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忽然想起多年前一件事。</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冬天,我才上小学三年级,天还没亮母亲把我从睡梦中叫醒,对我说:“民呀,你在家里看着弟弟妹妹,我去到史村桥上给你弟弟要点药”。</p><p class="ql-block"> “天还早着呢,等天亮了再去不行吗?" </p><p class="ql-block"> "哪能呢,一定要去的早,天不亮去才好呢”。母亲说。</p><p class="ql-block"> 史村桥是个地方名,距家四五里路,那儿原来有个土地庙,后来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来了,运动干部们将庙拆了,泥塑的土地爷被就近抛进了沟里了。一些有事要求土地爷的虔诚之人就偷偷在原庙近旁的土窑洞中,用石头垒起个台子作神龛,风餐漏宿无家可归的土地爷好歹算是有了个立身之所。前面母亲说的去求药就是要到这个地方去。</p><p class="ql-block"> 母亲吹灭了灯,急匆匆的开了门,我家住的是东房,门一开,一股西风直冲进屋内,吹的锅盖上的瓢勺碗盆叮当响。掀起了内间门帘,屋内顿时一阵寒意,我赶忙把头往被窝里缩了缩,母亲带上了门,屋里马上又暖活了许多。睡梦中,不知过了多久,又听见门响,睁眼看时天渐渐地有点亮了,母亲回来了。叫我赶紧起床上学,接着从被窝里把只有两三岁的弟弟拉了起来,要喂刚刚求取的“药”。</p><p class="ql-block"> “ 叫我看看什么样 ”。我说。</p><p class="ql-block"> 母亲从怀里掏出五六个纸包,把其中一个展开来,只见里面有五六粒火柴头大小土黄色的块状物质,和上开水要喂下了。</p><p class="ql-block"> “这,这东西管用吗”?</p><p class="ql-block"> “管用”!母亲瞪了我一眼。</p><p class="ql-block"> 我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嘴,几天来,弟弟一直高烧不退,不吃不喝,妈妈抱着他找遍了好几个村子里的医生,还是不见好转,妈妈急的火烧火燎,这才有了刚才说的去求药的事。虽有疑虑,我也是多么希望真的就是神药,我弟弟服后立马就能病情大减。</p><p class="ql-block"> 过了几天弟弟总算好些了,妈妈很高兴。当然这几天医生给的药也吃着。我问妈妈“你是怎么求的药”?妈妈说:到了后先拜了再点上了香,再磕头跪拜,上贡品。给土地爷说明来意所求,再许愿。总之程序还一道道的不能乱来。上什么贡许什么愿呢?那时候家里都穷,家家没吃的,没有能拿出手的东西,总不能拿地瓜干来作贡品吧?这样也太奚落土地爷了,倘惹恼了他老神家怕也不好,还不如不贡。还要许什么愿呢?我们常见文学作品或古戏中求神许愿常常有得愿“重塑金身”之说。那是有钱人才能许的愿,况我说的年代各路神灵皆在苦难之中,断没人敢给他“重塑金身”。连泥胎的也多被挖眼去头个个缺臂少腿。“塑金身”么怕是连土地爷自己也不敢奢望的。母亲许愿是把土地爷暂栖身的土窑洞内内外外打扫干净。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给土地爷打工,给他的神居府邸干一会家务活,做一做清洁卫生服务,用以搏取土地爷怜悯良善之心,好让自己的小儿快快痊愈。扫把是去时就代着的。虽然蒙胧黑暗中也不耽误干活,干起来也就不觉冷风刺骨。上上下下内内外外打扫完了,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几张黄草纸,跪下平摆于石头垒的神龛之上,再再乞求土地爷大发慈悲之心。片刻后拿起所铺之纸摇晃抖动,见内有物便包之。我一直怀疑所见的几粒丹状物,一定是母亲清扫窑洞的时候搅动起的灰尘土。试想一个久久无人光顾的土窑洞,经扫把内外上下飞舞后该是怎样的个灰遮雾挡尘土飞扬。而后伴着清晨朝露聚落于纸张之上了,再经摇晃抖动便成了颗粒状。</p><p class="ql-block"> 象这样向土地爷乞求的东西你相信么?大概母亲自己也不相信,原因是我们姊妹们往后生了病再没见母亲去求过药。而且我们兄弟姐妹们以后都有了儿女,儿女们也有了自己的儿女,这些儿儿女女们少不了常有病病灾灾的,每每这时母亲总摧促他们赶紧上医院去瞧病,再没有提过求神拜药之事,这唯一的一回实为急极所为之也。</p><p class="ql-block"> 今年是母亲八十九大寿之年,这几年为了生活我出门在外。快到跟前了给母亲打去电话。</p><p class="ql-block"> “我好着哩不用惦记切莫要回来,疫情这么紧你回来了也要被隔离,谁也见不着。我给他们都说了,今年生日不用过了,谁都不要来”。母亲说。</p><p class="ql-block"> 想想也是,可狠的新冠疫情!除了无奈还能怎样呢。</p><p class="ql-block"> 仅以此文献上,祝母亲生日快乐,健康长寿,笑口常开!愿天下所有的人母都能健康长寿笑口常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