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载父爱的那座大山那天倒了

天行健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11年12月30日早晨7.30分,父亲以迅雷不及掩耳、疾电不及瞑目之势病倒了。没有任何病症、没有任何征兆,连个渐进的过程都没有;二十多年前子女担心的盛极而衰、物极必反的客观规律,没有因时间推移发生逆向,到底还是在80岁父亲身上应验了。连仅此一例的例外都没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猝不及防,防不胜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年多前还在祖国的宝岛台湾徜徉观光;半年前还到辽阔的东三省携伴旅游; 一个多月前单位组织体检还说各项指标一切正常;八、九天前还挨家挨户气不喘、心不嘘地蹬蹬上5楼、身轻如燕骑车3.4公里为子女送麻糖;三、四天前,还兴高采烈地推着老伴到超市购物、逛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可能不会想到,他相信自己的身体远胜于相信自己的子女。他说起自己的身体总是沾沾自喜,总是得意洋洋。生活规律、注重锻炼、荤素合理、烟酒不沾、勤快好动、心态平和。让谁也会对自己身体充满着自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子女更不会想到,如此康健、豁达、动静结合的父亲被无情的一过儿血压病魔瞬间击倒。 再过两天腊八节的礼品,子女还在翘首企盼着。而父亲却无奈、不情愿、痛苦地躺在人满为患的医院病床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一天,作为丈夫人生荣枯、泾渭分明的分水岭,残酷地坚竖在与她相濡以沫的老伴面前。清晰、浑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管老伴清楚不清楚;不管老伴情愿不情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一天, 父亲生命倒计时的计时牌毫无遮掩、无情地横亘在子女面前。滴答、滴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管子女承认不承认;不管子女接受不接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狰狞着面目、他虎视着眈眈、他张牙着舞爪、他凶相毕露、肆无忌惮、铺天盖地地扑面而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是的,父亲病倒了。还是在平平安安即将过去的一年的岁末,还是在即将到来新年的钟声尚未敲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还是在父母家的那天清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客厅悬挂的石英钟表:</span><b style="font-size:20px;"><i>时间定格6.30分左右……</i></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天早上,东方还没鱼肚白。寂静城市的早晨,少了此起彼伏的公鸡破晓,有了厨房透露出的盏盏微弱灯光,多了因寒冷而在窗户上涂得薄薄的霜凌。宁静、祥和而肃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凛冽的冬季,一个真正不知意外和明天谁先到的平平常常的一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一如既往、静悄悄、早早地起床,为父母做早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睡在客厅沙发已有两个月。随时半夜聆听一门之隔父母屋子异常的声响,以备父母轻唤不时之需。往常母亲怜我折腾一天,很少打扰我的休息。而父亲则有时起夜看见电插板显示灯微弱闪烁,没有微弱、没有闪烁其词地叫醒我,却直陈我“闹8点”、浪费电、不会过日子。甚至以此为理由,撵我走,不要住在他家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切如旧,一切如往常。按部就班溜馍、炒菜、熬稀饭。父母的馒头需要热的,稀饭需要热的、浓糊糊的,肉菜需要热的、软糯糯的。</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时间定格7.00分左右……</i></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厨房抽油烟机嗡嗡地响着,蒸锅吱吱冒着气……父母的屋里有了吱吜吜的床板响,没有发出任何异常的声响。一切如初,没有异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母作息时间规律,早早睡、早早起,从不依赖床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我印象中,父母都有早起的习惯,特别是母亲。我小的时候,早上睡得正酣的时候,迷迷糊糊小解,看见母亲已在厨房“明火执仗(母亲语,意灯火通明)”地干了一通活了;晚上睡的“一目楞(母亲语,意睡了一小觉)”的时候,看见母亲在厨房边干活、边流泪、边自言自语,那是没有文化的母亲在做年久记忆的“功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参加工作以后,一睡懒觉,母亲早起束裙带袖“恨活”的身影几十年来老在我眼前晃悠;说得对仗工整,前后押韵八字早起俚语总在我的耳边响起,成了我从不睡懒觉的座右铭和警枕;黑咕隆咚让我起床晒被子“三部曲”,条件反射般的演变成了我的生物钟,伴随着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以往父母醒后,会在床上呆一会儿,拉亮灯是父亲的专利也是起床的信号。夫唱妇随,夫起妇起,倒也琴瑟和鸣。母亲倒也落个逢事不管不问,“甩手掌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平时看见灯亮了,父母醒了,馍、汤就绪,就等父母洗漱毕,最后才能趁热炒菜。一般我就会进去,学着小时候母亲叫我们姊妹起床说的话和她开开玩笑:“还不赶快起来,‘早起三光,晚起三荒’,躺*躺*的”。母亲听到后就会爽朗地哈哈大笑,小声重复着我学她说过的话,满满慈爱的眼光笑着看已被她“理料”成早起的我。父亲就会在旁边眨巴眨巴眼睛抿着嘴笑。一股幸福充盈着我的心田,荡漾在我的脸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已有了妻子、已有了家庭、已有了孩子、已有了事做、已有了朋友、已有了自已挥斥方遒的一方天地。