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千年情渊（第三章）

玉潇

入眼平生未曾有

【原来这世间，不只缘分说不清、道不明，还有深似海的人心，潜在深深府邸、穿梭于无形。】

寻了几天王铖。无果。

这日又是一个阴冷的天色，彤云密布，风雨如晦。

我灰心丧气的走着，任疾风骤雨打在脸上，夜幕再一次黑下来，我暗念:任妖怪收了罢，我正好看看是个怎样怪物。

倏然，一人风驰般掠来拉起我就跑，边跑边喘息着道:“天色已晚，外面最是不太平，姑娘家要少往外跑!”

当停下来，我气息还尚未稳，就被眼前一张俊逸的脸庞怔住了。对方也有点发愣，我们望着彼此，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怎感觉哪里见过？”他回神诧异的说。随后又道:

“方才丢了物件，我返回来寻，不想听到惊悚之音，便一阵惶恐奔走，恰逢姑娘立于路中，遂不容多想的也拉着了，望姑娘莫多心，原是怕遇着危险!”

“怎会，还需感谢公子相救呢!” 我恍惚的回着，思绪却还在快速摩擦翻转。

总也感觉见过，却又说不明，如堕雾中一样迷糊。

“ 一桩小事，不值言谢。此地危殆，不见者不知，姑娘还是要少出门，女儿家最是不得安全，在下也是适才才感知到了风险，若真有个吃人的妖怪，又遇个这样天气，当真是凶多吉少！”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我们可是以前见过？”他又问。

“也就此时才见，我也略感熟识，就是不知所以。”

“是嘛，不想竟都有这种感觉。在下姓萧，单名一个‘宸’字，‘宸宇’的‘宸’，乃商贾萧员外的长子，敢问姑娘——”

“可是西都萧府？” 不等他说完，我急不可耐的问。

“正是，姑娘莫是认识？”

“哦—— 不知，单听过罢了。小女姓许，名曰‘青乔’，便是‘许诺’的‘许’，‘青色’之‘青’，‘乔装’之‘乔’ 。”

我不露神色的答着，但又岂会不知，可此刻有口难言，只有默不作声、也只有把所有的不可名状压在心底。但见他气宇轩昂，已无半分恹恹之态、萎靡之姿，我便暗自欣喜。

我借着电闪雷鸣之象，讹言谎语，以身世凄凉，诓他带我到府第暂做收容，只因王铖杳无踪迹，已连续几日寻之不见，我几乎无计可施，加之几日的奔波让我疲乏，也只好先至萧府，再设法寻找。

本想到萧府后，我且待几日，看看萧氏一家人等便走，却在走时被萧宸劝说，他道: “近日城中似阽危之域，姑娘如若此时出走，难免叫人担心，不如多留些时日，等四下太平，再走也不妨。”我思量一番自觉在理，便坦然留下。

萧宸告知下人，我乃贵客，须同府上小姐般好生照料，又交代将我领至新打理好的房间。这是一个三进的西厢房，与萧府四小姐的闺房同院，萧府四小姐是和萧宸同父同母的嫡出小姐，自小走失，自前年才寻回来，萧府老爷常觉亏欠，就予以偏爱。

我调侃到:“可真大请大受，如此叫我如何过意。”萧宸笑说:“带你回来，自是不能亏待了，小妹那里也是清闲，正好与你为伴。”见他一意安排，我再不推辞。

这日与萧府二公子陌路相逢，他将我挡在庭中，怪声怪气，秽语连连。我怒而不露，任他盛气咄咄，因对萧府还不甚了解，就给足了面子的三缄其口，交流一二后，便从速走开。我边走边不屑道:“ 这堂堂萧府，二公子竟像个游侠，放荡不羁，出言无状，想来这府里也不像表面的平和。”

回到房间，我支颐而卧，漫不经心的思索着萧府事宜。这萧宸当真像换了个人，言语铿锵，不容分辩，府中人承颜候色，箝口侧目，又怎会让人想到，他曾身体孱弱受人欺辱呢。当日将柳晟的魂魄归于萧宸，只想他死而复生，不料萧宸竟意外的体格硬朗，连性格也大变，若不是当初柳晟执念太深，为一女子，迟迟不肯饮孟婆汤，我断不会消除记忆，不知萧宸身上，可还有柳晟的思想？我竟半分不得看出。

