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上了绿军装——戎轩采薇【1】（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老朱

引子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家靡室，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驾彼四牡，四牡騤騤。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弥鱼服。岂不日戒，猃狁孔棘。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饥载渴。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这是三千多年前古代军人留下的诗篇！每当我读着这首诗，作为职业军人，我的眼前总会浮现出一幅“车辚辚，马潇潇，行人弓箭各在腰”的战争画卷以及为战争而献身的军人身影。 数十年来，在火箭军战斗、工作、学习、生活的火热场景，总让我遐想；总有一种感情，在我心海里轻轻地荡漾着，流淌着。 在脑海里萦回，难以排遣。 曾经的军营，蕴藏了许许多多数不清道不完的酸甜苦辣故事。 我试想着去采摘那些虽然带着苦涩却又有滋有味的军旅之薇。 　　冬季，是爱做梦的年轻人把梦变成现实的季节。 从1966年冬季开始，我就做着穿上绿军装的梦。 那时，我的邻居胜癞痢的哥哥在武汉当消防兵。胜癞痢有一套他哥哥给他的旧军装。逢年过节仰或是外出，他都会穿着。本来一头癞痢的他，穿上绿装来，人就清爽许多。每当看见胜癞痢穿上绿军装，我就会梦见自己也穿上了绿军装。 　　因此上，从1969年冬季开始，为了梦想，我每年都要去参加应征入伍体检。让我懊恼的是身体不给力，14、5岁了，仍然像个细竹篙子，瘦长瘦长的。浑身皮包骨头，如果涂抹上黑灰，与非洲饥饿的儿童一样一样的。所以虽然每年冬季都要去体检，结果每年都一样一样地被刷了下来。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虽然“屡检屡败”，可我“屡败屡检”。终于，1972年的冬季，我的梦变成了现实。 　　1972年12月25日，金色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泻满了古城江夏豹子澥这座小镇，也泻满了刚刚穿上绿军装的70名豹子澥年轻儿郎的身上。这些儿郎沐浴着金色的阳光，得意洋洋，生机勃发，活力无限！ 　　在那个年代，能穿上绿军装，实现当兵的梦想，无疑是年轻人洋洋得意的事！ 不当兵还能干嘛呢？不当兵就得面朝黄土背朝天，操起锄头铁掀修地球！ 　　那个年代，当兵无疑是年轻人羡慕的出路。 　　时值冬至。冬至节气的到来，预示已进入了隆冬，是一年中最最寒冷的季节。 　　徬晚，一列由一节节闷罐车组成的军列，缓缓驶离位于汉口的江岸机务段。落日的余照早已离去，整座城市笼罩在夜幕中。铁路两旁的路灯，伴随着闷罐车“咣当咣当”的声响，偶然地闪现着。我们江夏600年轻儿郎也随着闷罐车“咣当咣当”的响声，离开了家乡，据说是到云南去。具体去云南什么地方，这些儿郎们没有人知道。但他们都知道自己已经穿上了绿军装无疑。 　　隆冬的夜晚，闷罐车车轮“咣当咣当”哪个响，闷罐车外呼啦啦北风哪个吹。 　　车厢内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人，数十人的气息把车厢内整的暖暖的。 我上车后被安排在与车门斜对面的一处地方。上车后我就铺开被子，偎在被窝里了。 而此时，刚刚穿上绿装的其它年轻人谈兴正酣。有的说离家时老头老娘给了多少钱，有的说离家时对象如何如何情意缠绵，有的问当什么兵……。 　　关于当什么兵的问题似乎谈论的最多最热烈。有的说是搞导弹的，有的说是搞原子弹的，有的说部队叫二炮……有的干脆缠着接兵的刘指导员问我们到底的当什么兵？ 　　