还能有机会和父母同房共眠,同屋欢笑;还能和父母再一次“同一锅里耍稀稠”;还能乌鸦反哺地为父母做上可口的饭菜;还能真实版再现父母看得见、摸得着“你养我小,我养你老”的场景;还能让父母乐见其成地感受到中国自古以来传统的回报和偿还情景。也许当父母生下我们,“赤肚(母亲语,意一丝不挂)”、“不捏(母亲语,意一点一点养活)”我们长大的时候,就已经满怀希望、满怀憧憬、满怀盼望、满怀预感着这一天迟早的到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是一个多么珍贵的机会呀!那是一个多么返朴归真的幸福呀!假如父亲那一天没有突得重病,也许父母给我的幸福,给我的欢笑,给我的机会,给我羔羊跪母的代偿,给我收回扑腾的翅膀做短暂停留的时间还会继续一直持续下去。我也需要像锻打的“镰刀”重新“回炉”、重新“起刃”,重新积蓄力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能在50多岁逗乐父母,还被父母逗乐着。幸福包围着父母,父母的幸福感染着我,我被幸福包围着。这是一种久违的砥犊之情的幸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短短两个多月和父母朝夕相处、耳鬓厮磨。不断变幻、重复的景象至今想起,都会让我泪眼滚滚地享受着当时那种满满地幸福感。每每无数次文章改到这里,都会让我停下敲手机健盘的手,点上一支烟,平复下心情,微闭着眼睛,直盯着描写场面的几行字。随着飘洒的烟雾,每一段话都飘逸着父母慈爱、慈祥自带光环的形象;每一行字都幻化父母太空般慢动作的身影;每一个字都像视频0.5倍速似父母维妙维肖的声音,一点一点都慢慢重现在我的眼前。我沉浸在搜索、捕捉父母给我幸福、给我欢乐那瞬间的时刻。看着、泣着、想着,不停地抓捕、品味短暂灵感产生的稍纵即逝的词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知道,我已漫漶在其间不能自持;我清楚,我已把控不住了我的情绪;我明白,我已进入了文章的最佳状态;我懂得,我已控制不住飞腾的思绪和汹涌而来信“脑”拈来的词汇。我已经看到这个章节的文字越来越多,我不得不重新调整划分段落。我不想让如此得来的灵光产生栩栩如生的画面在我脑中徐徐飞走……</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时间定格7.10分左右……</i></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顺便看了看表,推门走进屋里。今天我没有逗母亲乐,父亲也没有抿嘴笑,躺在各自的床上。我中音命令似地说:“妈,爸爸,该起来了!饭做好了,刷牙洗脸准备吃饭。”随手夺走父亲的“专利”,把灯打开。又打开炉子风门,提高屋子的温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依次环视母亲父亲,母亲蠕动着。父亲躺在床上,露出的头小幅度动着,两只眼睛看着天花板。父亲有轻微前列腺炎,但却一夜未起。从表情和状态应该睡得挺好,没有一点异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扭头去准备母亲洗漱的物品。再将温水、毛巾、挤上牙膏的牙刷端到母亲床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利索地起来,保持着年轻就有咳嗽两声的习惯,拿着塑料盆径直走向厕所。走得很轻松,没有一点异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站着看母亲洗漱完毕,撤下凳子,拿走洗漱用具。父亲还在厕所,估摸有二、三分钟。我走到客厅,看见父亲不是轻咳两声、而是摸着低下的头不快不慢地从厕所走了出来。</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时间定格7.25分左右……</i></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爸爸,乍了?”父亲摸着头边走边说:“头有点疼,不知乍回事”。我没有多想父亲摸着头的异样举动,跟着后面很随意地进了他住的屋子,随便问问是什么情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将毛巾搭在晾晒衣服的铁丝上,摸着头坐在了床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小会儿父亲又站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走到炉子边,伸手拿铁丝搭得绿棉袄。“爸爸,您干啥?去哪?”我有点警觉地问。父亲说:“到外面走走,是不是这……”父亲用头点点炉子,意指煤气中毒导致的头疼,出去透透空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事后想,由于在厕所用力,大脑中的微细血管在最脆弱的血管处迸裂,导致了医学说的一过儿脑出血,进而头疼。而溢出的血液正缓慢地汩汩地浸入蛛网膜下腔或还没有侵蚀到脑干。此时父亲还有清醒的意识,还有清晰的语言,还可以站立,还有一定的判断能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立即看了看窗户上的小缝是开着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自从父母搬进房子后,每次到了冬天需要生炉子取暖的时候,我都会到家中专门询问、查看取暖烟囱和疏通煤气等问题。为了预防父母无意、忘记或不小心碰撞到炉道开闭阀(或叫炉舌头或叫挡头。万能百度查不到),我秉持“封杀极致”、“底线思维”、“扼杀在摇篮里”的一贯作风,坚决要求去掉开闭阀,一次性解决。而父亲则害怕多烧煤,坚决不同意,为此父亲生了我几天气。我力主并和父亲又商量在推拉窗户框边设置永久性牢固木屑,窗留一寸小缝,一劳永逸解决煤气疏散问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今年我又和父亲他嫌缝大我嫌缝小地嚷嚷过。况每次父母入睡前我都会站在母亲的床边,有意掀开窗帘看一看,看一看那条奋力争取到的、雷打不动的为父母解除后顾之忧、为子女免除担惊受怕而留下的一寸窗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每次做这个动作或平时做得差不多类似的事情,每每和父亲发生分歧之时,母亲都会一边倒地用赞赏的眼光和频频点头默默支持我,却会用手指,点点叨叨或挤挤眼睛于浑然不知的父亲。母亲似乎更会“媚事(母亲语,意讨好人。查百度,有出处,母亲土话都有典可查,真伟大)”人、更擅长“看子敬夫”的本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一生吵我、打我、用棍棒调教我、理料我;理解我、支持我、相信我、托付我。