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糊涂 面鱼头

郭少华

浆糊涂 面鱼头

　　前些天亲戚捎来两桶红薯粉浆，静默这十多天派上了用场。

可能宅家这些天吃的有些单调，嘴里吃啥都没味儿。妻子说，咱们餷（chā）浆糊涂喝吧，开胃，锅里又切了几块红薯。端锅、盛碗、撘口一尝，还是老味道，细腻爽滑，酸甜可口，配上自家腌的黄瓜菜，堪称完美。

浆糊涂是我们豫东北这一带特有的饭食。就是把带有少量红薯淀粉的浆水，放到锅里煮熟了喝，糊状，黑褐色。它富含膳食纤维、维生素及微量元素。书上说，浆糊涂里的膳食纤维可以有效刺激肠壁，增强胃肠道蠕动，具有排毒的功效。红薯粉里的微量元素钾可以促进钠元素的排出，有效降低血压。里面的胡萝卜素、维生素C和叶酸，不仅美容养颜且能有效预防癌症的发生。我们当地流传着一句话：“丁庄、卫庄、张果屯，喝浆糊涂出白人。”就是说常喝浆糊涂，皮肤会变白。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我老家几乎家家户户都种一二亩红薯，都是自家打粉下粉条。我爹和三叔是下粉条的好把式（做粉条做得好）。我家的院子大，是两个院子合在一起的，也有磨粉和下粉条的机器和工具。那时村里的人们不像现在都出去打工，农闲时除了修房盖屋就是打扑克，下棋，等河里的水一结冰，就进入了冬闲阶段，家家户户就把多余的、挖坏的红薯磨成粉做成粉条存放着吃。

记得那时一到冬闲，本家还有院里（家族的人）的叔伯们，大清早就拉着地排子车（拉车）把洗好的红薯送到我家的院子里来，排好队等候。

下粉条要四道工序。

第一道工序是打粉，就是启动柴油机带动磨粉机，把洗净的红薯磨成粉；第二道工序是揇（nàn同“搦”）罗，把磨碎的红薯粉放到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大罗里，边浇水边用揇子反复挤压，乳白色的红薯淀粉随着水流进下面的大缸里。罗里面剩下的就是渣，摊到塑料布上晒干，可以上锅蒸着吃，滚烫的葱椒油一泼，甚是好吃。

两天后就可以撇（piě）浆起粉，这是第三道工序。混浊的粉缸经过两天沉淀，淀粉都沉到缸底，轻轻把上面的清水舀出，淀粉和清水之间那层混浊浆水就是餷浆糊涂所用的原料，我们叫它“二浆”。接着把浆水舀到小缸或大塑料桶里存放起来，随喝随舀，能喝到过新年也不坏。撇完浆就看到缸底白白的、厚厚的淀粉，用铁铲子一块一块的挖出来，放到准备好的白布上，兜好吊起来控干备用。

第四步才是下粉条。记得先把粉弄碎过筛子，再兑上制作好的粉芡（qiàn，干粉兑水煮成糊状）在大盆里和成一块块软软的粉团，然后放到制作粉条的漏瓢里。漏瓢下面就是一锅滚烫的沸水，用自制的小木锤拍打瓢里面的粉团，粉条就会接连不断漏下来。漏到热锅里的粉条，很快会变得坚韧有弹性，再用木棍缠绕捞到另外一个凉水盆里。然后盘粉条、挂到铁丝上晾晒，晒干就是成品了。下粉条这活儿，不是一两个人能干的，至少四五个人才忙的过来。

下粉条那天，最高兴的是我们这些小孩子。一大早就站在院子里看着大人们忙活，叽叽喳喳跑来跑去。冻的小脸通红也感觉不到冷，目的就是等着吃刚出锅的热粉条。当第一缕粉条从热锅里捞出后，我们这群小孩子早就围在盛粉条的凉水盆周围，从凉水盆里抓起一把，就往外跑，边跑边歪着头往嘴里填，软滑、晶莹的粉条就“哧溜、哧溜”吸进嘴里，那种高兴劲儿和满足感长大后再也没有体会过。有时运气好还会吃到几个面鱼头，就是像面鱼形状的一截粗粉条。大人们说那是粉面没搅开，裹那儿了，所以那一段粉条就粗好多，吃到嘴里又劲道又有嚼劲，比一般的粉条好吃。

粉条的吃法有很多种：可以和白菜、萝卜、豆腐、猪肉等炖着炒着吃；也可以包成大包子、水饺蒸煮来吃。总之，粉条是我们豫东北餐桌上不可或缺的食材。

至今仍记得作坊里的热气腾腾的情景：满是水蒸气的作坊里，四五个大人，有的穿短袖，有的光膀子。下粉条的、捞粉条的、晾粉条的、烧锅的，还有我们这一群无忧无虑的小孩子……每每忆及，满心满眼都是浓浓的乡音乡情。

（又到农闲下粉条时间了，写下回忆，也让年轻人有所了解。）

2022年12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