及,最多也是一笔带过。相反,对于生活中的美,哪怕只是存在于犄角旮旯,他也不遗余力的挖掘和展现在他的文字里,这是他文字作品的基调,亦是人生写照。</p> <p class="ql-block">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他的儿子汪朗先生深受其父的影响也是一个天真人儿,给《人间草木》一书写序文说他说“不过事先说好,不算什么序,只是回忆点往事,不然太不成体统。世上哪有儿子给老子写序的?老子还叫汪曾祺。”看得我咯咯直乐,后面还有颇为有趣的便是汪朗先生说自打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汪曾祺先生写的东西基本都能发表,然后家人便开玩笑叫汪曾祺先生“放屁香”。</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汪曾祺先生有一散文《葡萄月令》,被现今许多读者评价为汪先生散文作品中的精品之一,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当年汪先生遭遇十几凄惨。《葡萄月令》写的是汪先生在葡萄园劳作时的种种,可是那时的他头上还扣着“右派”的帽子,受到不公平待遇且要不断下田农作,文中却不见他的半分抱怨,而是充满了对劳动的尊重,对自然的热爱,使人平和温暖。好的文字便是这样,使人平和、欢愉,那是透出生命的东西,缓慢的、温和的,渗透于生命之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下过大雨,你来看看葡萄园吧,那叫好看!白的像白玛瑙,红的像红宝石,紫的像紫水晶,黑的像黑玉。一串一串,饱满、磁棒、挺括,璀璨琳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葡萄月令》</span></p> <p class="ql-block">“春天看牡丹,秋天看菊花,顺带看看几十个大木盆里缓缓游动的龙睛鱼。”汪曾祺先生之所以爱好花鸟鱼虫、人间草木,又为其写了许多文字,是因为他觉着人们如果能养成一些正常的爱好,具备文明素养,懂得亲近自然,知道欣赏美,就不至于去搞打砸抢之劣行,去毁坏世间的美好事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说人间草木我便觉温情,这种情愫来源很深远亦很细微,不过因为年幼时住的老屋院子种满草木,这些草木四时有景,我便是于那时养成了“任人来看四时花”的闲散舒宜的生活状态。汪先生这个人也爱草木,爱逛公园,爱钻研其中种种,一花一叶间看到的便是生命的延展和质地,所谓“寻常细微之物常常是大千世界的缩影,无限往往收藏于有限之中!”便是如此。</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要想世间所有人生命的质地都是一般无二吧,不过只是暂时活着的样子,于草木鱼虫别无二致,而人却可以在这个质地之上锈上华美的锦绣,这便是所谓人生吧。于生命中所感受到便会细细密密绣于这块质地优良的锦缎之上,一席华美的长袍由此生成,再回首你看到的是繁花锦簇还是单调无物,都是由你自持。</p> <p class="ql-block">汪曾祺先生文字是杯清茶,而他又还是一个爱喝茶的人,他说他是从昆明茶馆泡出来的小说家。在《泡茶馆》中,汪曾祺还解释了泡茶馆对联大学生的影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泡茶馆对联大学生有些什么影响?答曰:第一,可以养其浩然之气。联大的学生自然也是贤愚不等,但多数是比较正派的。那是一个污浊而混乱的时代,学生生活又穷困得近乎潦倒,但是很多人却能自许清高,鄙视庸俗,并能保持绿意葱笼的幽默感,用来对付恶浊的穷困,并不颓丧灰心,这跟泡茶馆是有些关系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第二,茶馆出人才。联大学生上茶馆,并不只是穷泡,除了交流,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读书的。联大图书馆座位不多,宿舍里没有桌凳,看书多半在茶馆里。联大同学上茶馆很少不挟着一本乃至几本书的。不少人的论文、读书报告,都是在茶馆写的。有一年一位姓石的讲师的《哲学概论》期终考试,我就是把考卷拿到茶馆里去答好了再交上去的。联大八年,出了很多人才。研究联大校史,搞“人才学”,不能不了解了解联大附近的茶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第三,泡茶馆可以接触社会。我对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生活都发生兴趣,都想了解了解,跟泡茶馆有一定关系。如果我现在还算一个写小说的人,那么我这个小说家是在昆明的茶馆里泡出来的。”</p> <p class="ql-block">汪曾祺先生写过一首诗“我有一好处,平日不整人。写作颇勤快,人间送小暖。或时有佳兴,伸纸画芳春。草花随日见,鱼鸟略似真。唯求俗可耐,宁计故为新。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君若亦欢喜,携归尽一樽。”颇有几分《小窗幽记》的感觉,即是临窗对月、四时幽赏,又是今朝欢喜、日有良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间送小暖”多么可爱的想法,当然汪先生也是如此做的,翻阅他的文字便可低低的听到其间流淌的温情,如炉上冒着热气的一壶暖茶,冬日严寒,唯它送暖。而茶本身也如汪曾祺先生说的一样是人们需要养成的美好爱好吧,亲近自然,以茶养德,观照美好事物,贴近生活一些,顺着静默温润的茶汤慢一些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