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 . 篝火——青春的礼赞

思君

（一） 大巴车载着近百名共青团员驶向距离呼和浩特近二百公里的葛根塔拉草原。柏油路宛如一条黑色的丝带一直向北，公路随地形起起伏伏，从路的高处远眺，前方没有尽头直入天际。车厢内此起彼伏的歌声拖着长长的尾音留给沿途的羊群…… “金书记，你单独唱一首歌呗。”有人起哄。“你们是想让我出丑吧？！”我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来一个、来一个，一二三四五，我们等的好辛苦……”啪啪啪，啪啪啪。随着拍手的节奏，车厢里的气氛达到高潮。我把衣袖卷起来，昂着头走到驾驶员身后，拿起音质并不好，还时常发出尖锐刺耳声音的话筒，开始了我的表演——黄梅戏《女驸马》来一段…… 我的名字听起来是个男孩儿的名字，振江。在“五讲四美三热爱”学习英模的年代，市团委、市工会、市妇联经常举办青年诗歌朗诵比赛。那时，我熬了几个晚上，以名字为题，写下我激情燃烧的青春礼赞—— 父母给我起了个男孩儿的名字——振江希望我像男孩儿一样健壮刚强于是，在我幼小的心田萌发了这样的理想长大，一定要做强者让我的人生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成长告别了孩童时代的天真我走向社会这个诺大的课堂噢，原来生活是一首诗赤橙黄绿青蓝紫缤纷多样 父母为什么给我起这样的名字——振江难道是担心我不够坚强不，爸爸妈妈女性也有追求奋斗的胆量生活的舞台上新一代的巾帼英雄正在塑造自尊自爱的形象 告别了高考落榜后的彷徨怀着为祖国富强的崇高理想我踏上了二十一平米的车厢立志播撒文明的种子传播共产主义新风尚做一名鲁迅笔下的孺子牛为人民服务我感到无比荣光……16个段落充满深情的朗诵，在音乐《小草》清纯的配乐声中，赢得好评。最终获得诗歌创作朗诵二等奖。 八十年代中期，父母把我得过的所有奖状和荣誉证书整整齐齐收藏在一个抽屉里，最让他们引以为傲的是国家级“劳动模范”和内蒙古“政协委员”的荣誉。当年，我站在主席台接受荣誉表彰的那一刻，我脑海中闪过这样的情景——“快起来，快起来，妈给你弄好早点了，热热乎乎吃了赶紧去车队。”说着把我的棉衣外套拿到我跟前。每一个恶劣天气的清晨，母亲就像一个移动的闹钟，准时出现在我的床头。“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天冷就请假不去上班，那些上学的孩子，上班的工人，看病的老人坐不上公共汽车，那咋办？我们这个工作是最了不起的，是社会运转起来的第一道工序……”就这样，我在母亲励志的唠叨声中一天天的进步着。“军功章有你的一半，就有你妈的一半”！父亲总是和母亲保持高度的一致。 （二） 葛根塔拉草原，是蒙古语，意为“辽阔明亮的草原”。是距离呼和浩特最近的国道线旅游线路。七月的太阳炙热地烘烤着大地，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湛蓝湛蓝的，像清澈见底的湖泊。地面的草因为春天雨水稀少的缘故，有大片的荒漠化草原从国道两旁向草原腹地延伸。远处，低矮的山丘绵延于地平线，草原上的风无所忌惮地从春天刮到冬季，横扫整个草原。无边无际的大地与浩瀚旷远的天空像宇宙中的两条平行线，无限延伸……行进其中，只要闭上眼，《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以炽热情怀开疆破土，刚烈勇猛，成就了草原民族不朽的精神象征……泗洪八荒、开天辟地，亘古久远的草原带着神秘、厚重的历史感一起涌现在脑海里。神奇的草原啊，每一次经过，都会让人莫名地肃然起敬，眼眶湿润。窗外一闪而过的地理标识、里程标志也应该有英雄们铁骑奔腾的记忆吧！ 车厢里，年轻人们热闹过后昏昏沉沉睡去。一个个耷拉着脑袋随着车辆的起伏颠簸，头一会儿靠向右边，一会儿又跟左边的另一个人的脑袋撞在一起。太阳快要西沉的时候，汽车准时停在一个通向蒙古包营地的路口。司机大声喊着：“都起来吧，到地方啦！”车厢里即刻恢复了热闹。只见一个马队从远处飞奔而来。身穿蒙古民族服饰的年轻男女，个个手里擎着一面彩旗，在距离停车的地方大约有十米左右停下来。银碗里盛着马奶酒，他们双手托着洁白的哈达挨个儿给远道而来的我们一一敬酒，歌声响起，静谧的草原立刻生动起来。 斟满一杯醇香的美酒敬天敬地敬祖先献上一条圣洁的哈达吉祥快乐又平安亲爱的朋友尊贵的客人真诚的蒙古人为您祝愿啊亲爱的朋友尊贵的客人请您喝下这深情的美酒草原保佑您幸福安康……蒙古族人千百年来生活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逐水草而居。在空旷、壮美的深山绿野中，在寂寞、孤独的放牧生活里，他们常常引吭高歌，通过赞美草原、赞美家乡，思念远方亲人的方式来宣泄情感、排解寂寞。 