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腊月初七

童童故乡

<p class="ql-block">  今天是腊月初七,明天就腊八了。过年的味道应该浓起来,却浓不起来。一连串奇怪的问候让这个腊月格外特别。“阳了吗?”“恢复了吗?”“严重吗?”</p><p class="ql-block"> 在如此奇怪的问候声中,我突然感到这是一个奇怪的腊月,是个万全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年代的腊月。于是,我愈想曾经的腊月,就选摘了几段关于腊月的文字,再现过往腊月的情景,品尝过往腊月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腊月的雪特别有味道,品尝这种味道总会牵连出童年、青年及人生经历的所有年代。而所有年代的味道都洋溢在这年关节气中。那是值得回味的年代,那个年代中的年关节气都曾经飘落过一场大雪。大雪把寒气充盈到天地间,但宰猪杀羊炉馍馍喧闹出的一股又一股热气,与漫天的寒气交融成永不褪色的情景而烙印在人们的心上。翻看这些情景画,单纯的底色就是皑皑白雪与人们忙碌的身影。人们在忙碌什么呢?忙碌着迎接大年三十的到来。</p><p class="ql-block"> 大雪中,男人们收起了铁锹和䦆头,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坐在炉火边或站在锅台旁,炉馍馍,炸油饼,他们和女人默契配合,完成了炉馍馍、炸油饼的一道道工序。这一道道工序在欢声笑语中进行。揉面和擀面是最忙碌的工序,女人们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一双粗糙得的大手把面团搓来揉去,搓长了又团起来,团起来再揉长,揉来揉去,搓来搓去,把所有的添加剂揉搓均匀了,面呈黄青色,又筋道柔韧,噔噔地被切成小面团,再揉圆再擀圆,或做炉馍馍,或做油饼子;做炉馍馍就包馅子,做油饼子就在中心涮开一个洞。女人们把这些工序做完了,男人们就开始烤和炸了。当他们觉得有点劳累的时候,炉馍馍盛满了筐子,油饼子盛满了簸篮。热气逼退了寒气,雪味融进了香味。</p><p class="ql-block"> 广阔的原野一片洁白,洁白的大地与深蓝的天空织成了一幅美景,这美景是腊月的美景。</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很穷,但再穷,一到李腊月,父母亲总是会把杀猪、炉馍馍、炸油饼的程序一道一道做完。当我们用猪肉解了馋,用馍馍填饱肚子后,就把父亲事先买回来的年画、鞭炮打开看一看。父亲没文化,但他买的年画却很有意思,有山水风光的四扇屏画,有人物画,有历史故事画。我记得父亲曾经买回过一张《三打祝家庄》年画,吸引村子里有文化的人来到我们家围着这幅画讲《水浒》故事。还买回过穆桂英和花木兰的画,也吸引村里有文化的人来讲穆桂英,讲花木兰。有一年父亲买回来一张年画,下面写“万里长江第一桥”,哥哥给我们说那是武汉长江大桥。这张年画我记忆最深,以致到现在,祖国大江大河上每建成一座大桥,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张年画上的万里长江第一桥。那是新中国成立后,于1957年在长江上修建的第一座公路、铁路两用大桥,真是具有民族自豪感的一座大桥,这座大桥照在年画上,这张年画就有不同的意味了。父亲选择这些年画,也真是用了心。父亲买年画,再给我们买回几把子鞭炮,一墩子大炮。鞭炮的颜色是红的、粉的,也有绿的,大炮粗而红。那时候看见这些颜色都新奇,尤其是鞭炮上的这些颜色,总觉得好看,这一好看,就把鞭炮的印象深深地留在心底了。