那种母子血脉相通、思维逻辑相承、辩习问题相近、心理语言相契、肢体表情相悟,远胜于与她同甘共苦的老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爸爸,不是的,您头疼,不行先躺床上歇一会儿再说。”我朝窗户向父亲努努嘴说。又用手指指炉子,向他摆摆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平时也有头疼脑热的,或躺或出去透透气也都随着父亲。而这次我却鬼使神差且无先知先觉地居然向父亲说“不”,阻止了父亲“出去透透空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而正是这个“不”,无意地阻隔和避免了可能发生或有可能引起全院轰动的大事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伸出拿棉袄的手听话般地缩了回去。冥冥之中,父亲在最关键的时候配合了他的大儿子,不致于陷大儿子于不义、不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能当时脑出血造成的头疼因时间短,虽没有达到天眩地转剧烈的程度,但已经让他明显感觉从没有这样疼过。自知他出去有可能站不稳或有可能坚持不住,才打消了出去或才听进我说的话。而父亲的一贯性格不是这样。</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时间定格7.30分左右……</i></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还是没有多想,看着父亲自己慢慢躺在了床上。幸许躺一会儿,父亲的头疼就可能缓解一下。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而父亲平时有时会说这疼那痒的小毛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曾给我讲过,学校同事董主任患头疼病。五脑俱裂,寝食难安,久治不愈,不得已休劳保。某一日回老家,一老妪用针烧红,针刺脑部,放出一大滩黑血,针到病除,终生未犯。也许父亲得的也是针到病除的慢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揣着手,洗漱停当,头发梳得整齐、等着吃饭的母亲,揣着手坐在床沿木楞楞地看着发生的一切,没有说话。对母亲、对我来说,一切都是极为正常和自然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漠然的神情不会想到,一场始于微末,足以让家里“天塌地陷”、彻底打破家中宁静的惊骇大事既将发生,没有一点点迹象。神情自若的我也不会想到,一场突然而至考验子女人生大考的序幕即将拉开,以如此的不知所措、以如此的措手不及,呈现、展现在子女面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走到客厅去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也仅仅是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顺便看看手机而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闭着眼睛,摸着头来回晃悠着。“爸爸,乍样了,疼不疼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的直觉感到情况不对,和平时父亲头疼情况不太一样,有点迷迷糊糊的样子。问父亲话已经不能断断续续回答,说不成囫囵话了。此时我仍然没有和父亲捂着头从厕所出来等一系列反常情况联贯起来,更不会与高血压、脑出血串联起来。仍然没有想到不喝酒、不吸烟、生活有规律的父亲会有什么大病。</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时间定格7.35分左右……</i></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本能地想到应该给父亲量一下血压,一种排出法、自我认知、自我辩识的本能。虽然父亲从来没有高血压史。我立即找出手腕血压计。还好从母亲大堆的3.4个药品盒迅速找到,马上戴到已经头疼难耐的父亲手腕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报纸、电视上医学保健栏目经常提醒遇见突得急病的人,家属应在第一时间量血压或给病人吃硝酸甘油、救心丸、不要翻动病人等医疗急救措施。我只是做了在第一时间、第一现场,第一目击者一种最大限度知晓和防范排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血压计的数据显示177/78?98?毫米汞柱。第一眼直瞅高压数值,多少年过去,父亲的高压数值记得很清晰。“77”最不让人高兴的数字,更是不让人喜欢的血压数值,不仅仅在血压计指数上,却没有很准确记住低压。写这篇文章时,咨询河南省中医学院第一附院教授的同学。她渊博的医学知识告诉我低压随高压就高不就低,压差相等。而我始终认为低压应是78毫米汞柱。不知道心中始终认为低压的低值,是不是能降低和缓冲没有照顾好父亲愧疚和负罪的玻璃心情,以及低值对父亲原有身体对抵抗病情的良好期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不相信,怎么会呢?月前父亲还拿着体检表给我说大夫说他心脏跳动和3.40岁年轻人一样,强健,有力。二十多天前我让姨妹夫、姨妹先后来到家里为他们量了血压和查看体检表数值,一切正常。怎么上了一趟厕所血压会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迅速如法炮制重重地又按了一下血压计“开始”健……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随着血压计嗯嗯响地戛然而止,又稳稳地将高压顶到了178毫米汞柱。盯着高压,瞟了一眼低压,还是没有记住低压。我马上意识到不是我想像的头疼脑热那么简单,是与高血压有关的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而那个时候有关血压方面的知识少得可怜。父亲正是上了趟厕所,而厕所又没有暖气,身体遇冷血管紧急收缩,加之用力、年老血管脆弱,又是早晨,人体处于新陈代谢、血压变幻无常的时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后来父亲辗转多家医院治疗、住院。我百思不得其解:一个没有不良嗜好、从没高血压又坚持锻炼的人忽然得高血压进而脑出血,就此咨询多家医院大夫。大多大夫含糊其辞也闪烁其词归结到让他们都不能信服的瞬间高血压结论。