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走了

武当山石

　　

​ 母亲走了……

​母亲走了，那么静静的悄悄的走了。就连她最最亲爱的人也不愿打扰，这么冷风刺人的冬月……

母亲失忆三十多年，这么多年里，每每记不起说不清曾与她朝夕相处相劳相作的村邻好友，闺蜜姐妹；每每不能辩识她曾为其劳力劳心助其成长的兄弟儿女，也不能说的明为她端水端饭的儿媳绕她逗乐的孙儿孙女们。多数时候只说“你是咱的人”，“你我认得”等等。因此，偶有明确清晰指认之时，总会引得大家满满的高兴欢乐……这就是我的母亲。母亲失忆三十多年了，可我觉得，她失忆的心里，充满了对所有人的爱与记忆，失忆永记……。

三十多年来，母亲随儿女们生活，大家最担心的莫过于母亲的身体和平常的生活，儿女们期望前半生劳作受苦费心费力的母亲能生活的平逸安稳身体健康是心底里最大的愿望。母亲日常身体健康，几次大的病症间断出现在三十多年里，每次多为重症。第一次的病是致使母亲后续生活状态的根本因素，转辗与罕井西安，终有好转，留住了生命；后来偶有其他疾病皆数天半月治愈，近年来数次入院治疗，也数天痊愈。母亲前半生瘦弱力薄，劳心劳力为家呕心，后半辈偶有病疾，短暂痊愈，虽需照顾，总体平稳；儿女们日有顾及，少有大忧。我觉得怕是母亲把自己日常的小病小灾，挪移在一起，为儿女解忧，护佑儿女们能更好的生活！我的母亲，我最大的福份！

母亲最好的年华，是病前的三十年。

嫁与父亲，为唐门长媳。孝公婆劳苦不辞，贤夫君互敬互谅，恤叔弟甘苦与共，疼儿女心细如丝，睦本族一视同仁，好村邻无分贵贱。自我有所记忆之时，耳濡目染的是母亲下地劳作，昼田夜纺，织布缝衣，茶米油盐，没有半点偷闲。劳力担当者母亲，节衣缩食者母亲，瘦弱体格力撑贫苦之家。

​十口之家，公婆两老，叔弟一对，儿女两双，父亲工作在外，母亲坚守一家。尽心赡养者有之，刻苦求学者有之，嗷嗷待乳者有之，劳心费力之事，唯母亲为主，艰辛劳苦不言而喻。母亲以无言的付出，体恤父亲，支持父亲，无怨无求。数十载贫苦之家扭乾转坤，母亲便是这个家最重要的主力军，主心骨，顶梁柱。

与恬静性格不符合的是母亲内心的坚韧与豁达。我想生活中少不了油盐酱醋锅碗瓢盆，也就少不了家人亲人村邻的些许摩擦和误会。我从未听母亲在这些事情上的怨言，只是能感到偶然的不高兴。我想没有内心的坚韧，是做不到的。十口之大家，公婆叔子儿女情长，胳膊肘往外拐，在母亲这里，却少有偏颇，衣食生活，学技学业，婚娶诸事，绝无推脱全力承担，如若子女。那是在经济物资家境贫困的当初。因此，母亲的豁达是在内心，不在纤弱的外表。

我的外婆外爷过世很早，母亲尚未成年，还有更小年龄的弟弟，母亲姐弟三人由五外爷等她的叔父照料成人。母亲在家时时提起，年中麦耙诸假定会携我们姐弟回娘家，看望抚养她们姐弟三人的五叔六叔，同甘共苦长大的兄弟姊妹，拆缝洗补，尽心尽力，夫家娘家，两相尽责。

家族的叔伯兄弟姊妹，对母亲的尊重，源自内心。我想这样的尊重，来自母亲的身体力行，孝养公婆，体恤叔姑，承担家责。待叔伯兄弟敬若宾，爱如子，互谅互解。同妯娌协同，温善谦良，相帮互助。

我家在村里，辈分低，进村叫爷叫婆，没几个错的。村里人按辈分互称，给予了对方最大的尊重。母亲在村里，是得到乡邻的尊重的，我是从多年来每每回家的时候的问候中体会到的。简短的询问，是关切，是爱护，是尊重。母亲在村中，我听到较多的有两种称呼，一种是叫嫂子，一种是叫母亲的名字。每每听到这样的问候，我都能感到敬重和那样的亲切。即使母亲近三十多年里，回到村里的机会极少，也并不妨碍这样的问候的密度和真切。我想，这样的问候是母亲在那么多年在生产队麦粒飘香的撵场里，在筛粮育苗的育园里，在糜子低头的秋收里；在村口带着套袖纳鞋底的悠闲里，同闺蜜们双手不辍织纺做布的忙碌里，东家抬水西家缝纫的互动里，用劳动赢得了尊重，用谦和赢得了尊重，用真诚赢得了尊重，在我们成长的道路上，展就了为儿女遮挡风雨庇护的福荫。

母亲走了，悄悄的，正如她温良谦和的性格那样，不惊动哪怕是至亲的血脉，不惊动关爱她敬重她的那么多她也爱着的人，连同西边矗立的武当山，脚下这片曾爱的土地……

公元二零二二年十一月初十

不孝男程理泣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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