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祖母

胡里奥

<p class="ql-block">  我的老祖母是一个躬背弯腰的小脚老太太。</p><p class="ql-block"> 奶奶应该出生在1907年,经历了旧中国时期的所有苦难。儿时的裹足和奶奶的抗挣让奶奶有一双行走不便的半大小脚;旧时代缺衣少药不知名的病疼让奶奶一生躬背弯腰;日本殖民中国和苏联出兵东北让奶奶经历了惊恐慌乱的跑小鬼子和跑大鼻子年代。奶奶说的跑小鬼子和跑大鼻子,不是小鬼子和大鼻子跑,而是小鬼子和大鼻子来了,女人和孩子往庄稼地里跑,来不及跑的就把锅灰涂抹在脸上以免遭祸害;不到60岁时又失去了挣钱养家的大儿子,留下大娘带着大大小小6个孩子的孤儿和寡母。许是命运的磨难,没有文化的奶奶遇事总是镇定而坚强。</p><p class="ql-block"> 在奶奶40多岁有儿女尚未成年成家时,爷爷就因病去逝了。奶奶独自带着两儿两女从老家吉林省大安县六合堂走出农村,投奔嫁到白城的大姑一家,到城里谋生。大姑是父亲的堂姐,姑父在铁路上工作。爸爸说是他赶着马车拉着全部家当到白城的。在白城奶奶把二姑嫁给了老实厚道的铁路工人我的姑夫。不过几年,奶奶就又带着他的3个孩子再闯关东,投奔远亲到黑龙江齐齐哈尔,大伯进铁路当上了火车司机,爸爸也进了铁路在房产段干了一辈子的木工,老姑在两个哥哥资助下完成了学业成为一名人民教师。至此,我们家族完成了从贫下中农向工人阶级和知识分子的进步。</p><p class="ql-block"><b>40多岁就守寡的躬背弯腰的小脚老祖</b>母</p> <p class="ql-block">  对奶奶最初的记忆,是还没到上学的年令就时常陪着奶奶去铁路医院修那口不合适的假牙,现在算来奶奶60多岁时牙就全掉光了。父亲是铁路职工,奶奶能享受铁路职工家属看病就医的优惠待遇,所以,镶了个满口牙,吃喝都没耽误,还能啃苞米啃骨头。那个年代镶不起牙瘪着嘴的人很多很多,而奶奶那口牙用了很久很久。</p><p class="ql-block"> 再就是陪着奶奶坐公交去家住建华广宿舍的老姑家。永远不能忘记的是,一次奶奶为了省不到1角钱,逃了我的车票,让我在众目葵葵下忍受着售票员的奚落。奶奶的镇定也让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挥之下去的阴影,现在想想都是贫穷惹的祸呀。</p><p class="ql-block"><b>奶的2儿2女和2儿媳</b></p><p class="ql-block"><b>左起:妈、大娘、大姑丶老姑、大伯、爸</b></p> <p class="ql-block">  从我记事奶奶就是和我们一起生活。那时,我家已是十口人了,爸妈和奶奶,加我们姐弟七人。一家十口人挤住在14平方米的串堂屋里。我们住的是当年日本人遗留下的二层楼房住宅,这二层楼房当年是成排成行的。一栋楼有二个大门洞,每个门洞住8户人家,楼上4户,楼下4户,楼上楼下东西各2户。2户从一个大门进,再分户,两户二共用一个厕所(这样的房屋构型是解放后改造的)。我家和大娘家就住在楼下西侧的2户中,我家是东西两间小屋,大娘带着6个子女住一南一北两个大屋。说是大屋现在想想也大不了多少,两间也不会超过20几米。房子有自来水、下水道和室内水洗厕所但没有暖气,冬季要靠火墙取暖,这样的条件在当年已经是很让人羡慕的了。奶奶带着四个姐姐住外间,奶奶有三样宅贝,狗皮褥子、陶瓷水鳖(相当于水袋)和一口破木箱子。奶奶的箱子常锁着,锁着她老人家的全部家当,替换的衣服和装老衣,偶有一些好吃的糕点。冬季每天晚上奶奶都会让姐姐灌好水鳖捂热被窝。狗皮褥子和水鳖温暖了奶奶和三个姐姐冬季的寒夜。72年为了改善居住条件,举家搬离了我们姐弟出生的老屋,从北局宅搬到了西局宅,从楼房搬到了平房,从室内厕所到室外的茅坑。不变的仍是奶奶的狗皮褥子和热水鳖依然温暖着寒冷的冬夜。</p><p class="ql-block"> 听妈说她刚成家的那几年,奶奶就像当年接待她们的远亲一样,接待一个又一个来自农村的亲戚在家里吃住,直到他们找到工作或是嫁人而离开。</p><p class="ql-block"> 我小的时记得每到春天奶奶都会带上她的装老衣去在镇西住的二姑家,因为二姑家有园子,能吃到新鲜的蔬菜、香瓜和西瓜,秋后奶奶回来都会带回二姑熬制的糖稀,那个年代能吃到甜味的东西太幸福了。奶奶去二姑家从来都是带着装老衣的,记得姐姐曾经问过奶为什么要带着它,奶奶便会说"小孩子别乱打听",从没说为什么。现在想想奶奶对生命是有她自己的理解的。就像奶奶洗脸从不多用水,姐姐就说奶奶洗不干净,而奶奶却说:"浪费那么多的水,死后是喝不完的"。</p><p class="ql-block"> 奶奶一手带大了她的大孙子,我的堂兄,呵护着十几个孙儿孙女。帮助老姑带大了三个孩子,因为老姑上班。近70岁时又帮助老邻居吕婶看了几年老年得来的儿子,74岁了又帮三姐看了几年孩子。虽说奶奶小脚躬腰,但奶奶总是乐观坚强的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奶奶给吕婶看儿子后就不去二姑家了。夏天着黑色长裤、穿大襟盘扣白色上衣,手拿长烟袋端坐在家门前的树下乘凉,看马路上的人来人往。奶奶的端庄和奶奶那黑白分明古朴的妆束也成了过往行人的一道风景。</p><p class="ql-block"> 奶奶77岁时,我家终于搬进了有室内厕所冬季供暖的楼房。住惯了平房自由出入的奶奶明显的不适应了这封闭局限的环境。80岁时行动不便的老祖母在房间行走不稳坐在了地上,从此卧床。此时,妈乳腺癌术后刚刚恢复,而我们兄妹7人都参加工作各忙各的,照顾奶奶就成了妈妈命中注定的工作。妈侍候卧床奶奶三年,送走老祖母。</p><p class="ql-block"> 爸妈晚年常说要安心让奶奶入土,我和姐姐代父母完成他们的心愿,将老祖母安放在仙鹤墓园。</p><p class="ql-block"> 快到除夕节了,以此纪念我的父母和祖母!</p><p class="ql-block"><b>爸妈和四个姐姐</b></p><p class="ql-block"><b>(左起:大姐、三姐、四姐、二姐)</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