还有的大夫说马上回去翻翻书再回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看来历史的真相没有真相,历史的真实没有真实。秦始皇死因的“真相”就是赵高或李斯往始皇帝头上砸了个钉子!不是积劳成疾,也不是废寝忘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些专家教授还说,正是你父亲平时注重锻炼,没有不良嗜好,身体素质好。虽然病情很重,但老爷子很坚强,很配合,生命体征正常。给救治留下了宝贵的时间,延缓了你父亲的生命。您父亲很幸运,你们很幸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字一句听着专家教授说得恍如判决书的话,倏忽间泪水像水帘般地遮住了我的眼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啊!父亲给我留下了赎罪的时间,父亲给我留下再看他一眼的时间。父亲不舍得他的儿女。我亲爱的爸爸!</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时间定格7.37分左右……</i></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远远超出地球人都知道的120/80血压正常值,这已经不是我的能力,哪怕子女是专家、哪怕高血压杀手都不能处理和解决的问题。我突然做了至今仍然认为一生中做得最不马大哈、最不拖泥带水、最不二百五、最不“新闻变旧闻”的事。而我以前就是如母亲说的“马大哈得可怜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八十年代初,小姐姐买的洗头膏装到雪花膏瓶里,我硬生生往脸上当擦脸膏擦了半个月,脸上干燥、起皱、起皮,浑然不知;参加工作后,寒冷冬天的傍晚友爱路第一次狠狠心买了个围脖,戴了一星期才知是女人戴的,羞愧难当;做生意时,儿子母亲带儿子回邯郸省亲,说留有菜有馍,嘀咕埋怨没稀饭,一星期回来,盖着锅盖的锅里的稀饭已发臭,面面相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而现在,最坏的底线结果应该匹配最坏底线思维达到最好的底线效果。事不迟疑,我站在床边挡着父亲,迅速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机第一时间拨通了从没有打过、据说报纸电视台连篇累牍宣传郑州建成区10分钟必到的120。还好没有出现作家张洁接通急救中心电话“先放一段英语,然后是汉语,我无奈地等着,恨不得把手伸到急救中心一把揪断这段录音带”的情况。 </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时间定格7.40分左右……</i></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能处理和解决的是冷静地马上拨通儿子母亲电话,她是长媳,离这里最近。拨通弟弟电话,他离这里最远,作为小儿子,第一时间必须知道,必须赶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天早上,我不想浪费此时此刻一分一秒的时间,虽然我不知道父亲得的什么病轻病重的病?但我知道,时间快慢能决定着一个人的生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不想在父亲生命危在旦夕的时候,从我手里错过黄金救援时间。虽然我不知道多一分少一秒决定病情结果是什么。但我知道,黄金救援时间能让频临死亡的人起死回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不想在父亲最危机的时候做出不恰当处理而后让别人“你应该,你不该”善意指责后的追悔莫及,捶胸顿足。虽然我不知道事后对我这一举动的最终评价是什么。但我知道,最应该做的就是去做头脑中第一闪念的、自己最需要做的事。而第一闪念的往往是最正确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甚至一刹那想到了“丑陋”的私心杂念,想到了“先顾着我”。由于不当处置而被家人、被姊妹、被亲戚诟病。虽无主观故意却在客观上背上了“弑父”这个“人神共愤之,天下共诛之”、天打五雷轰的骂名。心理永远背着不堪重负、沉重的十字架,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带到墓里”的黑锅。虽然我不知道家人、姊妹们是否最后对我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但我知道,主观为自己,客观上也就为了别人。况且别人就是我的父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情愿“高射炮打蚊子”,我情愿让救护车白跑一趟,爽快付给商品社会“喇叭一响,黄金万两”100元汽油“的盘缠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切都在快刀斩乱麻第一黄金救援时间中完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0px;"> 人一到紧急状况的时候,再迟缓、再愚钝、再磨磨唧唧的人,有时也会抖出个机灵。我不属于一点就透的人。小时候精通四书五经的爷爷曾谆谆告诫我说:“</span><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0px;"><i>东风卖花</i></b><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0px;">(从东南风吹来湿润气团使棉花受潮,可加重份量),</span><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0px;"><i>西风称盐</i></b><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0px;">(从西北高原吹来干燥空气,食盐干燥。称即买),</span><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0px;"><i>打架靠后,吃桌靠前</i></b><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0px;">”对我影响很大。遇到事总比别人慢半拍,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害怕这、害怕那,总害怕自己吃大亏。别人都说了、都做了,我都以“想想、考虑、等等”搪塞过去,自认很聪明。就如《天道》“扒在井沿上的人”。在单位按部就班、论资排辈、领导决定机遇倒也掩盖了“耍小聪明”和惯性思维。