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长衫的外婆

小草

<h3>我们三姐妹与爸、妈及外婆合影(中间那位老人是外婆)<br><br></h3> <h3>  我幼小时见到的外婆,就是一个每天都穿着长衫的老人。衣服整洁,头发梳得溜亮,虽六十多岁,但精神矍铄。我最初记忆中外婆最大的特点就是爱干净,我们家是一个旧式大院落,前后大厅、左右房、有花厅、天井,这么大的面积却被外婆一手整治得干干净净。这得益于她找来乡下的保姆依果婆的帮忙。依果婆全是拿竹刷子洗全家的地板,过年还把乡下女儿叫来一起搞卫生。每块地板经她们精心搓洗,洁净得如同锅盖。因此我们家每年都被居委会评为卫生之家。<br>  但这也苦了我的那一般小同学,他们要到我家玩,鞋子却要脱在大门口,连进家刷得光亮的大石板都被要求光脚丫才允许进来。但外婆对来玩的小朋友却非常宽容,任他(她)们在地板上打跟头下劈叉,往墙上竖倒立、玩游戏……<br>  外婆对犯了错的我和妹妹,却十分严厉,伸出手被尺子打的疼痛至今还记忆犹新,记得鸡毛拂(福州话)也是外婆手中惩罚我们做坏事的武器。有次隔着棉袄的抽打,并不十分疼,而我却假装疼痛大声央求说好痛啊!外婆随即立刻停下了手。<br>  别看外婆对我们犯错时挺严厉的,对亲戚朋友却很慷慨大方,慈眉善目的她,经常对经济上拮据的亲戚施以援手。常有街坊邻居向她借钱,她一概应允,有邻里手头困难,还不了的,她也就一笔勾销,从不再提及。有次我与外婆同行,见一熟人邻里阿姨,外婆突然扯我向别的巷口拐去,为的是免与此人打照面。我问外婆干嘛不见其人,她说此阿姨向她借钱很久还未还,说是再拖一些时日,外婆为了不让她不好意思,为此故意避开她。她还经常接济保姆依果婆乡下来的亲戚,她们生病上医院救治,心地善良的外婆总是尽其所能掏钱给予。乡下人来我们家就在大厅搭床,实在不够住,就打地铺,从来不叫他们花钱住旅社。其实外婆自己也没有多少钱,所以有些积蓄都是自己一生辛苦积攒下来的一点私房钱而已。<br>  为此她的善举在街坊邻里间留下好名声,外婆善终逝世时,不少受她帮助过的乡里都送来爆竹祭奠她。“文革”前期更有一个外人,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无亲无戚,经居委会介绍,问外婆能否给此人一个栖身之处?心有慈悲善良的外婆竟然答应将家中一个小边房给了此人居住。一住十多年,并在我家娶妻生子。这事若是发生在当今,简直不可思议。<br>  外婆对别人出手十分阔气,自己都整天都穿着那几件洗得褪色的长衫,由于她整洁,倒也觉得素雅得体。她的卧室红木桌面上永远整齐地放着一摞古书,记得有《今古奇观》《西厢记》《三國演义》等名著。印象留给我最深的是有一套线装的《红楼梦》,虽书页已发黄,但仍很整洁,它是外婆的最爱,经常看见外婆翻阅它,她不但给我讲宝黛爱情故事,还把《红楼梦》里其他纷繁的人物关系给我细细道来,并融入了自己对反封建的思想理念。后来待我长得稍大后自个儿上小人书店看的《红楼梦》,反而觉得外婆当年给我描述的人物比小人书中更为生动。在“文革”中家中字画古董遭红卫兵抄家洗劫,线装《红楼梦》也被投入炉中焚烧。外婆的手镯细软都被没收,事后她对钱财散尽没有感觉太多的惋惜,豁达的她倒觉得一家大小平安是最大的安慰。<br>  后来我母亲无端受到诬陷,解放前连三青团都没加入的她,竟被定性历史反革命,离家隔离在单位。外婆与我父亲静守家中默默承担起哺育我们三姐妹的职责。当父亲搀扶着她老人家去单位探望母亲时,她没有眼泪,只给我母亲留下:实事求是,别乱承认八个字。原来看似柔弱外表的外婆内心却有一颗临危不惧,坚强抗争的不屈灵魂!(“文革”后母亲单位推翻了一切强加在母亲头上的不实之词,母亲的冤屈终于等来平反昭雪)<br>  外婆离世很久了,回忆童年在她慈爱庇护日子里度过童年幸福的时光一一晚上与她共睡在一个暖被窝里,是她怕我冻着,夜里自己没睡个安稳觉,却常在冬夜里替我掖好被子;又是她每天倚靠在家门前,静静等候着我放学回家雀跃般地投入她的怀抱;上山下乡时日,她常熬好猪油炒面托人寄到山区给我……一幕幕往事浮现眼前,不由令人眼眶湿润。如今唯有慰藉:作为外孙女的我,对外婆乐善好施的一生十分崇敬,感怀不已!如今我也到了当外婆的年龄,向她学习!<br>一一记忆中穿长衫的外婆,我会以实际行动缅怀并爱您!</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