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和他的小白大黑（短篇小说）上部

丛戎

老牛，不是指一头牛，而是我们家乡一所小学的校工，具体叫什么名字好多人都已经忘了。老牛不是本地人，是上世纪60年代初闹饥荒那阵儿从外地逃荒要饭来到我们这里的。当时，正好村小学的打钟看门人老吴刚刚去世，村里看他已近五十岁还孤身一人怪可怜的，就收留他暂时住在学校原来老吴的那间破房子里，一边看门打钟兼做些勤杂活，这一住就是20多年，慢慢也就成了村里人。 老牛个子不算高，人也长得不咋顺眼，但他为人热情，正直。很快就和村民熟络了。日子久了，大家发现老牛爱喝个小酒，天天晕晕乎乎的，喝了酒，见个大姑娘小媳妇他就走不动了，总要说些色迷迷的话。 一次，老牛收到一封寄给校长的挂号信，他忙东忙西没有顾得上送，放学后他才想起来，急忙跑到校长家，他不敲门，推门就进去了，谁知大夏天的，校长两口正在地上铺张凉席做那事。老牛突然进来，两人大吃一惊，不知所措。稍许，骑在校长身上的老婆才迷糊过来，慌忙拿着毛巾捂住胸膛跑进里屋。校长气得大骂：你这老牛，咋不敲门也不喊，等应了你再进来呀！一天到晚你冒冒失失的，净办这种丢人的事！ 老牛脸皮也厚，嘻笑着说，谁知道你两口子洗澡不插门呢？再说，我啥也没看清楚。给，给你的信。说着，把信递给校长。校长一手接信，一边忿忿地说，以后干啥都注意点！ “中，中，记住啦……”老牛边说边拉上门就溜了。回来的路上，老牛还暗自发笑，丢人的事？到底谁丢人了？ 没多久，一个中午，眼看到了上午放学时间了，学校不见老牛的身影。校长出校门去找他，刚到门外，就撞见老牛在挑逗一个正在哺乳的妇女。老牛说，都生二胎了，奶嘴还这么红呐！呵呵。 妇女抬头看见老牛正色迷迷地看着自己，马上停止哺乳，把衣服放下来。老牛说，女人结过婚奶头就不值钱了，没什么好掖着藏着的，都一个样，无非是有大有小。你的就没校长老婆的大…… 妇女骂道，老不正经！起身抱着孩子走了。老牛甚感失意。转身往学校走，看到校长正瞪着自己。老牛脸色白一阵青一阵。校长咆哮起来：都几点了，知道不！还打钟不！你想让学生上课上到下午啊？老不正经，跛了还想浪八圈，知不知羞耻…… 老牛平时皮惯了，校长骂，他也不怎么听，只管往操场中间走，去打放学钟。校长像是吃了火药一样，跟在老牛的屁股后边骂，一直跟到挂钟的老槐树下面还在骂，老牛受不了了，吆喝一声，校长，骂够了没？不就是看了你老婆一眼吗？已经老娘们儿了，有啥金贵的，你今天骂这么多也该够本了吧！ 校长气得更厉害，骂得更起劲，惹得不少学生、老师都从教室里伸头往外看。 老牛对校长吼了一句，给我闭嘴！接着伸出一个指头，对着校长胸口就是一下。学生们看见校长哆嗦一下，就定在那儿不动了。老牛回身拽着绳子“当、当、当”打起钟来，打完径直回校门口的小破屋做饭去了。　　 学生们从教室里跑出来，看校长在太阳底下直梆梆地站着，只喘气，不能说话，大家稀罕地围着看。有老师跑去给校长老婆报信。校长老婆赶来，怎么推，怎么喊，都不醒，急得眼泪啪啪掉。学生们说是老牛打的校长。她跑去找老牛。 老牛见了校长老婆，也不吭声，任由她哭骂，老师们也来劝，老牛说了句：他仗着自己是校长，天天不是训就是骂，给我脸色看，我都忍了，今天真把老子惹恼了！他不是天天喜欢罚学生站吗？我今天就让他在太阳底下站两个小时，让他也尝尝罚站是啥滋味，不够钟就不解他，谁劝也不中！　　 校长老婆给老牛扑通一声跪下求饶，老牛才去校长后腰上拍了两下。拍完后，校长一屁股坐到地上，半晌才站起来走路。从那以后，校长再也没骂过老牛。