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时代

在水之湄

　　2019年底，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在武汉暴发，瞬间阻挡了人们回家过年的脚步。从此在新冠疫魔的阴霾笼罩下，亲人相隔千里之外不得相见。以后的日子里，总是在不断地在封控与解封之间徘徊。在全世界集体免疫的围剿下，国家拼尽全力地苦苦保护了我们三年。三年来，我们众志成城，我们万众一心中，我们有最好的人民，我们有可歌可泣的抗疫英雄，我们有感人肺腑的动人故事，我们有一个时代的集体记忆。我们用三年时间，让新冠病毒变得更加温和，我们用三年的时间，为老弱病小撑出一片蔚蓝。

然而，有些事人总要学着亲自面对，三年时间，病毒在变异，放开防控的呼声也在不断高涨。终于时间来到一个拐点，2022年“双十一”这天，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公布了进一步优化疫情防控的二十条措施。从此，我们更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河北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迅速响应二十条措施。一夜之间解封，原本大家渴望已久的自由，并没有因为解封而欢呼雀跃，朋友圈里到处都在传着城市更加静默的消息。一时间，人们不知所措，不知是该庆祝还是该呐喊。学生的家长群里竟然不约而同地以各种头疼、腿疼、屁股疼为由请假，让人看了忍俊不禁，请假的理由都如此相似和笨拙，反正就是不敢去上学。几乎所有人都躲在屏幕的后面，看看这个城市的下一步会怎样。

其实大家的心情都差不多，疫情三年，国家经济在力扛，打工人在硬撑，所有人都有对自由无拘的渴盼，有对诗和远方的向往，但真正说放开后，人们又有对未来疫情不可控制的恐惧和担忧。好像是青春期的孩子，对家长学校的管教充满了叛逆和出逃的欲望，真有一天把他推出家门，让他走到社会自由生长，他又对未知的世界和前程感到害怕和紧张，在受伤的时候，还会念念不忘曾在父母羽翼下受到的无微不至的庇护。

紧接着改革前沿的急先锋广东也宣布了放开措施。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城市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宣告解禁，直到我们的小城也在一夜之间取消集体核酸检测，我们才真正感受到的后疫情时代的到来。将近一个月过去了， 12月7号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发布优化疫情防控新10条，在防控政策20条的基础上，对防控政策进行了进一步优化。除养老、医疗、托幼、中小学等特定场所外，进入公共场所和乘坐公共交通都不再查验核酸检测阴性证明。本地的一些隔离点也相继撤离，单位抽调到隔离点位的同志也回归到工作岗位上来。人们在猝不及防中迎来了解除一拨又一拔已经习惯了三年的防控政策。

12月13日，陪伴我们三年的“行程码”正式下线。感觉是身上的防护服被一层一层的扒掉，忽然间就暴露在病毒面前。似乎我们早已期待这一天，这一天真到来时，又都惶惶不安起来。中国人有个成语叫“有备无患”，也许受这个词的影响吧，也许是从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中走过来，人们还心有余悸吧，每当有大灾大难大疫来临，总会引发民众的疯狂抢购，拼命囤货。

从2003年非典大家抢着囤盐，囤不到盐的竟然囤整箱的酱油，到后来新冠疫情来临期间，又开始大量的囤菜囤粮，国人的囤货似乎成为了一种预防灾难的习惯。朋友说她娘家的大米还是前年疫情开始时囤的，至今还没吃完，更有甚者，至今还有人家在吃非典时期囤的盐。不得不佩服他们这种面对各种突发情况的抢购能力，甚至严重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大灾大难之后患上了“囤货后遗症”。无论国家的物质丰富到何种程度，每当有风吹草动，他们还是会有草木皆兵之感。这不，刚刚宣布政策放开，新一轮的抢药、囤药又开始上演。以前得病才买药，现在买药竟然都是为了得病，想想都觉得可笑。可是又真真地笑不出来，因为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哪天会阳，啥时会需要这些药，需要时还能不能买到。于是，真阳了的人到处买不到药，囤了药的人都等着阳。也不管药对不对症，药效怎么样也先不说，反正就是“家里有粮心中不慌”的感觉，能买到的就尽量预备着。普通药品的价格也被不良商家趁机涨成天价，一时间“洛阳纸贵”。

有视频拍出搞笑段子，把某些药品当成了硬通货，哈哈大笑之余，也不无令人深思之处。网络辈有才人出，神雕大侠也免不了被调侃，“阳过、阳康、王重阳”都因新冠病毒又重新火了一把。网络上到处都充斥着病毒的气息，各大平台里随处可见“阳过”的感受分享，看后竟然能够有切切的感同身受，仿佛病毒就在身边，其实病毒也真的无处不在。