大概他已记不起曾经的样子吧。

我有意无意的问起身边姑娘，向她打听萧府几年前的旧事，不想她谨小慎微，顾而言他，我也就随着岔开了话题，不再多问。

这姑娘是萧宸派拨给我的，说我对府上还尚不熟悉，有个随身的丫头也方便点，在我走之前，有不熟悉的、需打点之处，均可依托于她。相处开来后，我发现她不止俐齿伶牙性格明朗，倒也襟怀坦荡，我告诉她，不必刻意照顾，只把我当姐妹便成，以后唤我许姐姐。

她叫“小环”，我给更作“意欢”，只为她说这名常招诨号。她喜形于色，对我所取之名快心如意，不多久，我与她相知有素、心照神交。

这天我与意欢正娓娓交谈，门外急急忙忙跑来一个丫鬟，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许小姐，您快去看看吧，二少爷正被老爷训呢，要动家法！”

我心一惊，随即站起，心想这浪荡子惹我就算了，怎的也招惹上自家老爹，意欢忙忙回道:“你且先去，姑娘随后就到”！

人刚走，意欢便说:“二少爷请家法，关你这个外来人何事？许是个鸿门宴，姐姐要小心！”

“难不成会吃了我？”我笑着答道。随后就与意欢一同前往正堂。

我来萧府已两月有余，这是头一回进正堂，就连我入萧府，萧家老爷一时惊奇想见见，也是在自己院落的偏厅见的我，因我平日也不大爱走动，怕招闲言碎语，除了游廊便在厢房，再就是、与四小姐稍亲近些。

意欢带我到正堂，还没进屋，我就听见噪杂一片，等刚入门，萧府二夫人迎上就说:“这不，人来了，让她自己说！”

“夫人要我说什么？”我问。

“说说二少爷有无调戏于你？他平日待你可还好？”

我思索着多一事不若省一事，忖量后就只答:“二公子以礼待我，不曾有半分戏弄，二——”

不想话还没说完，萧宸就插到:“许姑娘，你大可不怕，如实的说此刻不必隐忍，我与你做主。”

“人姑娘都说了，不曾有过戏弄，想来这姑娘心里也是有我家钰儿的，老爷你就应了罢。”二夫人对着老爷说。

我满脸狐疑。等萧宸不依不饶的继续述些二公子的行径，我才知原委。原来是萧钰托二夫人到老爷跟前求娶我，萧宸得知消息后怒不可遏，索性到老爷跟前，将萧钰近日的种种荒唐行径和盘托出，这才闹的这么一出。

听萧宸怒形于色的数着二公子恶性，只见萧府二夫人哭哭啼啼，一手拭泪一手扯着萧老爷道:“老爷，子大娶妻并无错，这许家小姐虽是大少爷带回的，但她无亲无戚，既进了我们萧家的门，就全凭老爷做主。钰儿肯收她，也算是种抬举，他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哪样女子没见过，难得向你开口定是已瞅准了人，老爷就应了这桩事吧，也免得他整日念叨。许是倾慕到了骨里，这才几次烦扰许姑娘做出些— 糊涂事来，我见这姑娘倒也配得钰儿……”

“你住嘴，好个‘烦扰”，你竟将‘骚扰’等龌龊举动，用区区一个‘烦扰’推脱，那日，若非我发现及时换掉茶水，想必他早已奸计得逞置许姑娘于水火了，二夫人这惯用的技法，竟是不折不扣的传了萧钰！”

“你—— 老爷，你就容大少爷这般诬陷我？我这是犯了什么罪嘛，也不知打什么时候起，他就不再叫我二娘，还屡屡冲撞、刁难于我，真是幼时都白疼一场！” 二夫人揉眵抹泪、谄媚的说。

“罪，当然有，还不止一桩! 二夫人难道是要我一一指明吗？我乃萧家嫡子，叫你二夫人已是敬重，不想你三番四次不收手! 说到对我好，确实对我不曾怠慢，我没有毒入身亡，却还健壮的活着，二夫人怕是恨得咬牙切齿，无数个夜里不能入眠吧？”

只见二夫人脸色一变，抽泣的越发厉害，一个劲儿的哭喊冤死人了，萧老爷咳嗽一声，二夫人这才又拉了拉衣襟，怏怏不服的坐在了椅上。萧老爷指着二公子骂道:“糊涂东西，你叫我老脸往哪搁？你喜欢谁、倾心于谁向我说明便是，我自会斟酌考虑，我何时有限制过你的吃穿用度，你竟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净生些不正不雅之事？”

二公子略微活动了下早已跪的发麻的腿，战战兢兢的说:“爹是从小顺着我，只要我要的，都尽量给。但自从大哥身体好后，你便叫我什么都不许抢他的，我直接说爹爹自是不肯，我想…我想等生米煮成熟饭后，看...看爹还同意不!”

