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阿龙

　　肖利没有想到，在他最为失意的时候却收到了这么一份美好的感情。自从那天李二满家的小红跟他表白后，肖利很快就把落榜后的烦恼抛却掉了。他惊奇地发现，小红不仅是村里最漂亮的，就算是放了他高中那个班级，也是最漂亮的。李小红的表白很快就得到了肖利的回应，没多久两个人的感情就迅速升华了。一开始他们怕村里人们议论，还总是瞅着晚上背着人见面。可没过几天，他俩的事就在村里传开了，他们索性也不再回避旁人。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肖利还引用了这句时下流行的话来安慰小红，小红甚至还把这句非常有水平的话转述给了李二满两口子。一有闲暇，两个就相跟上去村后的草地里摘蘑菇，或者拉着手到黄龙洞山脚下打泉水，晚上又常常背靠着坐在西村河边听那淙淙的流水声。刘粉梅眼看着儿子跟全村人都羡慕的李二满家的闺女好上了，也是打心眼里高兴。肖登云却是个本分的人，总觉得儿子每天领着人家个姑娘东跑西窜的，这对人家女娃娃的名誉也不好。

这天晚饭后，肖佳收拾完碗筷就去西屋学习去了，肖登云抽完一袋旱烟后对肖利说:“利平，你也不小了，既然你看对了人家女娃娃，咱也不能失了礼数，寒了人家娃娃的心。这娃是个好女子哩，将来要是能进咱们门，那是你的福分。”肖登云将烟锅头塞进烟袋挖了一杆烟，点着后吸了一口后又说道:“咱不能让人家女方主动提亲……明天你上供销社买上一条好烟，领上你万才大爷去小红家走上一遭，看看人家大人的意思。”刘粉梅没说什么，显然是认可了丈夫的说法。肖利觉得父亲的话虽说老套，但做法是合情合理的，他没有做声，默认了父亲的安排。当晚，肖利匆匆忙忙地来到村口，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在哪儿等他的李小红。小红回家后把肖利要来提亲的事跟母亲说了，性急的李二满当场表示明天要杀两只鸡招待前来提亲的媒人和女婿。贺金莲笑着说道:“你这是看对女婿了？八字还没一撇就急成个这样。”李二满说道:“咱二闺女看对的女婿错不了，我这当爸的必须给闺女撑好门面，可不能让肖家人小瞧了……闺女，明天去供销社割二斤猪肉，让你大妈和三娘也都过来包饺子，咱们就吃猪肉韭菜馅儿的。”李小红看父亲安排的这么周到，甭提多开心了。

提过亲后，肖李两家分别张罗着吃了订婚宴，婚事就算定下来了。肖利给万才老汉送了烟和酒，算是答谢媒人。万才高兴地咧开嘴直笑，这烟跟酒也太好挣了。万才这半辈子也没少说媒，但从没有这么省事，彩礼钱和衣裳钱最难谈判的两个项目，尽然没用媒人管，肖家看的给就行，财大气粗的李二满还答应典礼的时候陪一个摩托车。

开镰前一个月，没啥农活，村里几个后生就商量着要去地毛滩搂地毛。地毛虽说值钱，但上湾村一直没人搂过。肖利知道这是个冒险营生，而且听说搂地毛破坏草场，国家一直禁止这种行为。从小一起长大的王宝青鼓动肖利也去试试运气。肖利本不愿意做这种没把握的事情，但耐不住王宝青的缠磨，最后决定就干这一回，况且家里也确实没有多少来钱处，要是能搂上几斤地毛，受点罪也值得，搂不上就当是出去锻炼锻炼。出发前两天，肖利和王宝青用硬铁丝每人编了一个耙子，一人准备了一个装水用的大塑料卡子，还准备了一大块塑料纸准备草地趴夜用。刘粉梅一边烙白皮饼子，一边抹泪，她心疼儿子，不舍得儿子受这个醉。

出发那天，十几个后生起了个大早，有几个家伙开心的一黑夜没睡。李小红把准备好的熟鸡蛋和冰糖塞进了肖利的干粮袋，心疼地说道:“不让你去，你非要去，一定要早早回来啊。”肖利安慰小红说:“搂不上就等于出去耍一回，十来天就回来了。”牛永平开玩笑道:“哎呀，这小红没过门就会心疼人哩，肖利可有福了。”后生们都哄笑起来。几个性急的家伙已跨上自行车出发了，肖利和王宝青也跟着队伍向西而去。车队离村越来越远了，送行的家人们也各自回家去了。

队伍很快就到了下湾村。下湾村有几个人去过地毛滩，在前面引路，二十几个后生的自行车队拉了长长的一溜，踏着晨曦向西而去。过了湾西乡就探上了公路，队伍开始沿着公路向北进发。此时太阳刚刚升起，路边的村庄炊烟袅袅，元宝山下的地头边传来一阵庄稼人嘹亮的山曲——

东三天西两天无处安身，饥一顿那个饱一顿饮食有点不均匀。我有心和亲亲诉一诉那苦情，嗯唉嗨哟，不难说出来难呀么难众人。

刮不完的野鬼呀受呀么受不完的罪，说不完的好话呀，受呀么受不完的气。江湖上跑来江湖上逛，嗯唉嗨哟，江湖上的酸甜苦辣，都呀么都尝上……

中午时分，车队过了二道洼乡，一伙人停下车子在路边喝水吃干粮。肖利的衬衫已经湿透了，他“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碗水后，取出一块白面饼子大嚼起来。骑车看似轻松，可一路爬坡上梁强度也非同小可。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也体会到了那些为了生活而四处奔波的人的不容易，也许就像歌曲里面唱的那样，生活就像爬大山，生活就像趟大河，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

短暂的休息后，队伍又开始出发。肖利感觉车子似乎更加沉重了，登起来特别费劲，他咬牙坚持着。过了章毛勿素，村落越来越少，似乎已经到了草地边缘。

傍晚时分，车队在路边的坡底下休息，听下湾村领头的人说明天傍晚才能到达地毛滩。肖利拿出几个鸡蛋跟宝青分着吃了，还有几个留着明天吃。吃过干粮后，众人都推着车子找能够避风的休息地。领头人安顿大家远离公路，要么黑夜睡着车子被偷走也不知道。经过一天的考验，有几个后生就开始打退堂鼓了，准备明天早晨往回返呀。

肖利和宝青选了一处松软的土地。把一张塑料纸铺在下面垫底，然后把行李紧挨着打成了筒筒。两个人钻进各自的行李筒筒后，又把另外一张塑料纸盖在上面，塑料纸的边缘压在了行李下面，这样就不怕夜里下雨了。经过这一天的骑行，两个人早已身困膀乏，闭上眼很快就进入梦乡。梦里肖利看见母亲正在灶房做着好吃的饭菜，李小红挎着采蘑菇的篮子笑吟吟地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