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我们可以勇敢一点

陈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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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年马上就要过去了。我阳了，躺平，高烧。这话在非特定历史时期应该没人能看懂，但懂的都懂，而且大家现在特别懂。

       我把自己隔离在小房间里，趴在床上，背疼得无处安放。像煎鸡蛋一样翻了个身，这次脸朝上，尝试放松下来。想起在一本杂志上读过的文章：如果身体里所有的骨头、肌肉和关节都能完全放松的话，睡眠一定会来临。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手臂伸直在身体的两侧。试图想象自己的腿悬在空中，沐浴在某种薄雾般的东西里。可几分钟后，我还是在一种莫名的焦虑中从薄雾里摔了下来，入眠失败了。

       我坐起来，拿出手机，思绪活跃、急躁而混乱，迫切地想写些什么。这一年马上就要过去了，有一种紧迫感，似乎不写些什么这一年就白过了。可事实是，再怎么写，这一年也是白过了。但不写几句好像又心有不甘，不足以慰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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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年，我们做了十一个月的核酸，然后在第十二个月阳了。 当新冠真正袭来时，有个未曾预想的症状：虚无感。低落，人和世界都很低落，世界有点安静又有点怪异，静默如迷。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我是一样的感觉。我想，新年后我该出去走走，去哪都行，不然我觉得我会垮掉。

       人总是爱总结。其实平淡的生活哪有什么可以总结的，无非是吃喝拉撒，生老病死。要不是靠此起彼伏的坏消息和好坏参半的消息撑着，真觉得人间有点枯燥得不值得了。而2022年，一点也不值得怀念，它清一色的坏消息，从年头到年尾。从没有一个年份让人如此绝望。

       每年的年末，我经常自以为是得像个人生导师一样总结人生的意义，这是一个很适合矫情的人做的事情。《2020，大海的尽头是大海》、《2021，我们都在锅里》……2022，憋半天也没憋出个题目。末了，我发现：任何试图总结人生意义的行为都是一个笑话，我年前写的一篇小文《我们终于活成了笑话》，后来真的成了个冷笑话：它死了。所以说，人生意义只是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小把戏，好让人类不要太闲。太闲容易发烧，还有可能失去味觉。

       人生的意义也许只在于人心，你觉得什么有意义什么就有意义，恶魔要毁灭世界，马斯克要拯救世界，梅西要这个世界，杯。基督要爱与和平，佛祖要四大皆空，老子要道法自然，谁更有意义？

       有人上班，有人创业，有人摸鱼，有人放羊，有人布洛芬，有人连花清瘟，有人在微博上慷慨激昂，有人在抖音裸露身材......都有意义，对于自己来说；也都没有意义，对于别人来说。就像对我来说：梅西夺冠没什么意义，但梅西夺冠我赢2000，这就有意义，但我还倒输3000，这更加没有意义。所以追问有没有意义是件无趣的事，只要问你愿意不愿意就足够了。

       现在快凌晨两点，我觉得我烧得更厉害了，妹子烧得厉害的时候说，爸，我去吐一下。吐完回来就好了。我觉得妹子像苏格拉底。我起身也想去吐一下，可吐不出来，回来后头脑发热，思维活跃，拿着手机不停编写着，有点不着调，有点语无伦次……

       突然，一声尖锐的喊叫声划破黑暗，是楼上一个女人在喊着“救命啊！”“打人了！”，中间夹杂着男人说话的声音，还有身体或是什么东西撞击地板的声音，嘭、嘭嘭……我打开窗户，把头伸出窗外，朝楼上看，看不清他们在哪，我壮着胆冲楼上大喊了一声“干嘛呢报警了！”，没想到有个男人的回话：“别管！”

       我随即拿起手机拨了110。接警员说他们刚刚接到了同样的报警，正要出警。等待警车的时间里依旧能听到那个女人断续的呼救声，我盯着手机，数着时间，漫长的8分钟后，警察到达现场后找到了两人。听起来调解了很久，总之暂时保障了那个女人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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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我为自己的勇敢而骄傲庆幸。但说起来我还不够勇敢，自始至终，我只是在家里观望，不敢出门上楼去帮她。有时勇敢意味着要付出代价、承担风险，但我想哪怕我们做不到最勇敢，但至少在某些时刻不要选择懦弱。永远会有人和我们站在一起，就像那位互不相识，却和我一样选择报警的邻居。这么一想我觉得我还像个人，还不至于被烧傻了。

       经这一波折，我更睡不着了。三年了，就像《百年孤独》里的那句话：“马孔多，在下雨。”现在看来，这短短的六个字是多么的悲凉、残忍。马孔多的这场雨不知道下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马孔多的这场雨是怎么停的？但毕竟，马孔多的这场雨终于停了。2022年末，风云变换，像做梦一样，雨就停了。我想起那个勇敢的女孩。刚刚进入脑海的“勇敢”这一字眼像刺一样让人生疼。我连她的名字都不能提吧？那女孩现在不知是否还安好？有人知道吗？马孔多的雨停了，应该不是上天的怜悯吧？我们还是该感谢那些勇敢的人吧。写到这里时，我才知道我今天应该写什么，《2022，我们可以勇敢一点》      

       我想，在人类所有的美德中，勇敢应该是最稀缺的吧。最近发生的许多事情，尤让我们感受到勇敢的可贵。这些年来，我写了很多车轱辘话，很多朋友说，“你说那些有什么意义，什么也改变不了。不说话你会死啊？”可总得有人说吧，总得有人勇敢一点吧？就像厚密乌云上的银边，不一定能改变什么，但没有人可以忽视光的存在。一张纸有时也很有力量，只要我们勇敢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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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一生里做过最勇敢的事是什么？母亲在世时常和人说起：有一年地震，那天我跟妈妈在家休息，当房子开始剧烈摇晃时，妈妈害怕地抱住我，13岁的我抓住两个沙发靠垫垫住妈妈的头，反抱住了她。后来妈妈逢人就说，她儿子是盖世英雄。

       但我觉得这个故事是我妈杜撰的，因为我并不是个勇敢的人。我记得，上大学临离开家的前一天晚上，爷爷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记住了，孩子，走，永远不要走在最前面，也不要走在最后面，要走在中间。”这句话浓缩了他一生处事的精髓，他要让他的孙子这辈子都记住。古话说，枪打出头鸟。可爷爷，我觉得你错了，人还是该勇敢一点。

       勇敢指向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守护着人最宝贵的东西。谢谢所有勇敢的人，也希望，当命运之神把你推向勇敢的时刻，你能够像你想象中那么勇敢。

       新的一年我想我要勇敢一点，万一我真的是至尊宝呢？

       新的一年我想我要勇敢一点，如果人生注定要虚度，为啥不虚度得勇敢一点？

       新的一年我想我要像母亲一样多夸夸自己：你是平行时空中最好的自己，另外一个早挂了；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成就了丰富多彩的世界；你活着就是最大的奇迹，是上天的馈赠，造化的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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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蛋的2022年马上就要过去了。此时想起一句话：所有事情都会有皆大欢喜的结局，如果没有，就说明还没有到最后。

       在晦暗的日子里，我们不时被各种勇敢的声音震动着，有些消失得很快，却长久地支撑着我们心里的某些东西不至于彻底垮塌。

       真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并为此做点儿什么，在下沉中挣扎一下。一个人的勇敢或许微不足道，但当我们握住彼此的手，事情或许会有一点不一样。

       正如鲁迅所说的，“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还有勇气，就还没有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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