到了生意场上有很多稍纵即逝的机遇,我都是在等“东风卖花”的东南风,在等“西风称盐”的西北风中无数次错过了。风烛残年时想想,大好年华、蹉跎岁月在“眼睫毛都是空的”中错过。单位“培养”“练就”的等靠要思想真是害死人,肠子都能悔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次能“快刀斩乱麻”的可是我的生身父亲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俯下身子不停地唤叫“爸爸!爸爸!”而这正是急救中最正确的办法。父亲用手摸着头,哼哼着。他应该是处于似清楚似迷惑状态,也是在被动无力地抵抗和承受着来自血液弥漫浸灌在脑干、蛛网膜下腔造成头部巨大的疼痛,难受而无助。现实告诉我,已经是高血压类似的病了。此时此刻,有限的“书到用时方恨少”的医学知识,让我还是没有想到父亲会是脑出血这个听起来都毛骨悚然的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戴着大姐姐给她打的保暖毛线帽子,“像司衙官(母亲语)”揣着手怔怔地看着躺在床上头疼难忍的父亲,又看着我手忙脚乱地应急操作,没有说一句话。脸上虽没现出慌乱、焦急表情,但却从不停来回看的眼神闪过焦灼和无能为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理解母亲,母亲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更没有办法去处理这些对子女都很棘手的事情。只能用她那扑闪扑闪的眼睛,默默地看着与她朝夕相处、晚年全身心地照顾她、躺在床上撕心裂肺的老伴。只能用她那穿透人心的眼光看着他的大儿子独自地在处理发生的突发事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似乎是在监督他的大儿子在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到底是“废才”、“吃才”还是“傻(音‘杀’)才(音‘菜’)”?她似乎是在验收她投资的“建设银行(母亲总说四个子女就是她的四个银行)”,是不是可以单独核算、自负盈亏、连本带利地独自承担?她似乎是在查验连结迎风招展的纸鸢那如丝如缕的风筝曲线,在大风大浪中是否能承受巨大的狂风暴雨?她似乎是在验收“质量=生命”出厂的“正品行货”能不能经得起现场的抗摔、抗打、抗击、抗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大脑一过儿连汤带水地都会想到。但是此时却一切爱莫能助,静静地看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连汤带水”想到的,而我“一眼以蔽之”看到的母亲在突发事件中那般无助、那般漠然、那般无能为力、那般无动于衷的模样,在当时就闪过一丝丝恐惧,脊背发凉,不由得后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而随后想起的一系列的后怕和“假如”、“可能”更让我细思极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到5分钟,儿子母亲到了。不到10分钟弟弟到了。与最近的市二院直线距离仅1.5公里的120,20分钟才姗姗赶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仍痛苦地躺在床上,意识尚有,闭着嘴不说话,顽强得在与脑中剧烈疼痛拚命抗争着,以无比的毅力抵消着血管迸裂慢慢浸入大脑的血液。连大夫趋前查看和询问都无法叙说,未能准确诊断病情,只能怀疑脑出血。稍逊年轻的大夫只能说马上送医院,此时我仍然认为大夫没有马上诊断就应该是高血压类的病,大夫虽说也还没有往脑出血上想,父亲经常锻炼又没有一般老年人慢性基础病,会得什么重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担架放在了客厅,正当踌躇怎么把父亲放到担架上时,在床上的父亲睁开眼张口了:“我下去,我自己走!”听到父亲说话,大夫更加怀疑和迷茫自己可能诊断却没有确定说出的病症。而父亲此时他更不知道他得的什么病。我想既便他知道,他也不会退缩。以他的性格和脾气他仍然会在有知觉、有理智、有判断、有能力的情况下去尽量做他所力所能及的事。从不麻烦别人,从不让别人讨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没有借助任何力量,慢慢翻身从床上起、坐、穿(鞋)利索地下床,径直朝客厅一拐往厕所走去,弟弟连忙过去搀扶。据后来弟弟回忆,弟弟随爸爸走进厕所,爸爸将他推出,关上门,约有一二分钟。然后又极力摆脱弟弟的搀扶,直接朝楼门外停的救护车走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站在客厅问大夫:“俺爸得的什么病?”“不好说,还能走路,一般怀疑这么大年龄得脑溢血已经昏迷,不能走路了,到医院查一查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承受着痛苦,既便是头脑疼痛、昏沉、眩晕,既便四肢无力病到那个地步,既便就要上生死未卜能救他命的救护车,父亲没有流露半点悲戚和惶恐。父亲也如当年跨过鸭绿江那样,内心强大得使他保持尊严、保持尊容;保持自尊、保持自爱;保持昂扬、保持斗志;保持镇静,保持不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该有多么坚强、镇静和忍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给我讲过发生在他身边的真人真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父亲在洛阳工作。在返洛的火车上无意碰上与他共事多年,“文革”被揪斗、挨整、管制,和我们家上下楼的邻居,现已调到铁路工地的同事,即章校长。二人一路谈笑风生,畅所欲言,无所不谈,共叙话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星期以后父亲回家,向我谈起了发生在章校长家惨烈的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章校长二儿子在洛阳列车段列检员工作。不慎被两列车厢前后夹击,造成工亡,其状惨不忍睹。而父亲在火车上碰见章校长正是去处理儿子的善后之事。父亲深有感触地对我说,章校长心胸、胸怀真大。在三个多小时的火车上,他没有透露出一丁点有关儿子的信息,没有看到一点慌乱六神无主的眼神,没有看出一点悲伤和悲切的神态。一路上说说笑笑,自如镇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仿佛没有任何事发生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一代人经历了风雨,经历了雨疏风骤;经历了生死,经历了生离死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坦然面对突如其来的病情,坦然面对“意外比明天先到”的出现。