萧老爷被这言辞气的怒目圆睁，打着趔趄，只上前一脚，踢在了萧钰左臂上，并说道:“ 混账东西，家杖呢，家杖？怎得还没取来？我要打死这畜生！”

我见情形不好，便扯了扯意欢，我们起身出了门，萧宸看到，亦点头示意。

路上，意欢几近心花怒放，她说:“真叫人爽快，今儿横竖是免不了一顿打，最好发力些，让他哭天喊地，再罚去祠堂我才乐。”

“瞧把你开心的，竟说如此毒话！”我道。

“ 我自然开心，姐姐有所不知，这萧二公子跋扈的紧，狗仗人势，单你见着的已是小事，往日臭名远不止这些，纵打几次，也不足以泄人心头愤恨。虽说他为东家少爷，我乃丫头，但不吐不快，前儿些日子，你曾问及萧府往事，我不与你说，是忌惮于他和二夫人，如今这事一出，我倒不怕了，反正迟早尽知。”

我们回去后，她依是喋喋不休。这回，不管我问的、没问的、她见的、还是单听的，只要讲得上几句的些许子旧事，她都在往后的茶余间，就当说曲儿似的戏谑着主动说与我。

她讲的那些前尘旧事，我也只当听曲，却也无形中了解了萧府柔和的表象里，藏着怎样的暗流涌动，夹在明争暗斗的缝隙中，我竟渐渐理解了萧宸为何有现在的变化。

这日意欢与我交流，说着说着就哭了，痛哭流涕不能自已。我将她扶至榻上，本想哄她入睡，她却还在讲:“你知否，自我到萧府，大少爷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在你还没到府上时，因我不肯作贱自己，常遭二少爷欺凌，若非大少爷及时救下，我早为世间一鬼，你来之后，大少爷要拨我来你这儿，我便十分愿意，我知这是救我，所幸你也对我好，我感谢你，便一心与你相依，其实我早就想出去，可是我又不能出去，我出去无法过活…”

听意欢说话，我心也黯然，也许我还不很明了那种苦楚，不能与她一样感受，我不曾有过什么难以撇去的波折苦难，唯有和王铖分别后，让我感到惆怅不能释然。至今，我托人探听讯息仍无所获，就如人间蒸发一般。我已几次去往王家，王家也说人没回去，并扬言再不见我这个祸根，否则必教我不得好受，但这事比起意欢，我却没那么难受，可能我对生死痛楚早已看轻。

意欢话里，她也曾家境富足，后来爹爹犯事，家道中落便被后娘卖出，她不甘为奴，就四处漂泊流亡，在一次逃难中不慎磕绊，失了记忆，就连自己姓甚名谁竟都忘了，她的身世，还是后来被萧府买回后，随着日渐长大，才慢慢记起的。等她芳龄十五，萧府二公子见她姣姣面容，便时常造访调弄，见她不依，更是设法折磨… 后来我帮她改名字，她就乐的像个髫龀小孩，说这是不是对过去的一种握别，过去她有多少无可奈何，而今就有多少开心。

我暗自唏嘘，人世的苦难竟如此之多、如此之深。

意欢醒来后的几天里，她罕言寡语。有一日我与四小姐月珠坐于亭中兰椅上共叙桑麻，意欢送来茶水，我唤她一起坐下，她做个咂舌表情，不以为意的说道:“我才不要供你们取笑。” 四小姐接话:“我们笑的可不止你!” 未几，因说道二夫人贴身丫鬟彩香日前顶撞三小姐月璃而被掌掴的事，我们抚掌拍笑，逗得意欢也捧腹大笑，这才放下心结也加入我们队列。

我坐在这儿，是因方才四小姐在学诗，我路过回廊正好望见，她便叫我一同吃茶消遣，我随即过来倚着亭槛坐下，意欢是个不藏事的，那日一时心快，掏心窝的侈侈不休，过后总疑神疑鬼的感觉隔墙有耳，一连几日把情绪写在脸上，吓得不得乐呵。这会子见我们打牙配嘴，敞开心扉的谐谑，就笑逐颜开，也欣欣然插话进来。

