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决战” ， 怀念老总

行走与观看

上星期回上师大美院为研究生上课，意外见到美院最近参与主办的上海壁画邀请展《空间的璀灿》画册，其中居然还有30多年前我在部队时参加创作的壁画《决战》，不由得想起刚刚去世的该壁画项目发起人和组织者，被我们称作“老总”的陈其老师。

上月17日晨，获知了老总辞世的消息，对此虽有预感，毕竟他已95岁高龄，还刚生过一场大病，但闻讯后仍禁不住潸然泪下。连日来，老总宽厚长者的形象以及壁画创作时的种种情景不时在脑海中浮现。

陈其老师本名曹怀杰，1927年出生于江苏盐城，三岁丧母,抗战中父兄皆在日军轰炸中遇难，他年仅14岁就成了孤儿，后来投奔新四军，参加了新安旅行团，在抗日烽火中成长为新四军的文艺工作者。

解放后老总先后到杭州中央美院华东分院和北京中央美院专修科学习，后来一直在南京军区工作，曾任南京军区政治部文艺创作室副主任、美术组组长、江苏省美协副主席等职多年。

图为原南京军区美术创作组工作室所在的大礼堂建筑，这里是老总工作了多年的地方，也是军区美术创作活动的中心。

由于壁画创作那几年与老总朝夕相处，彼此分外熟悉。又因他是新四军出身并参加过淮海战役的老革命，德高望重，所以我们平时就以淮海战役总前委、新四军军长陈毅元帅的称呼戏称陈其老师为陈老总，叫起来既顺口又贴切。

最后一次见到老总是去年去南京参加一个活动，顺便向他当面转交请上海视觉艺术学院师生为其修复的三幅油画。能在老总生前促成此事，无论对他来说，还是于我而言，都是了却了一桩重要的心愿。

作为一名资深军事画家，老总的作品《回岛》、《淮海大战》等早就享誉军内外。但对军区的几代美术人来说，老总最为人称道的还是他豁达大度的胸怀、慈祥和蔼的性格和平易近人的作风。

老总爱惜人才，对发掘和扶植后起之秀不遗余力，这也是他能得到大家衷心拥戴的重要原因之一。继老总之后担任过创作室副主任的陈坚就是被老总较早发现并重点培养，终于青胜于蓝，成为国内一流的军事历史画家。

1986年我从解放军艺术学院毕业，一时进入不了军区创作室编制。老总怕部队留不住我，先是将军事博物馆古代战争历史画的任务交给我，又特地写报告调我参加壁画《决战》项目的创作，

前一阵还偶然发现当年老总为调我参加壁画创作而向军区领导写的报告手稿等原件竟在孔夫子旧书网上出售，店家号称是南京考古书店。

在壁画创作结束后老总又带我们一起投入了邳州博物馆巨幅油画《碾庄圩歼灭战》的创作，前后长达四、五年之久。虽然最后我还是转业离开了部队，老总也因为已不在位，回天无力，但他的关怀我一直铭记在心。

淮海战役烈士纪念塔位于徐州凤凰山，早在1949年1月淮海战役刚结束后，中原野战军就立即向中央提出建议“在淮海战役中心徐州建立总纪念塔一座，在三个重点战场碾庄圩、双堆集、陈官庄分别建立纪念塔一座”以纪念这场战役中牺牲的烈士。但纪念塔直到1959年方获批准建造，到1965年才落成。

纪念塔东、西、北三面由围廊环绕，原设计在廊内墙上镌刻烈士名录，工程由于十年动乱而停滞，墙面一直处于空白，后经老总提议并经研究决定制作一组纪念性大型陶板壁画，分为《决战》、《奉献》和《牺牲》三个部分，由淮海战役烈士陵园管理处委托南京军区创作室进行创作。

壁画创作由老总领衔组织，调兵遣将，总揽全局，所以我们称他为老总名副其实。参与壁画创作的有军区当时的青年画家陈坚、张正刚和我，后又增加了已复员离开部队的刘亚平。这记得是创作初期的一次项目协调会，应该是坐在我们对面的老总拍的。

为壁画创作做前期准备，老总带陈坚和我北上锦州调研，这是在建造中的辽沈战役全景画馆工地。

然后老总又带我们南下武汉和广州，实地考察了多处不同类型的大型壁画作品。

这是和老总一起去当年淮海战役战场的碾庄一带收集素材时拍的照片，1987年时离那场战争结束已经快40年了，可那里的农村还是草屋泥墙，旧貌依然，记得老总当时十分感慨。

我还仅剩的一张当时画的速写素材，这个战士模特来自驻徐州的第12军，这支部队是淮海战役参战的中原野战军主力之一。

1988年盛夏在徐州绘制壁画精稿，时值创记录的连续高温热浪，那时没有空调，只能赤膊上阵

老总为壁画《决战》付出了极大精力和心血，用他的原话来说是：“不画好这些作品，对不起死去的战友，对不起支前的老乡，我们是战争的幸存者啊！”。

壁画由宜兴工艺品美术陶瓷厂烧制，我们在现场逐块绘制，为赶工序，常常挑灯夜战。

壁画绘制完成前，老总，亚平和我以及宜兴工艺美术陶瓷厂协作的技术人员合影。

壁画创作涉及方方面面，经常遇到各种困难，期间烧制和安装工程曾一度停顿。老总不辞辛劳来回奔波，再三斡旋，终于在数年后落成上墙。

2002年我们结伴重返淮海战役烈士纪念塔，时隔13年终于见到落成后的壁画。

虽然壁画的二期、三期工程未能继续下去，但《决战》先后获得江苏省壁画创作优秀奖和南京军区文艺创作一等奖，并入选了第七届全国美展，继而又在2004年的首届全国壁画大展上获得创作大奖，被编入大型画册《中国壁画百年》。这是壁画参展局部，由刘亚平执笔绘制。

这次上海壁画邀请展画册上的《决战》图片应是参展方江苏省建筑壁画协会提供的，很可能是从《中国壁画百年》画册上扫描下来。但是仅截取了全画左边一半，而且在分作三段后又莫名其妙地随意拼接，错得离谱，文字说明则不知出自何处，将全画2200块陶板写成了22块。

画册上图片非但位置拼接错乱，还将中间那块主要画面的持枪战士弄成左右反转。正确的应该是这样的。

上面的全图是早年我用3寸彩扩照片翻拍后拼接的，虽然这次花时间做了一点后期处理，但颜色是转成黑白后重新调整的，并非实际色彩, 质感和肌理也和原作相差较远，只能当一个略图来了解概貌。美篇里好像无法放大图片观看，看来还得做成微信才行。

今天接到消息说老总的骨灰江葬仪式下周将在南京举行，因工作原因无法脱身前去参加，特编辑这篇图文遥祭老总英魂，也是告慰为壁画《决战》的创作殚精竭虑，操劳数年的老总。愿老总一路走好🙏🙏🙏🕯️🕯️🕯️
2022.12.12 姚尔畅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