这老牛的坏毛病也收敛了不少，当然挑逗妇女的事儿还有，不过少了许多。 这件事后，有不少学生要拜老牛为师，向他学艺，但老牛谁也没收。 时光一晃过去了十多年，老牛已到花甲之年了，还是个孤家寡人。人在孤独时就希望有个人陪陪，没有人，一个猫狗也行。老牛以前养过起码不下五只狗了，但有的病死有的丢失，现在身边只剩下一个叫大黑的黑狗了。 一天，老牛在家做饭，门口跑来一只小猫，全身纯白无杂毛，就连胡子也是白的。俗话说：猫来贫，狗来富。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吧，这么多年来老牛从来没有主动养过猫。不过，今天老牛不理这一套了，心想，反正自己都这样了，还能穷到哪儿？老牛收养了白猫，起名叫小白，从此以后，老牛不管在学校还是外出，总要带着他的猫狗，像他的哼哈二将。他尤其是喜欢小白，跟它吃跟它睡。小白越长越大，越长越精神，人人看了都喜欢。可这猫却不太顺着人，你正高兴地抱着它亲昵呢，可它见了什么东西感兴趣，唰地一下就从人怀里蹿出去，一点也不给人面子。　 一天，老牛刚做好饭，突然肚子不舒服，跑去茅房解决，慌得忘了盖锅盖。老牛从茅房回来时，见小白在地上和一条大花蛇打架。花蛇有一米多长，甘蔗杆那般粗细。老牛吓了一跳，找了根铁锹去把蛇打死。 老牛处理完蛇的尸体返回厨房吃饭，小白霸着锅不让他靠近。他一盛饭它就叫，甚至发出威胁的呜叫声。老牛想，小白是不是被蛇咬了发疯了，还是不满意没让它吃蛇肉？老牛把垃圾堆上的蛇捡回来扔到院里给小白吃。小白从灶台上蹦下来跑去啃蛇肉。一见老牛回到厨房，它又抢先一步跳到锅台上，霸着锅不让老牛盛饭。老牛有点恼，心想，今天好不容易割点肉做一次肉面条，你小白凭啥不让我吃。越想越气，真想打小白。小白机灵，在躲闪老牛的同时，两只后腿把锅蹬翻了。整锅面条全掉在地上，小白趴在地上舔着汤汁，老牛真生气，从来没打过小白，一脚把小白踢开，回屋睡觉去了。 躺在床上的老牛睡不着，想着今天的事真蹊跷。没多久，听见小白在外面叫，叫声很怪，很难听，渐渐声音小了。老牛起来看，小白身体发硬，口吐白沫在抽搐，眼睛半睁，可怜地看着老牛。老牛这才明白小白不让他吃饭的原因。他赶快把小白抱起来，用水浸头，小白挣扎着打个喷嚏，就不行了。 老牛的小破屋是那种泥坯子房，上面经常有竹节子蛇打窝。平常老牛很少做带肉的饭，这次老牛的肉面条比较香，吸引了那条蛇来进食，可能蛇的涎液掉在锅里让小白看见了，所以它才死活不让老牛吃。可老牛舍不得那锅肉面，结果小白自己吃下去一些，让老牛明白其中的原因。 为小白的死，老牛哭了三天。从此，他就不怎么说话了，也不挑逗年轻妇女了。　　 小白死后，老牛再也没有养过猫，也许是他看到后想起小白伤心吧。 （谢谢阅读，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王浩，笔名丛戎，河南洛阳人，中国狗尾草诗人主创。经济学硕士、高级会计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文化河南》副主编（兼），现任职河南省省直机关某单位。在《小说选刊》《散文选刊》《莽原》《草原》《中国文学》《前卫文学》《六盘山》《天津文学》《伊犁河》《百花园》《牡丹》等数十家国内外报刊发表过中短篇小说、诗歌、散文、文学评论等五十多万字，有诗集和短篇小说集、中篇小说集出版。曾获2012年中国散文华表奖，前卫军事小说奖二等奖等各种文学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