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父亲

文如心

<p class="ql-block">我心中的父亲</p><p class="ql-block"> 我父亲大名叫陳显俦,字通学。生前是中南大学体育课部的主任。无论哪个专业的学生都要上一段体育课的,因此他面对的就是全院的学生,无论是否由他直接授课,大家都会认识他。在他老人家离开我们多年以后,我走在校园的路上,还常常会遇上比我年龄大一点的老师--他 </p><p class="ql-block">曾经的学生问候师母(我母亲)是否安好,要是我和大弟弟走在一道就更会引起他们的回忆和絮叨。说我弟弟太像我爸了,同时会很是向往与深情的回忆起当年开全校运动会,我爸穿着运动服带着总裁判长的标志,矫健的走向主席台的英姿。可惜当年没有追星一说,但从他们亲切的回忆和神态中,不难看出,我那位英俊健硕的父亲就是他学生心目中的偶像。</p><p class="ql-block"> 父亲已经离开我们将尽四十个年头了。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家里的日子刚稳定不久,父亲却因为整个文革后期独自一人的生活,严重损耗了健康,在高血压脑血栓多次发作后,未能逃过1986年那次严重发作的厄运而过早的走向了生命的终结。</p> <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其实是个不喜言辞的人,平时家里的话大都由着母亲讲了,但他却是常常的语出惊人。那年知青大返城,五弟被安排在湘潭纺织厂,爸爸看了通知单,轻轻说了声“好”。因为孩子们被怎么安排,刚脱了“臭老九”帽子的他也无能为力。接着他又轻轻的补了一句“将来工厂要是破产的话,那就是最先破产的了。”当时,对国营工厂我们全都没有破产的概念,谁也没把这话当回事,若干年后,这一语成籖,在“湘纺”工作的弟弟弟媳率先双双下岗了。</p><p class="ql-block"> 看着爸爸平时从不多话,其实他一直很有想法的。那时,爸爸每年春天都参加省里的政协会议。他会在周末的时候,让妈妈带我们姐弟去开会的宾馆玩耍,改善一下伙食,享受一下现代化洗浴的快乐,不会拘泥于小节。但到了70年代末了,我妈仍因当年被错划地主下放农村,迟迟不能正式返城,几乎是等到所有能返城的都回来了,他才向政协提交了申诉报告。他心里恪守着做人的原则和操守,保有一份那个年代走来的知识分子的“单纯”和尊严,一些大的问题上,老实得几近迂腐。</p> <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美关系的破冰,是从体育外交开始的。那年长沙来了个美国游泳队,要和湖南队比赛,但当时省体委没有国家级的游泳裁判,怕引起客队不满,很有些为难。我父亲是第一届全运会游泳项目的国家级裁判,可当时在牛棚,还没“解放”呢,体委请示后决定特事特办,派专车专人来工大(当年的矿冶学院)接人。许多朋友都为我爸妈受到的折腾不平,教我爸不去,可我爸还是以大局为重,欣然前往了。在这些看似小事的大是大非面前,我爸从来就拎得清。</p><p class="ql-block"> 当年在我爸的追悼会上,治丧小组的一位同志告诉我们,说我爸好有面子。他说陈院长与黄院长因公事的确很多,这类追悼活动常常是非来不可才姗姗来迟,可我爸的这个追思会,还没等工作人员专门去请,两位老先生早早就在那儿坐好了。</p> <p class="ql-block">  爸爸是中南大学元老级的人物了。建校的1953年就从“湖大”来到了“矿冶”(现在的工大前身),可他在与老一辈的同事朋友相处时,从来不利用或是巴结,也不摆老资格,相当真诚坦然。有一年过年时,眼看着年饭上桌了,我爸与陈院长的一盘棋还没下完,大家都心照不宣,等到他们下完后,才各归其位。这也许就是老一辈知识分子的“迂腐”与“坦诚”吧。可惜已经很难见到这种状态了。</p> <p class="ql-block">  我们家有兄弟姐妹六人,上有祖父母和外婆,爸妈的负担一直很重,为了能改善一下生活,父亲常常要放下自己的面子,申请多子女补助。在物资特别匮乏的那个年代,父亲在学校提供的住房前坪空地上,种了一茬高产的“猫儿豆”,我当年吃了觉得很有饱腹感,但妹妹不能适应这种豆子的轻微毒性,父亲只好在房前屋后种了点蔬菜。那年月,爸爸还常常去几十里外的乡下打水鱼,改善我们的生活。爸爸当年曾带大弟弟去过一次打水鱼的地方,因为来去太远,弟弟再没有去过第二次。父亲自制的水鱼枪有很高的水准,我先生常说,那可是八级钳工的活。不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都很难相信一位大学教授会有这样的本领和情怀。</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其实我爸的情怀还是很专业的。刚进入八十年代,他就看到了体育要追赶世界的脚步,从国外的杂志中,找到《我和贝利踢足球》的文章,翻译过来,发表在当时的国家级的《新体育》杂志上,关于国标等体育舞蹈和田径运动,他也有著作。除了专业的情怀以外,我爸的才能也是特别突出的。他写得一手好字,有极佳的篆刻本领和绘画天赋。在那个需要宣传画壁画的年代,我爸总是被抽调到那些特殊的绘画岗位,绘制大型宣传画。他的篆刻不只是好,还特别的快,常常只是站在门边,不经意间就替朋友或是亲人将图章刻好了。我读大学时想要一枚藏书章,因为一直喜欢文艺,就要爸给我刻一枚题为“艺玫藏书”的章子。我记得当时我周末回家说了这事之后就和妈妈说话去了,还没说多大会,他图章就刻好了。</p><p class="ql-block"> 可惜我爸一箱子好的图章石头和好些篆刻精品在那个特殊年代被抄家的红卫兵“带”走了,再也没找回来,里面还存有齐白石老先生的篆刻作品呢。</p> <p class="ql-block">因为年龄和机遇,我受爸爸的影响与庇护是最多的。在童年时,爸爸用气枪替我打下了一只麻雀,随即整理好又带着我们烤熟品尝的场景至今难忘。爸爸也会在闲暇时带我们跳房子,做游戏。我会跳的踢踏舞与伦巴就是爸爸教的。游泳就是当年趴在爸爸的背上,在浏阳河练出来的。现在还能想起,我们家住麻园岭时,爸爸鼓励我在邻居面前表演刚学会的舞蹈。我这个一生的爱好与特长的养成,启蒙老师就是我的父亲哦。</p> <p class="ql-block">  我爸的才华是多方面的,而他善于学习不断进取的品格才是值得我们永远缅怀和学习的。如果说,田径,游泳,国标(体育舞蹈)等是他应有的专业素养,然而作为当年湖南国立师范大学体育专业毕业的他老人家是不懂从解放区传来,而遍及全国的腰鼓的。然而就在解放初期,父亲被临聘为岳阳湖滨学校教师时,却带领该校腰鼓队获得了当时地区腰鼓比赛的第一名。</p><p class="ql-block"> 随着岁月的迁移,爸爸离开我们的日子已近四十个年头,努力写下这点挂一漏万的文字,希望在日渐衰退的记忆中,能不忘了爸爸那英俊而笑靥长存的面容。让后代未曾见过老爷爷,老外公;太爷爷,太姥爷的孩子知道,他们的先辈中有这样一位智慧的,多才多艺恪守做人准则的先人。若能如此,这深夜敲打键盘的辛苦也就值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