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从朋友处得到阙宗仁老师逝世的噩耗,是冬至前一天,疫情正席卷中国大地,天空一片肃杀。</p><p class="ql-block"> 消息不是很完整,阙老师具体何时离世,什么病引起的,均不清楚。据说是在海南过冬,据说他有慢阻肺。至于他今年高寿几何,做学生的我也不特别清楚。他大不了我几岁,应该有八十吧?</p><p class="ql-block"> “年相若也,道相似也。”《师说》中的这句话,他曾对我说过好几次。</p><p class="ql-block"> 阙老师是我在23 中读高一时的语文老师。他登上讲台时,刚刚从重庆师专毕业,最多二十挂零,剪的寸头,完全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他先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阙”字,然后说,岳飞《满江红》中“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就是这个“阙”。他知识面很宽,讲课时不拘一格,旁征博引,信手拈来,那份自信,那份机敏,给学生们留下极深刻印象。</p><p class="ql-block"> 他还爱好诗词。他曾将自己填的一首词,用毛笔抄写在十行纸上,贴在班上的专栏里,引得喜爱文学的众学生倾慕不已。</p><p class="ql-block"> 可惜,他只教过我们一年,第二年便改教初中去了。</p><p class="ql-block"> 再次和阙老师相聚,已是二十年后,师生均已步入中年。他的寸头已经梳成了大背头,一身藏蓝色中山装,颇有学者风度,只是脸色略显苍白。此时的他已经调入省教育科学研究所,担任全省语文教学的指导工作。</p><p class="ql-block"> 我曾经和他一起赴重庆长寿参加一个教学研讨会,会议的主题叫《初中语文教学体系研究》,这是一个由他策划并主持的研大型课题,已经开展研究有两年了,我算是半途加入。他在会上作主旨发言,洋洋洒洒,一讲就是一上午。</p><p class="ql-block"> 他反复强调该项研究是“体系研究”,即用系统论、信息论和控制论的观点来研究和统整教材。当时文革结束不久,语文教学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对教材的研究常常是一篇一篇进行。阙老师的主张,不说石破天惊,但无疑具有开拓性的意义。他的主要观点写成文章,发表在中国教育界最顶级的杂志《教育研究》上,成了我反复阅读的经典,对我的思维方式产生了极大的影响。</p><p class="ql-block"> 会后,丰都县教育局请他去作报告,我和他的同学罗茂林、川师附中的魏宗峤等几人登船随同前往。我们跟去是游鬼城,他是去讲学。他和我们约定,我们游多久,他就讲多久。等我们游了一大圈,回到县中礼堂,他仍然讲兴正浓,滔滔不绝。令人吃惊的是,他没有讲稿,手上只一个纸烟盒,上面有几行字,算是提纲。</p><p class="ql-block"> 体系研究的会年年举行,在名山,在峨眉,阙老师均对我多有照顾。</p><p class="ql-block"> 我曾经为体系研究承担过一节公开课,上的是魏巍的《我的老师》。我所在的天祥寺中学,条件极差,没有礼堂,公开课只好在操场上举行,来自全省的数百教师围在四周听课。我让学生讨论什么是“伟大”:建功立业是伟大,为国捐躯是伟大,留芳千古更是伟大!但魏巍却把伟大用在了一个普通小学教师身上,同学们,你们觉得恰当吗?阙老师在评价我的课时说,他听到这里时,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说我打动了他。然后,由此展开,他就课堂魅力的产生发表了长长的一大段议论。</p><p class="ql-block"> 可惜的是,当体系研究正在如火如荼之际,阙老师却突然调离了省教研员岗位。</p><p class="ql-block"> 他的调离可能与领导关系不和谐有关,包括与他的顶头上司某所长。我听到过一些他与省教科所文科部主任杨易丹矛盾的传闻。杨易丹原是成都师专教务主任,后来师专与成大合并,他即调入省教科所。他不大像有官架子的人,曾经亲自到学校请我去给他举办的教材培训班上课。</p><p class="ql-block"> 据说,阙老师与他的矛盾激化是缘于对古文中“落英”的不同解释。中学课文《桃花源记》中有“落英缤纷”一句,屈原的《离骚》中有“夕餐秋菊之落英”一句。这个“落英”指的什么,“落”字怎么解释,历来是有争论的。一种观点认为落英就是落下的花,落者坠落也。而更多专家却认为“落”是起始的意思,如落成,就是刚刚建成。而“落英”则应该解释为刚刚开的花。阙老师与同事王楚玉老师是持后一观点的,而杨易丹老师持前一观点,双方各置一词,互不相让,由学术争论逐渐升格为工作之争,最后又发展到人格人品之争。到最后,两位学者竟然打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写到这里,我不禁有些犹豫,中国传统文化是为尊者讳的,我把上面这段传闻写出,恰不恰当呢?考虑再三,我决定还是保留。我觉得这才是真实的他,完整的他。他就是一个性情中人,自视甚高,恃才自傲,而且任性。</p><p class="ql-block"> 阙老师的调离,这无疑是四川中学语文界的一大损失。至此,四川中学语文界许多年来再也没有产生过有影响的研究。这应该是不争的事实。</p><p class="ql-block"> 阙老师调入省级机党校工作后,我与他来往的机会也就日渐稀少了。他有几次派人到我这里取过相关语文资料。他在省级机关的家,我去过一次,是代表班上同学请他参加在大慈寺举行的同学会。他欣然应允,并准时出席。那一次相见距今应该有二十多年了吧?</p><p class="ql-block"> 阙宗仁老师安息!你的学生永远记得您!四川语文界的同仁们永远记得您!</p><p class="ql-block"> 李文华记于2022年12月新冠康复之时</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