　　身边第一个得知的小阳，是闺蜜的儿子，在北京回家临行前的夜晚，跟妈妈说自己身体不舒服。闺蜜毫不犹豫地认为儿子十有八九是阳了，全家人如临大敌般紧急召开家庭会议。闺蜜刚出院，身体正在虚弱期，老公之前动过大手术，身体正在恢复期中，女儿正在读高中，万一有个闪失，全班都将停课。经过反复商议，决定把姑姑家的闲置房子临时征用作为隔离场所，连整个过程中的接头都改成了不见面，坚决把阳了的儿子拒之门外。孩子到底年轻，经过最痛苦的一天折磨没能吃饭，几天之后症状减轻了不少。这期间，闺蜜群里不断地聊着相关的话题，大家都积极献言献策，发现有用没用的各种小偏方、小常识、谣言和辟谣的贴子等，都第一时间转发，生怕万一有用的东西没有及时分享。大家似乎比没放开之前显得更加谨慎和小心了。随着大批的学生紧急放假回家，在外归来的小阳人越来越多。曾经有政府的保护，阳了一个，隔离一大片，如今这金刚罩被拿开，总防不胜防的感觉。虽然看了好多的玩笑段子，说早晚都要阳，可是我们这三年被保护的太好了，突然脱离了这层保护伞，大多数人的心里真正能接受被阳这件事，恐怕还需要一定的过程和时间。危机四伏之际，为了保证政府工作能正常开展，机关食堂严加管控，进门要查验核酸检测情况。过了几天，机关人员核酸检测混管发现了阳性，然后确定有几人阳了。局势更加危险。第二天，又有检测混管阳性，再次确定近在咫尺的人阳了。忽一日，隔壁办公室的两位同事混管检测阳，遂单管复检，好在虚惊一场。又一日，两位同事发烧了，这是确定是阳了。可怕的是，头一天，这两位同事还在我们办公室里商讨工作，整个上午和半个下午的时间，瞬间感觉病毒就在眼前。使劲的回忆当时的情景，好在我们都戴着口罩。稍稍安心了一点时，又传来两个同事发烧的消息。

　　临近周末，幼儿园、小学的孩子通知提前放假，回家躲避病毒的袭扰。消息一出，又是一阵惊寒。周末两天是今年以来最寒冷的两天，没敢出门，没敢去娘家。一家人居家隔离观察，到底病毒有没有被带过来。周末两天之内，相继又有两位同事发烧，特别是我对面桌的同事的发烧，更加深了我内心的慌乱。其实最怕的不是自己阳了，而是怕这不长眼的病毒会欺负家里的老人和孩子。这个虎年的冬天，聊的最多的话题不是虎不是兔，却是羊。闺蜜发来消息，儿子所在高中的课堂里，一个接一个的孩子阳了回家，有的班级只剩下几个人孩子还在苦苦坚守，老师们也相继倒下。那些连吃饭都争分夺秒的高三孩子们，在病毒面前也不得不慢下匆匆的脚步。

新闻天天有，最近怪事特别多。莲花清瘟一药难求，我弟妹也钻进抢购的人潮中，很庆幸地不知从哪花了130块钱抢来了两盒，可惜刚买回来，就接到了各种阳了不能吃此药的告诫。没病的买药等着阳，我能理解了，竟然还有没病先吃药的，听说有人为预防病毒吃药吃进了ICU病房，对自己保护的真够狠的。又听说网络上又出现了一种新的病叫“幻阳症”，没有阳的人也天天在问自己是不是阳了，出现了疑似阳的症状。还听说我们的城市里又出了个新群，叫“羊了个羊互助交流群”，一群小阳人在群里分享抗疫过程和方法，在群里守望相助。各种防疫方略的消息满天飞，早晚盐水漱口、白酒漱口、葱姜祘预防等等，没等信息飞一会，正准备试用时，某某专家又跳出来辟谣，残忍地将你最后一点希望也撕碎。单位陆续地每天都有人中招，眼看着上班的同事越来越少，内心的不安也与日俱增。核酸放弃了，上班时一个人在办公室也要戴好口罩，生怕会有不速之客携带病毒闯入。自己犹如一个惶恐不安“阴险小人”（可能还在阴着，又时刻小心翼翼地生活在病毒危险中的人）。每天用信念告诉自己，我的免疫力强，我会没事的，我能坚守到最后，我想成为“天选打工人”。怎奈事与愿违，半道落选。

眼看着身边的同事一个接一个的阳，那种感觉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眼看着同伴被一个一个带走，那种既害怕又无奈，还尚存一点希望幸免的期待，心里各种复杂味道。病毒说来就来，上一秒嘴硬地说要坚决顽抗到底，下一秒全身无力，只好缴械投降。这病毒看来要专治各种不服。几乎是和儿子同时感觉到发烧。一人一个房间，自觉隔离起来。各人在家里都戴起了口罩，生怕传给貌似还健康的丈夫。他每天坚持白酒护身，据说可以杀死病毒。结果第二天就发现隔离了一天，也只是隔了个寂寞。