我们见着那个活泼爱逗趣的人又在跟前了，自是欢悦，便没个形状的耍闹侃谈起来。

月珠放下手中的笔，抬头感叹:“真教闷死，没个能时常搭话解闷的，大姐姐月华远嫁，打我进府就不曾见过，二姐姐月慧性格又孤僻，不大与人来往，三姐倒是还好，但嫌我闹腾，整日的闷房里不爱出来，今你来府里了，却也话少的紧，就数我像个话痨…”

意欢摆弄着纸墨回道:“四小姐这是不知福，我倒也想有疼我的爹娘，可惜没得早，我瞧着老爷很疼你呢。”

“那是爹爹负疚，自他不留意丢了我，我娘伤心之下身体险些垮去，这些年也未有再生，不然怎教二娘来回欺负。可怜我女儿身，不能替母亲出口恶气，大哥心清目明却也不施计谋，好在几日前出息了回，竟怼的二娘说不出话来，你们可还记得那窘态，哈哈哈…”

“怎会不晓，那二夫人素来苛待下人，使个个惶惶终日，院里人已是无不谨慎，却还冷不丁传来哭爹喊娘之音，报应迟早得来。”

“可惜大哥心善，没有全揭她底。我倒又听一事，便是不久前莫名消失的那个家丁，你们猜怎么着，竟叫我派去做事的小厮无意间给见着了，好个残忍手法，竟是想把人投河里喂鱼! 几天前爹爹为二哥的风流腌臜事训诫二娘时，也还不知这事，此之前，我也不曾说与谁，连我娘都不知，我当你们亲密，可仔细为我保守着。”

意欢屈着脸道:“要命的事，谁敢说，我只当听听罢了。你二人一个是小姐，一个是贵客，我一个丫头，怎敢不自己惜命。”

“瞧你说的，我们何时当你是丫头了，在许姐姐还没来时，我便与你交好，你这不知恩的东西。”月珠嬉笑着就要去捏意欢，意欢忙忙的躲开鞠着身子陪笑。

“这明一盆火，暗一把刀的，倒不如待在外面快活。怎的你要回来？”我问着尚在耍闹的月珠。

月珠道:“我倒不想回来，我娘求的，她说既寻着了，便见不得我还在外面受苦，我若回来她才安心，自打丢了我后，她没一日不念。爹爹有女儿，抱愧自责几日也便忘了我，后来还对外称府上仅有‘三女两子’，殊不知，我娘肚里还有一孩儿，也教人生生害死了，便是生下我大哥的第二年里、二娘入府之时。”

“唠了一晌午倒有些乏，你俩别闹，我们回去坐坐。”听见我说，意欢和月珠才渐渐停下打闹，我们推搡间回了自己厢房。

如此以往，我们越发的情深义厚，常有事无事的坐一起，有的热闹，可常住深庭大院，我倒有些羡慕萧宸曾说的、鼓腹而游的平易恬淡。

这日我与萧宸偷溜出去，来到繁盛的街上。萧宸说他上次这样正经的逛，还是带一个女子来呢。我问那女子现在何处，他说他也不知，只闻名叫绮馨，是媒婆提的亲事，那女子不顾爹娘管束，女扮男装的出来找他，说是非要婚前先认认模样，决定满意否再嫁，不想见了后在送她还家的路上，执意拉着要萧宸陪她逛街，也是那日，无意中竟丢了个香包，几日后这姑娘传信给萧宸，让帮她找回。

“后来我娘说这事难成，看这姑娘，只怕不似贤良的主，娶回恐生无端事祸，耳根常不得清净，我本就还无意成家，也便默许退了亲，后来就不曾仔细打听。”萧宸又说。

“我可能早见过她，也算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你竟不上心！”我道。

“见过？在哪里？”萧宸饶有兴致的问。

“这…说起可就长了。”我一面回着，一面岔开话题，径直前往一列摊市观赏游乐去了。

我拿起面捏的一个小人，又拿着齐天大圣模样的一个假面，左晃悠右摇荡满是新奇，随后乐滋滋的说: “竟这样有趣，把齐天大圣都做出来了，这叫大圣知道，可怎么好。”

不等萧宸跟上来，我已又跑到另一列，拨弄着各样东西。这不计其数的一个个物件，让我耳目一新，只觉得好玩。萧宸走至跟前，拿支发簪一边往我发髻上插，一边调侃着道:“记起初见你时，看你不像个寡闻少见的，怎的今日在你眼中，稀奇玩意这样多。 ”

