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未至

彼岸的春天

温软的风，吹远一缕云，像烟。

潮湿的空气，翠绿的山野，一些鸟贴着屋顶飞过，投映到我碗中的面汤里。

墙外荡起笑声，忙空的嬢嬢们聚在路口聊八卦。我嗦着面条，慢慢凑过去。

阳光钻石般的，在他们的皱纹里闪着光亮。树上的落叶哗啦啦地飞着，如同他们的阵阵笑声。满世界里，流光溢彩。

米家老头走过来，一路跺着脚骂娘：“哪个龟儿子，偷我两只鸡。”

那脸拉得，比我碗里的面条还要长，骂到激愤处，咳一口痰，重重吐到地上。

笑声嘎然而止，大家一脸同情，纷纷斥责那好吃懒做的贼。

“这阵子，偷鸡摸狗的可多呢，烦球得很。”

“你那鸡，养大路边，要不得哟！”

可不是嘛！他家的鸡，哪需要偷？自己就跟人跑了。方才，我从菜园回来，它们抡起翅膀扑上来，要不是我跑得快，得撵进家里。

面条裏着汤汁滑入胃中，摸摸肚皮，幸福地打个饱嗝儿。这面真不错，幸好没栽在昨天。

大清早，封城的通知，从天而降。连绵不绝地消息，像一条无穷无尽的甬道，群里噼里啪啦炸开了锅。

“哦豁！又封了，搞个铲铲。”

“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哟？”

“我们需要上班的，怎么办呢？”

………

工作人员艰难地安慰：“非常时期，请大家配合社区工作。”

我打出一行字：“x栋x号已回乡下。”害怕遭到嫉妒，赶紧撤回。

树影摇晃，落叶打着旋儿，心情透着舒爽，荡漾在一片金色里。

陈家孃孃隔着大路相望，远远招呼：“妹子，快来摘个柚子！”

“好咧！”高兴地应着，撒着拖鞋就奔过去了。

“这个，摘这个！”她弯下身子，热情地扒开一垄叶子，“朝阳的果子，最甜。”

乡里人家，实在。于他们，赠予是福。你若是拒绝，人家要恼的，觉得自己被当了外人。即便是丢了东西，骂几句，也就过去了。

长大的孩子，义无反顾奔向城里，拼尽全力住进水泥森林。他们常说，乡下人怠惰疲懒，没法发展。这里的每个人，确实不看未来，只在乎眼前，一日三餐。

城市里，拿到奖金去撸串会喜悦。村子里，邻居送你自家种的小菜，也会喜悦。两种喜悦，分不出高下的。

思绪拐个弯，绕进重庆封控中的一个小区。墨色的夜空，人们挥着荧光棒，整栋楼闪烁成一片蓝色。

粗犷的音乐，掠过夜空，皱起一片月光的波纹，像天空坠落的泪水。

人们晃动身体，忘情地大声唱：“向远方挥挥手，那是爱情的方向…….”

旺盛活着，生机勃勃。

城市里的孤独，从不来自陌生人，打开那道冰冷的屏障，就可以拥抱在一起，那是生命的炬火啊！

淡淡的清香从墙头探过来，隔壁的桂花又开了。冬至，也未至，花儿竟乱了方寸。

院门砰地炸开， 婆婆风风火火冲进来，大嗓门直嚷嚷：“出不去啦！封村啦！”

今天的风有些大，我心里想着，吹得阳光都开始晃。婆婆叉着腰，笑得一脸得意：“走，杀鸡去！咱有吃的，随他封好久。”说罢，又暗自叹一声，真好。

真好什么呢？我心里一阵莞尔。

墙角，一朵野草的小花开着，明亮亮，黄澄澄的，小灯笼似的，点燃一片冬天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