那些喝下去的白酒并没有成为他的铁布衫。他戏称可能还差了早酒这个环节，也许病毒是为了让他尽快融入我们。

虽然我们没准备什么药，但储备了的各种小知识、小偏方，关键时刻得拿出来试试。提前备好的小黄姜、红枣、红糖加了两个葱根和几粒祘，煮水喝起来，直喝得天昏地暗。喝了两天之后，我的高烧被击退了，全身酸痛消失了。那爷俩看来是招来的沸羊羊，高烧低烧起起伏伏。此招不管还有一招，一斤老式的干黄豆煮水喝。又灌了两天黄豆水，终于浇灭了他们身上的无名火，一颗悬着的心算是落了地。 然而麻绳专挑细处断，病毒专攻身体的薄弱环节。一场大火烧遍全身，让你不敢再逞强。接着又把二十年前曾经让人崩溃的中耳炎翻出来，让我重新再复习一遍。我拼尽全力坚决不投降，怎奈它带着电钻而来。这家伙无论白天黑夜加班加点不间断的鉆耳朵，让人在一次又一次的崩溃中举起白旗。刚开始的这几夜真不知是怎么熬过的。白天总是太短暂，想去打针，又怕出来散播病毒。

实在撑不下去了，出来一看，到处都是排长队的人群，买药要排队等候，社区的小卫生室门口的队伍排到大路上，与其在外边等着受冻，不如拿点药继续回家忍受。漫长的夜晚总是掀起一轮又一轮的疼痛。止痛药只能每天晚饭后吃一粒，所以在每天晚饭后到夜里两点钟这段时间是药效的交接班时间，上一粒药急着下班，下一粒还没开始进入状态。捂着耳朵在被窝里不断的呻吟，每一次电钻来袭，都要哀嚎一声，仿佛这悲苦的声音能带走一些疼痛。买到消炎药，把过期药扔进垃圾桶，等到痛不欲生时，又把止疼药从垃圾桶里翻出来。那狼狈不堪的样子，犹如一个决心戒毒的人扔掉毒品，等到毒瘾发作后，又迫不及待地去找回那根救命的稻草。

睡不着觉，编了段文字发了朋友圈，分享了一下阳了之后的各种感受。评论区里一片暖暖的加油、鼓励、叮嘱之声。还有几位好友单独发来了自救的链接、各种妙招、按摩手法视频以及中药的药方，还有平时很少联系的同学要来送药。凡此种种都为这个寒冷的冬天，添加了一抹温情暖意。微信群里每天都有新的讯息，家人朋友之间互相鼓励，面对问题互相帮助寻找各种解决方案。从不冒泡说话的家人，这时也露面了，关键时刻抛出几个小妙招。朋友圈里有喜乐，有悲伤，有无奈，有彷徨。有人高价买药却，一药难求；有人在小区群里互相传递爱心药盒；有人去医院排不上队；有人在为陌生人送稀缺药的路上；闺蜜说他们医院里的医护人员阳过之后还没能完全康复就要回到岗位。

新闻里不断地传来北大、清华的多名教授和一些知名人士去世的消息，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不得不让人痛恨病毒。一切都或许还没有认真地准备好，扎堆地阳过，扎堆地去世，相关的行业部门都有些措手不及。据说有的城市的殡葬场已经排队到明年，火化已经到了需要预约的程度，想想都令人胆寒。

附近的人中也不时听闻有人去世的消息。某天突然有位群友发消息说，她的同事，32岁的健康小伙子，中午发烧，傍晚就去世了。隔天又听说我们食堂充饭卡的，39岁的女会计，阳了之后也去世了。曾经最让人感到恐慌的是家里老人的安全，没想到危险已然蔓延到年轻人身边。一时间阳阳们的心头蒙上一层可怕的阴霾，看来病毒绝没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温和。有些人还没来得及告别就突然离世。

阳过的我们至少还有可以跟病魔抗争的机会。即使身体疼痛、眼耳鼻舌受尽折磨，即使喉咙里似有刀山火海，即使暂时失去嗅觉、味觉，在生死面前都显得那么无足轻重，能与病毒斗争的每一天都算是幸运的。接下来的日子里，愿我们都能守护好自己的身体，呵护好身边你在意的每一个人。

生命只有一次，每个生命都有属于自己的奇迹。有时生命力会显得无比强大，有时又会显得无比渺小。在生命面前，我们还有很多未知，因此我们只有敬畏。这个多阳的冬天或许很寒冷，但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加油，每个人。

文字：在水之湄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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