仍然保持着出奇的冷静和处变不惊的从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从家中厕所到门外停的救护车足有10米并还有5个台阶。一个已经爆发颅内出血的80岁的老人,如果按时间推算已过去30分钟,迸裂的血液可能已经散布脑干或下腔,而此时的人应该可能处于昏迷、昏厥和站立不稳、行为受限的状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写此文询问弟弟。发回语音再次强调:“我记得很清楚,爸爸是走着到外面的救护车上,而没有躺在客厅的担架上。”当时的我可能已经“断片”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吃饭中,儿子母亲问写到哪里了?儿子母亲站起来学着父亲走路的姿势说:“我也记得很清楚,咱爸是走出去的,腰板挺得直直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坚强、毅力、不屈的形象就这样矗立起来,如同项羽“力能扛鼎”、王成手握爆破筒形象被人传颂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就是一个父亲。在那种非常危险时刻,在那种已处于生死线边缘,一般人都无法掌控的情况下,靠着顽强的毅志,自理、自控、自觉、自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短短10米路程,父亲每迈出一步,都是艰难的,艰难得在用每一步证明着自己的坚忍。父亲从家中走出这短短的10米路程的身姿,如同《夜幕下的身姿》、《灯光下的背影》定格在了我的脑海中……</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时间定格……</i></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父亲靠着自己不屈的生命力在弟弟的搀扶下吃力地走上救护车,躺在担架上的一刹那。坐在旁边呆呆的我,脑子一片紊乱和空白。直觉冲击告诉我,平时从身边呼啸而过急救别人的、急切紧迫的嘀~嗒~滴~嗒声的救护车停在了家门口。爸爸需要救护车了;爸爸用上了救护车了;爸爸躺在了救护车担架上了。大夫在车上为爸爸用上了药,用上了吸附在心胸球状吸盘、夹手指、脚指夹子布满线的心电监护设备,用上了覆盖脸上危重才用上的呼吸机。爸爸一直在昏迷着,任由大夫随意摆弄。眼前直观告诉我,爸爸倒了,爸爸病倒了。这个维系着家中的定海神针、母亲的保护神、子女的坚强靠山和支柱、慈爱的爸爸彻底地病倒了,彻底地处于了不省人事之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急救车开往市二院的路线是父亲每次往我家里送吃送喝、他的孙子小时父亲来回抱送、孙子高考时父亲一天四趟接送、奔赴京城上学时父亲千嘱咐万叮咛、笑脸相送的必经路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看着窗外父亲熟悉、走过的街道,再看看“全副武装”被病痛折磨不能自己的父亲,我漠然面对,百感交集,欲哭无泪。整个人像被掏空的一样傻傻地呆着、看着,无以诉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没有被50年代兵荒马乱时代的列车车厢上兵痞横行、刀枪火拼、剑戟森森的混乱所击倒;没有被枪林弹雨朝鲜战场的硝烟战火、炮声震天、流弹满天飞所击倒。没有倒在“天当房,地当床”、万丈峭壁、悬崖深壑、爆点遍布、炸石滚滚、险象环生的铁路工地上;没有倒在充满希望、充满挚爱、太阳底下最阳光事业的三尺讲台,却在若干年后被残酷的视为“沉默的杀手”的高血压、“颅内炸弹”的脑出血击倒了。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12年1月10日《工作日志》记载:</span><b style="font-size:20px;">“<i>……接至市二院,经CT检查确诊脑出血。并要求转院到郑大一附院介入科,后入住。父亲处于昏迷状态。下午7时发现左胳膊、左腿无知觉,一直处于嗜睡状态。医院釆取各种手段,经CTA检查无发现血管癌。1月3日磁共振发现丘脑有脑梗塞。(12月)30日—1月7日期间,父亲一直处于嗜睡、时迷、时醒半昏迷状态。心情烦躁,伴有胡话……”</i></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工作日志》:</span><b style="font-size:20px;"> <i>“(1月)7日转至神经内科。第一天就大小便失禁……一天后转好,并一直嗜睡。10日早,父亲微微睁双眼,要水喝,精神状态良好。并表扬了护工小朱,声音哽咽……” </i></b></p><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0px;"> 《工作日志》:</i><b style="font-size:20px;"><i>“我相信父亲的身体素质,我相信父亲坚持步行5公里的坚强底子,父亲一定能够战胜疾病,创造人间奇迹。</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今天的病情好转,一定能为日后战胜疾病打下基础。”</i></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用超乎想象顽强的生命力和坚强的毅力,开始了与病魔拚命抗争的两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文章走向结尾的时候,我又想到了那天早上父亲得病的前一天即2011年12月29日晚上。我冒着寒冷的天气给客户送货安装3个小时刚刚回来,20.30分拖着疲惫的脚步,先来到了岳母住的与母亲家仅有50米、带有电梯暖气的房子看望岳母。岳母看我冻得鼻青脸肿又搓手又往手上吹哈气,浑身脏兮兮蓬头垢面像个叫化子。心疼地对我说:“看你冻的,住一晚上暖和暖和再回去吧!”“不行呀!我得回去,到俺妈家住,”我感激地说。“住一晚上又能怎么样?明天一大早回去做饭吗?”我摇了摇头,谢绝了岳母一再挽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天眷顾我,父母感召我,岳母出于关爱,无意探究、触碰、考验女婿的底线。我老老实实、收敛起“奸商”的“滑头”回家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事后细思,脊背发凉,极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一向闭门锁户的父亲还给我留着门,门是虚掩着的。