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要出嫁了

风向标

　　寒冬时节，山巅飘雪。

“爸爸，元旦我带个男生回来，可以不？”

远在异地工作的女儿嘘寒问暖一番后，以试探的口吻问道。

周末的高楼上，他坐在落地窗前，正望着窗外的远山，本很愉快的通话突然让他语塞。

“爸爸，你咋啦？”

视频那头，女儿急切地问道。

“嗯，我在听呢。”他应敷着。

“咋感觉您脸上的笑纹有点僵硬，很不自然呢？”停顿，让细心的女儿敏感起来，“是不是喜讯来得太突然，高兴得蒙了圈呀。”

看着比平时腼腆又笑得像朵花儿似的女儿，估计是她因爱情而变得越发漂亮又洋溢着满满幸福的笑脸。他忙掩饰着内心的失落，拿过桌上的杯子第一次急不可耐地吹了吹，小啜一口，呵呵一笑：“男生？应该是男朋友吧，得纠正一下，用词不恰当。”

女儿是博士生导师，说带个男生回来，作为当爸爸的他心里明白，并不是她要带个学生回来，哪怕就是她的学生，也不会千里迢迢带回家。除非这个男朋友是她的学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不懂啥意思，故意转移话题： “男生，什么男生？”

　　“哎呀，爸爸，到时带回来您就知道啦！”女儿像小时候一样，问得急了总是来上一句类似你看了不就明白了吗？

他怕让女儿看出什么，忙舒展笑纹：“都三十几了，早该带回来让我们看看。”

听到父女俩的对话，一旁的老伴儿喜不自禁，忙抹干溢出眼眶的泪花，凑上去冲着手机笑道：“快发个照片过来，到时候免得认不出来……”

他，趁机让老伴儿霸屏，躲到一边想找支烟抽。

左翻右翻，书桌上，抽屉里，没见烟的踪影。

他记起了，自己早已戒烟。以前这些地方总是放着一包又一包，现在不说有烟，连打火机和烟灰缸也在多年前就丢进了垃圾桶。

他抑制不住失落，印象中，女儿仿佛才出生，好像才背着书包去上学堂。风里，雨里，好不容易才养大，怎么刚刚才成为一朵鲜花就谈恋爱了呢？这不是拱手让别人摘走吗？这不是像离开枝头的鲜花一样很快就会凋谢吗？

他看着老伴儿，想起老伴儿的当年，又想象着女儿，比如结婚后，生小孩后，居家忙着油盐酱醋为了老少变老后……哎……越想越心痛。他呆若木鸡。

老伴儿视频结束，见他丟了魂的样子，心化了，同样想起女儿小时候，同样想起一把屎一把尿的那些日日夜夜，同样想起如果女儿嫁人了再也不会常回家的场景……哎……女大不由娘。老伴儿没打扰他，知道他失落，默默地走进厨房准备做午餐。

　　夜里，他和老伴儿都失眠了。老伴儿怕他憋出病，说着自己出嫁的时候，父亲的样子，安慰他女儿大了，该嫁人了，过了这段时间就习惯了。

他，把注意力转到了老伴儿一路走来的样子上，想起岳父当年那张因女出嫁有些失落而强装笑颜的脸，想起妹妹出嫁时爸妈的失魂落魄，又想起自己现在的心痛。忽然间，觉得老伴儿说得对，岳父岳母和爸妈只是头几个月不习惯，自己也会一样，过几个月就习惯了。

时间过得很快，女儿带着男友回来了，比照片里还帅气。从不喝酒的他，那天夜里，像忘年交，与这个同样不会喝酒还要抢走女儿的男人痛快地喝了一杯。

女儿岀嫁时，第一次与女婿喝酒时暗自在心里说过，这天一定不会像岳父岳母和爸爸妈妈当年嫁女时表现得那么明显，一定要高兴地把女儿的手牵放到女婿的手中。谁知关键时刻，心却又痛了。他忍住痛，迈着沉重的步伐，随着婚礼进行曲，缓缓走上交接台。

看着按照预设距离飞奔而来的女婿，他郑重地把女儿的手牵送到女婿手中，说了些如何善待女儿的话，讲了些女儿为人妇后的理。台下，掌声雷鸣。

他，还有老伴儿，至始至终心情沉重，没有丁点兴奋感，怎么也笑不出来。哪怕就是笑了，也是迫不得已。

婚礼结束，他和老伴儿都喝了一杯酒，还有倒流咽喉的泪水。

一多年后，他的心才因女儿有了小孩而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