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font-size: 20px;">乡愁作品“人物篇”(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2px;"> 婆娘二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20px;"> 文/张天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题记:现在农村说媒的,有的是组团儿“有偿婚介”,明码标价:亲事儿说成了,男方得“酬谢”给他们多少多少钱,500——1000不等。为此,俺想起了一辈子说媒积德的婆娘二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婆娘二伯“婆娘调儿”,大字儿不识一个,“光身汉”一条,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自由生活儿……在俺这一溜山湾儿,婆娘二伯是个响当当的“公众人物”,——平日里好哼唱曲子戏,会给人家说个媒当大月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俺这个近门伯在家里排行老二。小六十儿的年纪,光葫芦头,尖下巴额儿,左眼不大,倒也吃木儿,右眼乜斜,视力不佳,“木匠吊线”一样。再加上二伯说话走路动作“娘们儿”味儿十足,庄儿上人背地里叫他“二婆娘”。为了区分前后院老四门儿数十个长辈儿们,俺私下里就在称呼的前面加修饰限制词语:牛把儿四爷、铁匠大伯、婆娘二伯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夏日里,婆娘二伯头上老好顶个洋布手绢片儿,浅灰色“方块儿”边儿,两角在脑门瓜儿后扎个活结,两角儿耷拉到脑门前,遮光挡阳;冬日里,换成月蓝绒布手巾,依旧脑门儿后打活结,脑门前倒裹得严实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二伯的“行头”随季节或在家出门儿而转换不定。不变的是他那将近三尺的长旱烟袋,五冬六夏的掂着。他的长烟袋秆是石竹做的,足有油条那么粗细,光溜溜的;一端装浑圆的独山玉石烟袋哨,内含一片儿鸡血红,吸烟的时候把二伯的老婆嘴儿撑的老大,“吧嗒”一阵子后,他掏出干净手绢儿先擦去烟嘴上的口水,再细细的相一阵儿,珍贵得要命。二伯说,这烟袋哨儿是他的父亲(五爷)留下的。烟袋秆的另一端黄铜烟袋锅儿锃光瓦亮。二伯的烟袋包儿更是他炫耀的资本,那是他说成了媒,姑娘家给绣的谢月老之物,——这一个还没有刚用掉色儿,新的就滴溜上了,每一个烟袋包儿,都是婆娘二伯擅牵红线儿,“优秀月老”的工作留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按下婆娘二伯爱说媒的事儿不表,俺先说说他好唱曲子扮“浪旦儿”的笑人事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俺上初中一的那年夏天,伯让俺暑假里放俺家的那头老犍牛,肯和婆娘二伯一起上山放牛,听他说“瞎话”唱“浪旦儿”。二伯拿手的是曲子调儿,最肯唱的是《小寡妇劝坟》、《小二姐做梦》、《钉缸》,都是小三门儿旦角戏。俺印象深的是他唱的《小寡妇劝坟》的场景:牛们自由的在山坡上吃着青草,俺们十几个半大子娃们坐在石头上看婆娘二伯精彩的表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俺二伯尽管没登过台,但能把戏里的台词记得滚瓜烂熟。二伯的腔口子柔里带脆,再捏着嗓子眼儿仿唱旦角真是维妙维肖。搭配上他平时的“婆娘调儿”走受,活脱脱的“浪旦”角色一个。这出戏里二伯一扮二角:刚丧夫的小寡妇、前来劝哭的邻居大婶儿。“小旦儿”唱腔儿哀怨悲咽,“浪旦儿”的动作滑稽可笑:走路一步三摇,吊屁股扭骻,拍大腿一蹦多高……二伯的表演把俺们逗得“嗤嗤”笑个不停,笑得流出两眼泪花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俺庄儿好唱老戏,大部分庄儿上人懂些戏理。记得俺十几岁的时候,云阳的梆子来了,戏里的“媒婆儿”,是男扮女装,叫“破旦”或“浪旦儿”,脸上点个黒痣,大多在腮帮子上,照三不着两的,掂一杆旱烟袋,“噗嗤”着上场,开口道白:“媒婆儿,媒婆儿,为个吃喝。不为吃喝,谁当媒婆儿!”当看戏的乐得哈哈笑时,俺就会想:叫俺婆娘二伯演媒婆,那身段儿,那腔调儿,那走手儿,不用化妆,就能把人逗得前仰后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戏里媒婆说媒为了讨生活儿,俺婆娘二伯说媒只为积德。尽管二伯终身没有成家,但他凭着“宁成一桩媒,不断一条路”的积德之心,还是为方圆姑娘小伙儿牵线搭桥。为成全姑娘小伙能“在一个锅里耍稀稠”,婆娘二伯跑腿受劳,费嘴磨舌,苦心撮合出一桩桩亲事儿。有几铺儿还是给一家老少两辈儿保的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七十年代后期,在俺们这贫穷落后,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的大小山村儿,年轻人的婚姻大事儿,“自谈”的几乎没有,央亲托友说亲事的很普遍。