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潭日记153：知人几何？

晏弘

琥珀潭日记153：知人几何？
晏弘
难得“心照不宣”，最恨“蒙在鼓里”。世间赞叹“管鲍之交”，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管仲经鲍叔牙举荐而任政于齐，辅佐齐桓公称霸于诸侯，身为齐相的管仲动情地说：“吾始困时，尝与鲍叔贾，分财利多自与，鲍叔不以我为贪，知我贫也。吾尝为鲍叔谋事而更贫困，鲍叔不以我为愚，知时有利不利也。吾尝三仕三见逐于君，鲍叔不以我为不肖，知我不遭时也。吾尝三战三走，鲍叔不以我为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纠败，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鲍叔不以我为无耻，知我不羞小节而耻功名不显于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管仲肺腑之言，知遇、知交、知恩。然而，司马迁发出千古之叹：“天下不多管仲之贤而多鲍叔能知人也！”生如管仲之贤者，千里马常有，难得如鲍叔之知人者，伯乐不常有。
世称管仲为贤臣，尊称“仲父”、“管子”。管仲经商出身，深谙生财之道，更会理财，他的经济政策是“通货积财，富国强兵”，有一句名言：“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司马迁引用时改为“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则”改为“而”，易之一字，以史为鉴，认为物质到底是精神的基础，是必要性，但不是充分性。司马迁高胜一筹！
孔子、王阳明评价管仲器量小，俗气重，据记载“管仲富拟于公室，有三归、反坫”，就是富贵气象超乎诸侯之家，拥有三房妻妾，厅堂建有大宴宾客放置酒杯的土台，一是僭越君臣之礼，二是奢侈而不节俭，无礼也，无仁也。古人云：“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管仲毕竟是政治家、军事家、法家、经济学家，以治理国家、改善民生为首要任务，若拿仁义道德圣贤标准来衡量，不仅不合适，而且有吹毛求疵的嫌疑。
俗话说：“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人说？”每个人身处时代局限无法自拔于各自的困境。譬如司马迁在《史记》里就有“三不知”：一不知甲骨文；二不知武丁配偶大将军妇好；三不知司母辛鼎。因为这些都是二十世纪初以来陆续通过殷墟考古发掘后才大白于天下，司马迁著述《史记》时，距离殷商时代久远，历来战争改朝换代，焚烧掳掠，史料散失，手头哪有如许齐全的资料？
旧俗云：“知人知面不知心”，就说司马迁遭受宫刑之辱后，亲朋疏远，门庭冷落，从此他对平生交游故旧不屑书写一言，倒是在《史记》里借“屈原离忧遭遇”、“管鲍之交”、“晏子赎越石父”等历史典故借题发挥，唱叹之，议论之，隔世知音般抒写心中伤感和无限哀愁。
大凡名人死后，盖棺定论，有毁有誉，崇拜者有之，非议者有之，隔世打击有之，昭雪洗冤有之，伟人尚且功过毁誉三七开，何况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