现在的鞭炮只有洋气没有土气,一缺乏土气,我们着一代人就觉得这些炮好像少了点什么。</p><p class="ql-block"> 时光的大幕在腊月变换了一种色调,这种色调把忙碌和欢欣一同刻录在时空中。腊月里,母亲是家中最忙的人。忙活了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母亲终于用清亮的香油把糕角角(juejue)炸出来了。满屋子的油香味,是我们很久没有闻到的香味,热腾腾的油糕也是我们期盼已久的美食。母亲不停地揉呀擀呀炸呀,一盘又一盘油糕端被我们吞咽了下去。母亲却依然忙碌在满屋子的油香味中,她的心血也就滴在这热腾腾的油糕里了。母亲的心血是甜的,那甜甜的笑容就是明证。他笑我们吃的狼吞虎咽,笑我们吃的满嘴流油。她像亏欠了我们一顿油糕似的,满脸笑容证明她卸下了一副担子,这副担子大概就是她自认为早就该让我们吃上这顿油糕了,却让我们等了这么久。母亲看着我们吃,她在笑,笑容和油糕一样香甜,油糕就把腊月的底色染成母亲的笑容了。杀猪、腌肉、炉馍馍、炸油饼,母亲一路忙到腊月二十八,她开始做豆腐。豆腐我们并不爱吃,但母亲认为过年么,平时吃不上的东西都应该准备点。母亲一样一样地准备着,她准备得有条不紊。几十年来她一直这样准备着,每准备一样东西就把腊月的底色染浓一层,染浓一层腊月的底色,就染浓一份我们对腊月的记忆和追求。童心不泯,不泯的就是对腊月的记忆。记忆中的腊月就是忙碌和欢欣,忙碌的是母亲,欢欣的是孩子,孩子欢欣母亲就欢欣,腊月是母亲和孩子一同欢欣的月份。腊月二十九,母亲做熟了几盆凉粉,凉粉刚晾在灶台上,我们就想吃了,母亲急急忙忙再准备调料,油炸辣子,油炸葱花咸韭菜,油炝醋,这些调料就散发出腊月的另一种香味了。这种香味尽管还没有吃到我们的嘴里,但腊月凉粉燃烧的激情却已经鼓荡在我们的心里了。吃荞面凉粉是腊月具有特殊标志的一顿美餐。它吃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而且是在下午时分,太阳正红着脸要从西山上下沉的时候,母亲就拿起粉抓子在凉粉坨子上一圈一圈地往下拉,拉下来的凉粉像面条一样筋道柔软地盛在饭碗里,浇上辣子油和醋,撒点盐,拌点咸韭菜,色香味俱全出了一个腊月二十九的美丽景象。喂羊,喂驴,烧炕,把一切都忙乎完了之后,端起母亲做好的这一碗凉粉,大快朵颐中就把腊月二十九永远留在心上了。腊月二十九的景象就是母亲制作出的那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凉粉。欢欣的腊月寄托着欢欣的情思,欢欣的情思渗透在腊月的时空中,腊月的每一天就以欢欣的景象留在我们的心中了。</p><p class="ql-block"> 大年三十的早晨,我们喝母亲做的粉汤,滚烫的粉汤与滚烫的过年激情迎接着大年三十的到来。粉汤喝完,母亲就开始切肉准备剁饺子馅了。把羊肉、猪肉切好,再准备萝卜丝,白萝卜丝、黄萝卜丝要用开水煮一下再凉冷,葱一根一根剥掉皮,干干净净地摆在案板上,叮叮当当的剁饺子馅声音就响起来了。那声音响在腊月,响在大年三十,响的格外亮丽和悦耳。刀起刀落都在那一堆馅子上,肉碎了,萝卜丝碎了,葱碎了,盐、调料都被母亲均匀地撒在馅子上。刀起刀落,叮叮当当,人忙刀忙,心情却格外敞亮,敞亮的把大年三十的一切景象都收到了心底。大年三十这一天,剁饺子馅的响声与煮肉的风箱声要整整响一天,在这两种响声中,饺子馅的香味和煮肉的香味飘溢在屋子内外,屋子内外弥漫着过年的喜气,这喜气荡漾在爆竹声中,荡漾在幽微的火药味中,荡漾在对联映衬的丽日晴空中,大年三十就以这样的氛围喧闹出一个常过常新的景象。</p><p class="ql-block"> 今年的大年三十,还能和往年相同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