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小菜场

王洁平

　　那天几个朋友小聚，品着无锡家常菜，聊起时下菜价、时令菜肴，竟发现平常都喜欢逛小菜场、下厨房。逛菜场，恰是我的小爱好。以往，曹张里的小菜场、五爱路菜场、学前街菜场，经常光顾的地方；最近去得多的则是家附近的小木桥菜场。

　　逛菜场，首先是一种欣赏。初见时，五光十色，眼花缭乱；再细瞧，整整齐齐，有序井然。那菜摊子、肉摊子、水产摊子，水果摊子、豆制品摊子……分门别类，各占其位，互相辉映，煞是好看。特别是那蔬菜摊头上，绿油油的青菜、青生生的毛豆、红彤彤的番茄、白晃晃的萝卜、嫩黄色的菜椒、深紫色的洋葱、浅褐色的土豆………“赤橙黄绿青蓝紫”，犹如一幅描绘江南田园的水彩画；而那水产摊子玻璃缸里游动着的鱼儿、吐着泡泡的螃蟹，“啪啪啪”似乎要蹦跳出来的河虾；不远处家禽区笼子里的草鸡还在咯咯咯地叫着；卤菜摊橱窗里不时飘来阵阵“五香”……更是一派活色生香，让人心情顿觉舒畅。

　　逛着，赏着，常常生出联想。一会儿，眼前浮现出乡间一片片生机盎然的菜园，挂满豆荚的棚廊，黄绿相间的瓜地，和那碧叶红花的藕塘；那瞬间，又依稀看到当年在苏北插队时家前屋后的“一亩三分地”上；见到江南老家风吹麦浪、稻花香里的景象；仿佛闻到了泥土的芬芳、田野的呼唤；浓浓的乡愁涌上心房。乡愁，不就是一缕缕炊烟里思念在飘荡；不就是当年妈妈亲手做的饭米菜香。

　　当然，逛菜场主要还是买菜。我一般都是想吃啥就买啥；按现在的说法，会先做好“攻略”。逛了一圈，便直奔“主题”，一一下单。看着前面的阿姨在反复挑选，听着旁边的大妈在讨价还价，已被这番生活中的乐趣而感染。

时下，经过霜打的青菜最是好吃不过，“背心袋”里装得满满，微信支付一扫，“十五元到账”“叮叮”一响，感觉好爽；即刻，转向下一个菜摊，而且喜欢去自己熟悉摊主那儿。我是比较崇尚“不时不食”的“吃货”。春夏之交，本地蚕豆刚上市，那是必买；回家做葱油蚕豆，“重油重葱”，而且一定会加上些白糖；初冬时分，白白的、粉粉的萝ト买回家，煮一锅鸡汤萝ト，再洒一把蒜叶，吃着喝着齿颊留香。常去那家阿双鲜肉店，秤一块肋排，回家做起自己喜欢的糖醋排骨；也常光顾那家小王水产店买上几条昂刺鱼 （无锡人叫做翁公鱼），摊主夫妻俩忙得不亦乐乎，且动作利索，“生活”细致，不仅帮我把翁公鱼胡须那儿坚硬的刺儿斩去，洗得干干净净， 还总记得送上一把小葱。到家后，即以姜末葱花起油锅，烹制起另一道拿手菜：红烧翁公鱼。倒入鱼儿时，自然少不了黄酒、老抽和白糖，然后配上香菜和青椒一起煮。那味道特鲜美，小孙子吃了整整一条，直呼“好吃”“好吃”。从乘兴而去逛菜场，到满载而归把家还，再到心仪的菜肴上桌餐，已是满满的获得感。

　　一个菜场，周围必定有一个美食圈，而且基本荟萃本地特色小吃。买好小菜，走进小吃店堂，那绝对是十分惬意的境况。曹张菜场旁那家开了几十年的阿娟馄饨，总是忘不了去品尝；尽管圆圆包子铺店前的队伍排得很长，也愿意等候着下一屉包子热气腾腾地出笼。五爱路菜场门口有家兄弟点心铺子，擅长经营梅花糕，看着制作梅花糕的流程，似乎已是一份美美的享受。早上，从学前街菜场出来，常去那家网红的卜岩面 馆吃上一碗早面，那“面浇头”如四喜面筋、“三虾”、“素鸡”、雪菜肉丝乃至排骨面、大肉面都很经典；关键是那碗面汤。冬季的下午，逛完菜场，还会去旁边的小店喝上一碗羊肉汤，“这个冬季怎能没有一碗羊肉汤”，已是念念不忘。前几天，去小木桥菜场，门口那家冬春两季主营汤圆的小吃店已经坐满，肉馅、豆沙馅、萝卜馅、芝麻馅、菜猪油馅……依然都是两元一个，这可是无锡人的心头好。买好菜的人们坐下来吃起了汤圆，有的还买了些带回家去；“卖汤圆”，吃汤圆……每回回我都沉浸在菜场周围氤氳的烟火气里。

　　逛菜场，又是一场遇见。步人菜场，“今天想吃啥？”门口菜摊上那位小阿姨一声问候，让人如沐春风荡漾。“今天菜价降罗”，“马山的芋头新鲜格”、“宜兴冬笋上市啦”……那位大伯一边整理着他的菜摊一边和我聊着，聊着近日市场、菜品的日常。“路上不遇菜场遇”，在菜场里，经常会遇见熟悉的脸孔，聊起过往，问候当下，让我想起那句话“从青葱岁月到白发染鬓，一起逛菜场”，心头暖暖。还会偶遇多时不见的朋友，带着口罩，差点认不出来，“是你啊”，“你也来买菜？”，“近来无恙”………寒暄中，友情在轻轻流淌。菜场里，无不遇见浅浅盈盈的微笑，遇见碎碎叨叨的日常。

　　因为疫情，这两年也学会了网上买菜，“叮咚买菜”，“天惠菜品”等等，网络时代效率自高，点购的东西很快送到门上，菜品亦有质量；但总是找不到“逛菜场”那份自在、惬意的感觉。平日里，拎着蛮重的两袋菜回家，看着手上勒出的几道印痕，总是会想起以往那种竹编的菜篮子，人们挽着满满的菜篮子走在回家路上的景象。

　　一座城市，一个地方，最有生活气息的地方是哪里？那肯定都会回答是：菜场。是啊。菜场，铺展着风土人情，蕴藏着世间百味，演绎着市井生活。菜篮子里读城市，烟火气里悟生活。像无锡的朝阳市场、稻香菜场喜欢成了市民前往打卡的网红菜场；前两年，苏州双塔菜场，竟成为国外游客光顾的地方。记得有回和朋友们外出旅游，还专门安排了一个项目：“到当地老百姓喜欢的菜市场逛一逛”。

如今，菜场都在提档升级，越来越干净、漂亮；连名字都改成了“农贸市场”。也许正是因为菜场一头牵着农业生产，一头连着城市生活，活色生香的模样。但我和许多人一样，还是喜欢叫“小菜场”；小菜场里买小菜，吃小点心；烟火气在菜场里荡漾，“小确幸”在菜篮子里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