太阳开始西沉。也许是不肯悄然回到地球的另一端，它用不同于朝阳蓬勃而出的壮观，在西沉的瞬间，展现出夺目炫彩的美丽，把整个天空里偶尔飘过的絮状的云都染成了金色。人站在空旷的原野上，也披上了金色的华服，太阳温柔作别。蒙古包围拢的院子中央供奉着苏力德。苏力德意为“长矛”、“旗帜”，是长生天赐予成吉思汗的神矛，是成吉思汗征战所向披靡的标志，也是蒙古民族象征着精神力量的吉祥物。大苏力德位于中央，小苏力德呈剑形，旗杆高300多公分，插在石墩底座上并配有黑骏马的鬃毛。相传成吉思汗出生时手心里握的一块胎血就是此图形，所以蒙古民族世世代代以献哈达、神灯、全羊膜拜、圣酒、祭祀苏力德。晚霞也给苏力德镀上了金色。场地中央已经垒起高高的木头和煤块儿，篝火晚会是今晚的重头戏，年轻人们已经按耐不住兴奋，三五成群地围着木炭架子，又蹦又跳。空气里都是甜滋滋的味道，尽管时不时从厨房那边飘来炖羊肉的香味和不远处羊圈的羊粪味道混合成草原独有的气息。这丝毫不影响我们即将在酒的海洋，歌的故乡里尽情撒欢儿，尽情释放…… （三） 安代舞欢快的乐曲已经奏响，身穿民族服装的人们涌向蒙古包。刚才还在端着羊肉血肠肉肠给每个蒙古包上菜的小伙子姑娘们，此刻已经变身舞者，只见他们人人手中拎着红色的绸子，挨着蒙古包邀请我们加入到舞蹈的行列中。 安代舞始于元朝，是科尔沁草原上用于祈求神灵庇护，驱魔消灾的原生态舞蹈，后来在草原流传开来，慢慢演变成表达欢快情绪的民族民间舞蹈。接待我们的蒙古族小伙说：“安代舞是蒙古族集体舞蹈的活化石，出生在草原的孩子，很小就跟着游牧的祖辈学会了安代舞，不管游牧生活有多枯燥单调，只要跳起舞，一切的烦恼忧郁都会随着篝火化作星星照亮我们的心。” 篝火正旺，大家牵着手围成一个大圆圈，一边跟着唱，一边摆动着双腿，合着节拍舞动起来。熊熊篝火映红我们的笑脸，灵动的身体充满活力，没有谁在意你跳的好不好，没有人理会你唱错了歌词，年轻的手牵在一起，尽情地、放肆地笑啊跳啊……天色完全变暗，星月升起。兴许是不胜酒力，我晕晕乎乎离开欢腾的人群，朝蒙古包后面的一个小山坡走去。夜幕下，篝火映红了四周。天空像一块儿镶嵌宝石的巨大天幕，星星闪烁的微光里，能清晰辨认出北斗星，它由七颗星组成，像一把勺子，用直线把勺形边上两颗星连结起来……人类太渺小了，如一粒尘。正如英国小说家、剧作家毛姆说的，“我们不过是宇宙里的尘埃，时间长河里的滴水”。我在冥冥之中感受宇宙的无边和神秘，单膝跪地，将右手放在我左胸心口处，对着茫茫夜色，对着浩瀚星空，对着辽远无际的草原深深地、深深地充满敬意地俯下身。篝火晚会高潮迭起，一阵阵腾空而起的烟花在半空中绽放，砰砰啪啪的礼花声与欢呼声响彻云霄。 午夜，一切都归于平静。篝火架子上还有几节木棒和黑炭继续燃烧着，索性把团干部召集在一起，趁着篝火的余热，我们围坐成一个半圆，商议第二天上午的主题活动议程。一个是以“崇高的理想是生命的导航灯塔”为主题的演讲，一个是“争优创先”岗位竞赛的经验交流。我们聊着聊着，话题变成了每个团干部的职业规划，有的说：“将来我要从现在的岗位转换到汽车维修保养的专业领域，攻克汽油车燃油节能环保问题。”有的说：“我就想待在基层，每天很充实，在驾驶员和售票员的群体里，能提升处理问题的能力，为最基层的职工们服务好。”问到我的职业规划，我踌躇满志。“当然是利用工作之余的时间学习，读函授，我渴望读书。”就这样，一群平均年龄23岁的年轻团干部们围着篝火，畅谈未来，描绘职业生涯的蓝图……要知道，三年前，这群年轻人都来自基层公共汽车驾驶员、乘务员岗位。有过自卑，有过不甘，有过退缩，赶上了八十年代学英模，参与了各种劳动竞赛，在日复一日平凡的岗位上，学会了爱和奉献，懂得了“螺丝钉”的价值。篝火映照着青春阳光的脸庞，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眼神里写着希望和梦想。 第二天凌晨四点多，蒙古包外泛起微微晨光。我加了一件外套，踏着青草，一路向山坡走去。七月的草原，暗夜里的气温仍然很低。露水打湿了裤脚，随着一阵白雾升腾缭绕，东方渐渐从鱼肚白变成橘色，橘红色。太阳的轮廓刹那间涌出地平线，直到光芒万丈。 这应该就是青春该有的样子吧！无惧黑夜，积蓄能量，青春是生命之晨，是日之黎明，青春里拥有难以忘怀的篇目，也有逆风飞扬的章节。草原、篝火、日出、青春，时光机如果刻下了什么，那一定是我们曾经青春无悔的奋斗足迹。“精神抖擞地跳上新生活的马车，坐在驾辕的位置上，绷紧全身的肌肉和神经，吆喝着，呐喊着，继续走向前去！”我在日记中记下路遥在他的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中的这段描述。精神抖擞地去实现自己人生的目标，唯有如此，生命才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