我没有参与其中。一是因为这些人中，我都不熟悉。二是因为我对他们谈论的话题没有兴趣。 那年月我家庭拮据，常常罐无隔夜之炊。父母既没有能力给我钱💰，也无能力帮我找对象。至于当什么兵，在我看来当了兵，能吃饱饭就好。人能吃饱饭，真正是一件很惬意很幸福😁的事！ 大慨是吃饱饭了的原因吧，我混混欲睡。 　　“我们来唱歌吧！” 我循声望去，车门旁边不知何时立着一个年轻儿郎。这年轻儿郎极有特点，不用描述他的模样，只看一眼，在那个年代的人立马都能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电影《地道战》里面那个竖着大拇指，连声夸赞皇军“高，高，实在是高！”的汤司令。如果让他演汤司令，除了皮肤过于白皙，其余完全不用化妆。 　　“安静了！下面让华振茂给大家教歌。” 说话的是接兵的刘春山指导员。刘指导员瘦高个，皮肤黝黑黝黑，黑的像刚刚擦过的黑皮鞋一样放光。 “ 这首歌歌名叫《扛起革命枪》。”华振茂接着说，还用普通话朗读了歌词。普通话里夹杂着浓浓的江夏南八乡的口音。 　　接着他开始教唱。 “我参加解放军穿上绿军装，我走进红色学校扛起革命枪……” 车厢内立刻洋溢着充满朝气与喜悦的歌声，歌声里夹杂着浓浓江夏南八乡口音。 　　华振茂普通话不标准但音唱的非常准。 这首歌我会听不会唱。会听，是因为塆子里的广播经常播放；不会唱是因为没有听清楚歌词。通过教歌，我对华振茂刮目相看，感觉他有两下子，有才华，江夏南八乡是出才子的地方。 　　教完歌，刘指导员看了看表，说：“九点多了，该休息了。” “睡觉前我给大家讲讲夜晚乘车安全问题。”刘指导员说，“我们穿上绿军装，心中就要有安全这根弦。” “ 说具体点，对眼下乘车来说，最重要的是解手的安全。” “解手还有安全问题？”有人小声议论，有人偷笑。 “你们不要笑！”刘指导员说，“不管是谁，晚上解手时都要先向我报告。” 说着，他叫了三个人，让其中一个人蹲着做解大手状。另外两个左右各站一边，一人紧紧抓住蹲者的左小臂，一人紧紧抓住蹲者的右小臂。然后高声说：“大家看好了，解大手必须这样！” 接着，他又用背包带把车门拦腰栓了两道，并一手扶住车门栓锁处，自己挺胸做了一个解小手的姿态，试了试，感觉背包带栓的很牢，才放心对大家说，“解小手就像我刚刚示范的那样。每个人都必须记住，无论何时，在车上解手必须报告！好吧，现在睡觉吧！” 这时，大家才想起来，车上没有厕所，这解手还真的要按照指导员说的来干，否则弄不好真的有危险。有人说，给“斑马养的”（武汉口语，大意与“他妈的”差不多），刚刚穿上绿军装，结果座火车解手掉了下去，这个“斑马养的”算什么？随即一阵轰笑。 “睡觉了，不要说话！”刘指导员大吼一声，车厢内立刻静了下来。 　　夜很深了。闷罐车在黑夜里奔驰着，“咣当咣当”的响声伴随着新兵们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大家睡的香极了！ 我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择床的原因，怎么也不能入眠。朦胧中感觉到睡在我旁边的蔡新明急急忙忙地爬起来了。隐隐约约见他刚从被窝里站起来，便挺着胸脯雄赳赳地直奔车门而去。他大慨还以为在他们农家土院墙里呢！ “干什么呢蔡新明？”刘指导员压低声音但却是有力而震撼地吼了一声。 　　如果不是刘指导员这么叫，我还真不知道睡在我身边的这小子叫蔡新明。 “窝、窝、窝尿！”蔡新明被吼声吓了一跳，立马立在原地不敢动弹，嘴里结结巴巴地回答着指导员的话。 “为什么不报告？你以为是在你们家那个土泥巴小院里咧！”刘指导员严厉地问道。 蔡新明嗓子里哼哼唧唧再也答不出话来。他哪里敢回答说，我确实以为还在家里呢！ 经蔡新明这么一折腾，我在被窝里好笑一阵。心想：没想到刚刚穿上绿军装，还会有这么个问题。笑过一阵，便随着“咣当咣当”的声音，香香地睡去了。 2022.12.25日于汉口江岸2022.12.25日修改于江岸特别感谢孙建荣老师所提宝贵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