父母屋里的灯是亮着的,他知道他的儿子还在外面为生存、为温饱拚命挣扎。他知道他的儿子不管多远的路途、不管多晚的时间,迟早是要会回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哈着腰、太空步般得怪模怪样走到父母屋前,虽已50多岁却完全是儿时般那种嬉皮笑脸、调皮捣蛋、撒娇、给父母一个冷不防的样子扒在门缝小声说:“我回来了!妈,爸爸,您们睡了?”母亲说:“回来了!”父亲说:“噢!把门锁上,睡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啪”,灯拉灭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母没有睡。父亲、母亲一直在等我。父亲、母亲屋里的灯一直亮着,一直在为她的儿子留着回来的灯。父亲、母亲还是要等到像我小时候那样玩累了、玩疲了回来才能安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用一点光,温暖孩子的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母安然无恙,我没有进去。父母的理所应当如此平常,我也如此理所应当的顺其自然。我那会儿不会珍惜这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以后还会多次重复、甚至随时都会出现的这一幕。更不会想到今晚的这一幕将被父亲第二天早上的突病降下了最终的帷幕,永远地也不会再出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事后我也很自责和后悔。我在想,那天晚上我没有走进屋里,没有问父母吃得什么饭?没有问父亲一如平常散步了没有?没有看到父母就寝时的什么情况?虽然下午打了电话禀告过父亲,晚上却没有面对面看到父亲有什么异样?只是草草地问候一下,铺好床,看起电视来了。假如那天晚上我回来做饭有汤有水的,父亲摄入大量的水份,营养均衡,第二天早上到卫生间还会便秘、还会用力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甚至更加自责的是父亲两年后去世,在家照顾母亲为母亲喂饭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是不是因为在家照看父母,每天早晚有肉、有蛋,让父母过多摄入该死的高蛋白、高油脂、高营养造成了父亲的血液粘稠,进而血压升高、进而脑部出血,客观上成了“弑父”的杀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至今想起,虽姊妹未当面提及质问,也确曾给小姐姐无比忏悔地说过。小姐姐摇了摇头,父亲本身也爱吃肉。又多次问过保健大夫,理论上是不成立的。高血压、脑出血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但却成为了我一直挥之不去的阴影、永远不能原谅、永远不能自圆其说的“痛”和伤疤。父亲泉下有知,不知道能不能原谅他这个好心办坏事、粗心大意、毛毛躁躁,在家照顾父母时,父亲得了病;在ICU父亲弥留时,又单独在身边看着父亲撒手人寰的儿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假如那天晚上我走进屋里和父母天南海北胡侃。说今晚为客户安装家具发生的趣事以及今晚这一趟安装挣了比他一个月的退休工资还高几倍,父亲的心情一定会很好。也许父亲带着高兴的心情进入梦乡,愉悦使大脑分泌天然镇痛剂β内啡肽。而内啡肽使血管收缩正常,血流顺畅,防止成人血管老化,起到调节体温生理功能,调节心血管、呼吸功能的作用。舒心平缓的父亲还会出现早上血压突高、脑出血惨烈的一幕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切假如皆有可能!“马大哈”、“二半吊”没有做到“皆有可能”。不幸的是父亲却“皆有可能”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为什么人们没有做到,却总用“假如”、“如果”作为充填物去填补内心虚妄、虚假、自私、自利、自作聪明肮脏的心里空白,少了忏悔,多了狡辩?是否借以逃避该去承担而没有承担、该去做而没有去做、因你的原因而造成不良后果,却害怕遭受众人指摘,龌龊不可见人的责任担当,少了惭愧,多了诡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为什么没有想起来?为什么没有去做?你不能不让别人去说,你不能不让人去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又有多少子女,父母生前一碗水不端,以各种理由推托或转嫁应承担的义务,却在父母的墓地哭得惊天动地,哭得死去活来。真让善良的人们感到无公序良俗、无是非判断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还在假如的镜头里假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假如那天晚上我没有回来,暂居岳母处,享受了温暖的夜晚。早上回来晚了,父亲已经走出了家门、走出了小区门口、走到了马路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假如那天早上我起来的晚,像母亲说得“早起三荒”,急急忙忙钻到厨房,忙前忙后地赶着做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没看见父亲从厕所捂着头出来,那是脑出血的最初症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没有很随意的一问,只认为头疼脑热小事一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没有随父亲走进屋里,在抓紧低头看手机上的八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没有看到父亲拿着他喜爱的绿棉袄穿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没有阻止父亲,父亲捂着头、趔趔趄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把假如的镜头摇得靠后一点。假如一切循规蹈矩陪着父母吃完饭,洗洗涮涮,我泰然地离开家里,到十几公里的市场。十几分钟后、二十几分钟后、三十几分钟后,家里仍然、父亲仍然、母亲仍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再把假如镜头摇到更远一点的两个月前。假如外甥女大姑照顾母亲却因事回家,子女没有居住家中。只是“次密接”、比隔三差五还“密接”地“常回家看看”,而回来问寒问暖的时间且都不会在早上,既便我离得最近。