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林柏的家在省城铁西工业区,一条大道把几十家工厂和工人住宅区分割开来,工厂区没有一家住宅,住宅区也没有一家工厂。每到上班的时间,各个路口骑自行车的人群象潮水一般湧向自己的工作岗位,自行车的铃声,吆喝声响成一片。</p><p class="ql-block">住宅区是成片的平房,林柏家住的这一带是日伪时期的工房,俗称“新地号”。沿袭了明清时期的里甲制,一百一十户为一里,四周一圈趟房围成一个院子,里面再有三趟平房。</p><p class="ql-block">东北角,木门木窗,油漆被晒的退了颜色,一层一层起了皮,门上的四块玻璃,腻了已经掉的差不多了,靠玻璃钉维持着没有掉下来。</p><p class="ql-block">母亲正在蹬着那台无敌牌缝纫机,看见林柏进来,“咔嚓咔嚓”的声音戛然而止。好久没有见到儿子了,做母亲的心情无需描述。林柏放下背包,环顾一下四周,家里还是那个老样子,三五牌挂钟还在那滴滴哒哒,摆锤不紧不慢地悠荡。</p><p class="ql-block">“妈,是谁给找到的接收单位呀?”林柏问道。</p><p class="ql-block">“是你姨姥爷,别人谁都指望不上。”林柏心里知道,姨姥爷是一家小厂的厂长。</p><p class="ql-block">可真难为老妈了,这些年为了儿子的工作她老人家憔悴了不少,四处打听怎么把儿子的工作调回来,她向邻居承诺谁要是把我儿子调回来,让老头子给打个大立柜白送。</p><p class="ql-block">林柏从包里掏出那张工作调动审批表,一式四份,每份要盖滿八个章。从厂里出来时,他已经填好了表格,基层单位和厂一级的章已经盖好,关键还差主管局和人口控制办,明天要先到主管局碰碰运气。</p><p class="ql-block">家里虽然简陋,但却是温馨的。自从十七岁下乡离开这里,每次回来住的时间都不长,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这里是自已长大的地方,无处不体现着父母精心养育的印记。他心里不无愧疚,非但不能在身边照顾,反而让父母操碎了心。</p><p class="ql-block">冶金局在市中心一条不太显眼的街路旁边,灰色的水泥门柱,红砖铺路一直通到一栋大楼的门前。雨搭下,四扇沉重的大门只有中间的两扇带有上下垂直的长长的金属把手,虽然锈迹斑斑,但不失威严。</p><p class="ql-block">推开门,迎面是宽宽的楼梯,走上缓步台又分向左右。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门的右上方伸出一个白色的木牌,上书“人事调配办公室”四个黑字。</p><p class="ql-block">说不上什么原因,林柏最不愿意到机关大楼里面来,这也许是身份使然。他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进来!”里面的人正在打扑克,看到有人进来,其中的一个人扭过头来,把手上的烟又猛吸了一口,又用手指夹着烟头去捻另一只手上的纸牌。</p><p class="ql-block">“什么事啊?”他斜楞着眼睛瞟了林柏一眼。</p><p class="ql-block">“对不起,打扰了,我想在这上面盖一个章。”林柏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审批表。那人拿过审批表看了一下,“现在是人事冻结时期,所有调动全部暂停。”林柏楞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好,“你回去吧!”把表格又还给了林柏。</p><p class="ql-block">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没曾想是这个结局,林柏一时不知所措,傻愣楞的站了好一会儿,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嘴巴嗄巴了老半天,还是默默地退了出来。</p><p class="ql-block">重新又回到大街上,压抑的心情轻松了不,看着南来北往的车辆,喧嚣而有秩序,难道这里就没有我的一席之地?他转而想到了刘威,何偿不到他那看看,或许能有办法。</p><p class="ql-block">刘威的家在音乐学院大院里,高大的树木随处可见,一栋小楼掩映在绿荫之间,不知从什么地方隐约传出钢琴演奏的声音,舒展而流畅,与这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水乳交融。音乐真的能使人改变心情,林柏这会儿似乎已经忘了自已的心上的愁事。“这傢伙,家庭氛围真跟我们不一样。”想起以前朝夕相处的日子,“不在一个档次上,”林柏这样想着。</p><p class="ql-block">“谁呀?”敲过门后,里面传来刘威的声音。“我,林柏。”门开了,好久不见,老朋友胖了不少,刘威热情地接待林柏,寒喧过后,林柏说明了来意。“没问题!这事交我办好了。”刘威爽快的答应。</p><p class="ql-block">“等什么时候办完,我上你这来取。”</p><p class="ql-block">“不用,盖完章我给你送去,正好去你家串个门。”刘威说道。</p><p class="ql-block">想起自己家那个寒酸的样子,林柏也不好再说什么。</p><p class="ql-block">没过几天,刘威就把盖好了主管局印章的表格送来了。个子太高,他不得不低头钻进低矮的小房,“林柏,主管局这一关算过来了,但人口控制办这一关实在难过,我是尽了最大努力了。”刘威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审批表。</p><p class="ql-block">林柏接过一看,表格下部八个方框,主管局一格里“省冶金局人事调配专用章”,鲜红的印记清晰可见。</p><p class="ql-block">“你这就老大能耐了!”林柏感激地看了刘威一眼。“还是借人家的光呗。”刘威笑道。</p><p class="ql-block">“那我怎么谢你呢?”</p><p class="ql-block">“谢什么谢,都不是一天二天啦!”</p><p class="ql-block">林柏还是拉着刘威到附近的小饭店吃了顿打卤面。</p><p class="ql-block">送走了刘威,林柏还是一脸茫然。这人口控制办,刘威都拿它没辙,我有什么办法。他知道那地方的原则是进来一个必须得出去一个,计划经济,什么都是有计划的,人们的口粮,生活物资的分配都是按人头来的,布票,线票,购物券按户口发放,提倡“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p><p class="ql-block">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再等等看。就那么几个串休很快就用完了,他不想请事假。到火车站买好了第二天的车票,他还有最后一个任务,就是到丁海家看看有什么事,是否要捎什么东西。然而这一去,命运的天平开始向一侧倾斜。</p><p class="ql-block"> (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