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近来老是怀旧,大概是居家抗疫闲得无事, 于是又忆起一些多年前的物事。</p><p class="ql-block"> 山乡的月亮地下,人们夜里望田水或三三两两坐在院坝纳凉聊天,从那忽闪忽闪的豆火一般的几点星光。远远的你会发觉那是老农在吸旱烟。</p><p class="ql-block"> 乡村上了点年纪的人大都吸自己种的叶子烟,他们管这叫“吃”或“裹”。比如闲时互相之间吃草烟就道一声“裹”一支吧,试试冲头。”有时客人来,给伯父递上一支纸烟,他却摆着手说:“那没冲头,过不了瘾,省了吧”。乡里人,家里即使穷得揭不开锅,也要找上一点肥料,辟一块地种上烟叶,收烟的时节,用稻草一夹将一张烟叶吊着搓入绳中,然后东墙西院成排的晾着。晒蔫的叶子如用绳穿起的青鱼,晾干蜷缩后如一条条黄鳝。提起一头的绳子卷过去,最后成了娃娃大小的一捆。 </p> <p class="ql-block"> 吸叶子烟有个诀窍:“一要烟杆空,二要裹得松,三要明火点,四要吸得凶”,这是老烟客的经验。他们吸草烟非常豪爽,只要将干焦的烟叶拈成短二寸的几节放进嘴一呵,润一下就裹成拇指大小一节,不用纸包,点燃后夹在食指和中指间就吧嗒吧嗒大口吸起来。我伯父一根四寸来长的竹烟杆,被岁月磨得光亮的有些泛黄;泥烧的烟斗,已失去原有的釉色;那玻璃烟哨不知何时碎掉了一小块。我常看到他用一根篾丝捅进烟干,把里面的烟屎掏得空空的,又习惯的猛吮一下烟哨,然后郑重地将它小心地装进烟袋揣进怀里。一次,这烟杆不慎丢失,弄得他煞费心思四处找个不停,以致将家人统统叫去盘问。这事却叫我一直惦在心上,心想:一根土烟杆值多少钱,用得着那样珍惜?何况也太不像个“烟杆”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以后在外,走转于店铺间,我时常留心想着为伯父花上十元八元,希望能买一个像贺龙元帅手中握的那种烟斗,这几乎成了我孝敬长辈的一点心愿。烟斗买来了,却不见他使用,仍然照用他那早该换代的老“古董”,我不解地问:“大伯,你那条‘耕牛’(我们这里对烟杆的戏称)该换掉了,干脆给我把它扔了吧?”“娃哟,你啷个那样说哇,这烟杆虽不值几文钱,却跟我多年了”。他一句普通的话,饱含了淳朴深厚的感情,从中我似乎明白了许多生活的道理,本来是身边司空见惯的东西,多年了却萌生了感情,心生珍惜,发现美来。看来,生活中有些东西是不该随便丢弃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