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夜深了,我还在咳嗽声声无法入眠。据说这是“洋人”后遗症,我的尤其严重。其实,在我还没变成“洋人”之前,我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因为,我听说那幽灵专挑人的薄弱环节去攻击,气管炎是跟随我多年的“老友”,这次它怎么可能放过我?</p><p class="ql-block">每咳一声,都振得胸腔疼痛,振得喉咙嘶哑。有些嫌弃咳嗽不已的自己,仿佛是一间破旧的房子,在风雨中飘摇,随时会散了架子瞬间土崩瓦解。</p><p class="ql-block">人一睡不着就容易胡思乱想,由喉喽气喘的我想起了故去多年的姥爷。这些年,我总是在想,我们家族这些气管炎时常发作的孩子,大约是遗传了他的基因。我又想起了那间小草房,想起了那铺小条炕,想起了躺在炕上瘦骨伶仃的他,想起他趴在炕沿上咳嗽得气都喘不匀乎,想起炕沿下墙角那滩供他吐痰的灰堆,想起那灰堆散着的阵阵令人作呕的气味,想起那看一眼就想逃离的小黑屋……好吧!我记起来,每次去看他,我都是硬着头皮走进去,看一眼,还没听清他微弱的唤我的声音,我就迅速逃离了。</p><p class="ql-block">现在的自己,也仿佛病秧子一般,双目无神,头发干枯,四肢无力,我有些佩服奥密克戎了,他可以摧毁你的意志,让你觉得长夜如此慢慢,让你对明天再无期盼,让你觉得可能无法见到明天的阳光灿烂,让你对一切的一切都心生厌倦……</p><p class="ql-block">第一夜,发烧,39.7,看着额温枪屏幕闪烁的红灯,我瑟缩在被窝里,不用测抗原我也知道,我被那家伙成功偷袭了。太阳穴如针刺一般疼痛,踝骨,膝盖骨如遭受重锤击打一般酸痛,想喝水,抖抖索索起床,倒了一杯水,却无法捧住杯子,双手如筛糠一般抖,上下不停地打架,好不容易把水喝进嘴里,吞了一颗退热药,跌跌撞撞爬进被窝,搂着热水袋,缩成一团,这一夜我就在似睡非睡中度过。</p><p class="ql-block">天亮了,我庆幸自己熬过了第一夜。咬牙爬起来,给自己煲了白米粥,虽然没有胃口,但我强迫自己必须吃东西,否则,哪有体力跟它对抗?可是,我低估了它威力,这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虽然体温没有再升到39度以上,但一直徘徊在38以上,好在昨夜烧得睡不着觉,身体极度疲惫,白天反而想睡了,迷迷糊糊一觉接着一觉地睡,感觉一天过得好快,转眼到了黄昏时分。我又开始担心,夜里再睡不着怎么办?果真,夜里又无法入睡,我感觉病毒攻击的是我身体的左侧,左侧太阳穴痛,左耳耳鸣,左侧牙齿仿佛长了一截儿,左侧喉咙在咽口水时有撕裂般疼痛,左侧小腹钝痛,左膝盖骨敲碎般疼痛,就连左侧脚趾头都痛痒无比……</p><p class="ql-block">这第二野注定是个痛苦之夜。吃了一粒布洛芬,没过多久,开始出汗,汗水打湿头发,打湿床单,仿佛热度降下了一些。迷迷糊糊中,忽然觉得很委屈,特别想哭,眼泪水也不由控制地奔涌而出。想起小时候生病,都是母亲彻夜陪伴,哪怕生个口疮,也娇气得喊着疼不肯吃饭,那时,母亲就会轻声细语地说:“你得吃饭,不吃饭没有抵抗力;你得吃药,恨病吃苦药嘛!”如今,再没人在耳边唠叨,再没人端汤送药,只能自己在黑夜里苦苦挣扎!好像睡着了,忽然被自己的叫声又惊醒了,确切地说,那是哼哼声,是浑身的关节在挣扎,在抗议的声音,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能做的就是多喝水,不要让它榨干我身体的水分。这些年经历的苦痛,早就让我成长为一个女汉子,哪怕是全身麻醉的手术做过,刀口的疼痛也没有这次这么痛苦,长夜漫漫,我不知道第三天等待我的是什么刑罚?</p><p class="ql-block">第三天早晨,彻底退烧了,不再手脚冰凉瑟瑟发抖了,身体也仿佛有了一丝力气,爬起来,烧水煮面,熬了一锅草药,因为我知道,我最薄弱的地方就是气管,一旦气管炎犯了,咳嗽得死去活来,不如早做防备。