三里五村能说会道当媒红的也有仨俩,但他们都没有俺二伯“爱岗敬业”,“技术过硬”——成功率极高。一提到婆娘二伯,方圆几十里家喻户晓:“那主儿好说媒。”于是,谁家孩儿们大了便来求他给遇对象。说上门央二伯给说媒提亲的,挤破门子得排号儿,也不算夸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由于婆娘二伯人缘好,交际广,牵线搭桥专业化,经他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很多。有一次俺笑着问二伯:“你说成有多少媒了?”坐在木凳子的二伯,把还没吸透的一锅儿烟,照着半抬的左脚千层底儿布鞋底子上“啪啪”一磕,伸出右手比划着说开了:“娃儿,你问得照弦!二伯从四十那年跟着你小个儿五爷学说媒,那叫“跨媒”;别人说的媒没说成,我再去拾拾铺儿,成了,叫“拾媒”;到眼下,合说的,自己说的合一起六十七铺儿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虽说婆娘二伯没登过一天学屋,可提起“说媒”的学问来头头儿是道儿,似乎是“科班出身”。俺庄儿上有人向二伯讨教说媒技巧,他会苦口婆心,传经送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二伯的经验之谈是:当媒人就得嘴儿不值钱,腿儿不值钱,吃得住话头儿,落得住埋怨。给两方传话儿时,还不敢照搬原话儿,实话实说媒撒乎,两头儿瞒哄事儿能成。旧社会古戏里有“替相”,等结婚时偷梁换柱,坑人家女方,那媒当得坏八辈子良心!新社会娃儿们找对象,妮儿们找婆儿家,讲求的是对缘分。可俗语说“千里姻缘一线牵,湖广闺女嫁四川。”离了媒人不唱戏。无巧不成书,无针不引线。“头儿碰”的碰僵了没人打圆场儿,得有个中间人扯摆扯摆,保媒当月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二伯还说过:“成不成,三两瓶。”那是媒人想叫男方巴结哩;“人馋说媒,狗馋舔灯。”那是糟挤(骂)媒人哩。这两样儿说词儿对不上我,我滴酒不沾,上谁家说媒背着长烟袋秆子,肉一筷头儿不尝。“说媒三家好,过门儿两家儿亲,一点儿不对骂媒人。”这话应哩贴,媒说成了结婚了媒人靠边儿了,可过一家人家儿,谁家锅台不冒烟儿,有时候牙跟舌头还不搁哩,挨骂是小,有的女方跑上门儿数落:给俺找哩啥家儿,啥人儿?过不成就离婚,非得一棵树上吊死?听二八眼子话,又得调解家务纠纷!有时候肚子气得憋鼓憋鼓的,咋着?你得揉一揉肚子咽了,赔着笑脸儿好劝歹说,做说媒结了婚的“后续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再早些年,婆娘二伯说媒是步行,走到庄儿上吃饭场儿,接二连三的有人给他打招呼:二哥,又上哪儿喝鸡蛋茶哩?二伯会喜眯咪地打着手势应道:“王岗一个妮儿,山西苑家台儿一个娃儿,掂掂萝卜掂掂姜,怪般配,扯扯去。”说罢,迈着小碎子步儿,“嚓啦嚓啦”,拾急慌忙上路了。之后,有了自行车,二伯不会骑车子,就有自己的侄子或男方家人来骑车子带着去成全好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暑假里,俺们肯上婆娘二伯家玩,他家是是乱汉子场儿,农闲季节或阴天下雨,他家能挤一满屋子人。堂屋当门儿打纸牌“交公粮”“捉黑桃A”的,东头一间挤一群小孩儿们缠着二伯说“瞎话”的。二伯从来不显烦,还拿出说媒得来的“白河桥”烟,给会吸烟的撒一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俺看见他家西界墙(土坯砌成外面搪捻子泥的室内隔墙)上,并排贴着一份份红纸折叠,小毛笔书写的“月老请贴”。这种自制贴子有封有瓤儿,很像书信。封儿上正面中间再竖镶一纸条,上写邀请“月老大人”谁谁。俺数了数,光“月老大人”的七十三份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婆娘二伯故去有些年头儿了,庄儿上的老一茬儿人还念叨着他:现在的说媒哩是图钱哩,就人家二婆娘在世时,说媒为积德行善哩。</span></p><p class="ql-block">(原载《红罗山书院》《裕州心声报》《南阳日报网》搜狐、优酷等报刊、平台,编入乡愁“人物篇”有改动)</p> <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张天兴,男,55岁,方城县某中学教师,河南省教育学会语文教育专业委员会会员,曾在《农民日报》《河南日报》《教育时报》《河南教育》《南阳日报》等报刊、网络媒体发表新闻、文学作品300余篇(幅)。辅导的学生作文在《作文指导报》《南阳小作家园地》《裕州心声报》《少年文学网》等报刊、网络发表150余篇(首)。</p> <p class="ql-block">总体策划:吴 伟</p><p class="ql-block">编辑制作:耿之本 春 晓 徐 烨 刘书成</p><p class="ql-block">作品提供:张天兴</p><p class="ql-block">审阅机构:河南省语文专业委员会</p><p class="ql-block">(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必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