家里仍然,父亲仍然,母亲仍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以上的假如我不敢想的可能就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可能走出家门抬迈腿下楼梯的一瞬间,头晕目眩摔倒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可能走到楼门口的一瞬间,大脑血液浸出,受冷空气刺激,血管收缩出现昏厥摔倒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可能走到距离30米的小区门口一瞬间,肢体乏力摔倒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可能走到马路上一瞬间引起意识、肢体运动障碍导致昏迷摔倒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查百度。对于突发脑溢血的患者来说,三分钟之内就会出现突然晕倒、昏迷不醒情况。如果是轻度,也会在半个小时之内出现昏迷暂时失去意识,摔倒在地,导致骨折以至死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切假如可能汇成的结果是:我在家里不知道,难辞其咎,心甘情愿成为家人讨伐的对象,背负沉重的枷锁。其它子女更不知道,不知者不为罪。天和地知道,“天在看,地在瞧,人在做”。路人知道,却不知姓甚名谁。偶尔邻居路过知道,急急忙忙通风报信。朔风刺骨的季节,一个80岁老人身体扭曲、痛苦不堪、直条条地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不知死、不知活。等待不敢扶、不能扶、害怕扶的好心人拨打120。比网络传播还快的“父亲栽倒,子女不在”、“父母无人伺候”“养子女何用”等负面新闻的口实会迅速成为全院的“特号新闻”。而这样的事件的发酵远比“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网络在院里更具杀伤性和颠簸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母亲曾讲过发生在院里纷纷扬扬疯传得触目惊心、不堪卒想类似的 “号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可能就是父亲真正的“倒下”。也可能是自诩在家照看父母的我“伤害性极大,侮辱性极强”口碑的倒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至今想起仍恐惧、仍后怕,仍脊背发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还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父亲是幸运的。一切危言耸听、一切凭空杜撰的假如、可能,都没有发生。父亲坚强地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父亲坚强地进行着康复锻炼,父亲坚强地被子女簇拥着。他终于把子女全身心关注母亲健康的目光,聚焦到了自己的身上。留给了子女最宝贵的两年孝顺时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相比二战叱咤风云、呼风唤雨、拯救人类伟大的“三巨头”,远没有父亲幸运和幸福。叼着烟斗的斯大林在莫斯科郊外的别墅突发脑出血,身边无人,10个小时发现,5天后谜一样去世;抽着雪茄、痞子状的丘吉尔在家中山庄突发脑出血,庄中数人,却持续昏迷,10天后驾鹤西去;坐在轮椅上的罗斯福在白宫让画家画像,大喊一声“我头疼的好厉害!”众人蜂拥。一天后黯然落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二战“三巨头”,随着战争的烟消云散,每每总被史学家提起。我每每提笔书写回忆父母文章的时候,却要总总打开《工作日志》翻阅资料,都会有意无意中翻到、看到记录父亲的那一天、那一天的早上:</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父亲终于病倒了,如山的肩膀,很不情愿地偏倒在床上”。</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12月30日早上发生的事情……</i></b><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每每看到这里,脑子总能浮现和听到南极洲、北冰洋巍峨耸立、冰指天穹、气势磅礴的万仞冰山,倾刻间山崩地裂、地动山摇、山呼海啸、摧枯拉朽般地轰然坍圮、崩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爸爸,您倒了,我还依靠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草稿于2022年11月27日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终稿于2022年12月15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发朋友圈于2022年12月30日7.30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后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这篇文章见证郑州疫情一个月静默管理、全国新冠疫情全面解封、相继出台防疫“二十条”、“十条”阶段。株守在家里,一篇篇文章打发时日。没有了急不可耐挑战奥密克戎的冲动,也没有了了解世界大势、卡塔尔世界杯足球赛的激情。却有了儿子快递过来的章丘大葱,数个电话的疫情问候和关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当老实人,做老实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12月10日因修电水壶偶外出,回,测核酸,24小时未出结果。楼群曰10管有阳。慌,顿感头部不适。朋友群即有“羊”,恐。12日测体温:36.3C⁰,又日测早35.6C⁰、36C⁰,午后36.5C⁰,无它症状,仍恐潜伏期。骇,第一波疫情爆发倒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此篇文章在此氛围完成草稿、修改、定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本定此文为3000—5000字,又超了。</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