哥哥姐姐们纷纷问候,感觉心里有缕缕温暖。姐顶着严寒,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去给我买了在这江南无法买到的药,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p><p class="ql-block">下午,预料中的咳嗽来袭,还伴着阵阵恶心,第一口呕吐物居然是红色的,我以为发烧烧得眼花,第二口吐在面巾纸上,鲜红的血吓了我一跳,那一瞬间让我想起了鲁迅先生笔下的人血馒头,我们怎么会吐血了呢?再用面巾纸去擦鼻涕,鼻涕也是一片血红!妈的,我不由得暗暗骂了一句,莫非我这是要挂了?喝了半杯温水,强迫自己稳定情绪,认真分析一下,仿佛没有那么严重,咳血的最大可能是发烧后喉咙发炎,咳嗽导致喉部毛细血管破裂出血。想到此处,没那么紧张了,也放弃了打120的念头,这风雨飘摇的世界,我何必去跟那些老的小的抢床位呢?我觉得,我有信心熬过去。</p><p class="ql-block">第四天,喉咙仿佛被刀割一般疼痛难忍。耳鸣加重,仿佛左耳朵里钻进了一群小蜜蜂,它们嗡嗡嗡地在我的耳朵里采蜜,它们一刻不停歇地叫着,我感觉自己脑袋就是一个蜂窝,七窟窿八眼子,惨不忍睹。有那么一刻,我有点想放弃我的脑袋了,可是,一个人的脑袋不是最重要的物件儿吗?放弃了它不就等于放弃了生命?耳朵,那是多么重要的东西,我怕我的耳朵聋了,以后变得二傻不正的,跟谁说话都得扯着嗓门喊,恐怕人家听不见,其实只是自己听不见而已。我决定,还是去看看那个穿白衣裳的人吧!好在耳鼻喉科不是热门科室,网上很容易就约到了第二天早晨的医生。</p><p class="ql-block">第五天早晨,起来洗了把脸,忘记说了,我好像从病倒就没洗过脸。这时候,还洗脸干啥?洗脸也要耗费体力不是嘛!如果不出门,我可能一个礼拜也不会洗脸。意料之中的冷漠,仿佛我欠了她二百五十万,我叙述了病情,她开了检查的单子,付款,去做检查。反倒是做检查的医生很耐心,反复询问如何引起的病,反复交代做听力测试和耳道镜的注意事项。结果出来了,中耳炎,听力下降!拿着单子给那位冷血天使,她面无表情地开药,我付钱、拿药、走人!路过急诊,看到分诊台前那长队,那一个个痛苦的表情,不由心底一声叹息:人间浩劫呀!</p><p class="ql-block">第六天夜里,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那种治中耳炎的大黄药片的缘故,我感觉嘴里特别苦,仿佛牙缝里都充斥着苦水,脑海里忽然钻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是不是胆汁反流了?几年前我做了胆囊摘除手术,莫非它还攻击了我的胆管?</p><p class="ql-block">第七天,虽然还是咳嗽,口苦,但是,喉咙基本不痛了,身上也有力气了,站在镜子前看看自己,脸色蜡黄,双目无神,头发干枯,真的是从死亡线上逃回来一般。</p><p class="ql-block">第八天,咳嗽依旧,口苦减轻。我知道,咳嗽一时半会儿不会好转,别说别奥密克戎攻击,就是平时犯个气管炎也要咳嗽半月二十天。所以,没那么紧张了,这充分说明,我战胜了那个可怖的幽灵,它已经节节败退了!</p><p class="ql-block">第九天,做了抗原检测,终于从中队长降级成功到小队长了。这一场战争我方胜利了,虽然经历了重重苦难,但是,我终究是熬过来了!</p><p class="ql-block">不管何时,不论何地,莫悲观,你要坚信,黑夜过去终究会迎来曙光!经历了病痛才会更加爱自己,才会更加珍惜未来的日子!生活是悲壮的,我们就是要在那些苦难里不断地给自己以鼓励,才能走过布满阴霾的日子,难道不是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