“平日不大出来，自然好奇尚异，只是萧大哥见得多了，便觉新鲜。”萧宸会意，自不再说。

游玩一会，我自觉已无味，便与萧宸一同回府。

　　我们刚走至内院月门前，只见土石漫天打来，正落在萧宸的头上、脸上，我因与他前后不隔一步，也被石子擦伤发际。细一看，竟是由荷叶裹着的一捧掺着砂石的土，早被人包好牵了绳置于萧蔷上，正等入彀。

把个萧宸气的瞋目裂眦，大叫着“谁？你且滚出来！”我亦面若死灰，一面懊恼，一面乱了手脚的擦拭血渍，奈何手帕没挨几下就净沾了灰，到萧宸这里，已无丁点干净之处，我忙又扯起披巾递与萧宸，萧宸拉起我往前走了几步，正欲坐下打理，只见萧钰缓缓走来拍手叫好，并不紧不慢的说道:

“打的好，打的叫个‘妙’! 你当我不敢惩治你! 还告私状？你以为爹会打死我么，会打的我爬不起？以为你是嫡子我就不能奈你何，也不看看爹爹宠的是谁，我呸，告诉你，我躺着的这几天就想着怎么收拾你了！许姑娘哟，我本无意伤你，谁叫你快走几步也赶上了，这就怨不得我！”

“我叫你惩治，想惩治我是吗？” 萧宸艴然大怒，说着就疾走向前，一把撕住萧钰打起来，场面瞬间乱作一团。我竭力呼喊拉扯，也不得将两人分开，一会子几个家丁婆子听到声音便急急的来劝阻，在众人立阻之下，终于将两人拉开，这时萧钰脖间、脸上已青紫相依，破皮处血迹淋淋，萧宸额上也又挂了伤。婆子们见状忙扶各主去包扎涂药。

　　意欢来扶我，边哭边说:“落了伤，这可怎么是好！”

“小伤而已，无妨。”我回道。

我们才到门口，就迎来小厮召唤，说包扎完伤去老爷院，大少爷二少爷已被绑去，我不等包扎，就汲汲皇皇的前往，意欢忙去拿金疮药。

待我到老爷院，老爷已脸红筋涨，喝令小厮将萧钰萧宸摁在院里打起来，并叫着:“不得手软，索性打个半死！不肖子，只当老夫已老糊涂？”此时三小姐月璃想是听见了声音，和贴身丫鬟赶来看了，见状即恶狠狠的盯着萧钰道:“爹爹要打也须问清楚，大哥贯来谨慎小心，不愧不怍，怎会轻易惹事？快停下，停下…”

“叫打，狠狠的打，看此等混账东西可还有力气殴斗，眼里半点有我这个老子？”

三小姐听这话，贴膝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我亦泪如泉涌，恳求老爷住手，院里混乱不堪，不一会大夫人、二夫人、四小姐、二小姐竟都由自己院方向来了。

二夫人哭天抹泪，还未走至跟前，号啕声便传来，至跟前望见萧钰状，更是涕泗滂沱，一把抱住萧钰，嘴里喊着:“我苦命的儿啊，怎经得起这般打，老爷你快叫住手！快叫住手啊，两个少爷经不住！”大夫人已是泣不成声，险些昏过去，幸由下人扶住便一把跪在老爷腿前，哽咽着说:“我教子无方，还请老爷宽恕。” 四小姐声泪俱下，抽噎着说:“爹爹住手，这样会打死的！” 只见老爷无奈的挥了挥手，持棍小厮才停了下来。

我赶忙去扶萧宸，大夫人拨开我的手，自己前去。搀扶间查看起伤势，只见衣衫上已渗出血来，瞬时就又愈发的难过伤心，随即抹泪说道:“无心的人，怎手下的这样狠！” 三小姐道:“无眼小厮，愣着作何，还不快扶少爷，取好的金疮药!”

我欲上前同扶着萧宸进屋，大夫人道:“你不必上心，去休息罢。”我会意，默然退后。月珠看了我一眼，便随着大夫人等，往萧宸房里疾步走去了。

意欢扶我回去，处理过伤口我便睡下了，半晌不语。次日，月珠丫头送来金疮药，听她说大夫人哭的像个泪人，大公子的伤，明明只挨了二三十棍，看着竟像打了个无数。三小姐气不过，责问老爷无情，细说了事情原委和这些年老爷因过度袒护而酿成的一些事后，老爷又惊又怒，悔不当初。

我骇异，这世上比缘分更解说不尽的、竟是如潭的人心。

（未完待续）

中篇小说《千年情渊》，第二章

注: 图为网图，感谢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