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拓国防和军队现代化之路

兰旭子

　　1952年春,彭德怀因病回北京就医后,中共中央决定他留京主持军委日常工作。1954年9月29日彭德怀在第一次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后被任命国务院副总理兼国防部长和国防委员会副主席。同月,中央政府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撤销,恢复了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彭德怀任军委委员。在毛泽东主持的第一次军委会议上,确定以后在一般情况下,军委会议由彭德怀主持。从此他又肩负领导国防和军队现代化建设的使命。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他是一位杰出的统帅，在和平时期的军事建设上又是一位卓越的组织者和领导者。

彭德怀回国后,即着手研究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国防和军队建设问题。朝鲜停战给国家的经济建设和军队的现代化建设增加了有利条件。然而新的矛盾摆在彭德怀面前。一方面,毛泽东提出了“中国人民必须建设自己的强大国防”,“我们不但将有一个强大的陆军,而且有一个强大的空军和一个强大的海军”。“建设我军为世界上第二支最优秀的现代化的军队”的军队建设目标,军队各系统各军兵种要求实现现代化的愿望都非常强烈;另一方面,中央做出压缩行政开支,要求当年全国压缩支出 12.3万亿(旧币,相当于现币12.3亿,以下类推),其中要求军费减少3万亿元,使包括军费在内行政开支不超过总支出的30%的决定,以便有更多的经费用于经济建设。也就是说,既要压缩军费,又要实现军队的现代化,两者之间形成了尖锐的矛盾。为了从这一矛盾中找出最合理的解决方案,1953年8月21日至9月4日,彭德怀连续三次召开扩大的军委例会就一些问题进行分析研究。彭德怀在同大家讨论的过程中,着重阐述了几个观点,以统一大家的认识。

　　其一,我军现在所处的国内环境,既不是相当稳定的和平环境，也不是战争即将爆发的临战状态，必须从这一点出发去安排军事工作。

其二，常备军建设，只是国防力量的一部分。必须从全面加强国防力量的角度去看问题,和平时期的军队建设必须有利于国防工业的加强,有利于国家动员潜力的积蓄。

其三,国家经济发展水平,科学技术发展水平,是国防力量的物质基础。没有现代化的工业、交通、通讯等设施，也就不可能有现代化的国防和现代化的军队。

据此,彭德怀提出军队精简整编的原则:国家武装力量保持一个适当的数量，为在裁减人员的同时能保持和提高部队的战斗力,应多减机关,少减部队;多减步兵,少减兵种;多减战士,少减干部,增建学校。并具体提出了步兵减少几十万、空军、纺空军、装甲兵、炮兵、工程兵等不增不减,在原有基确上提高,海军可略有增加。随后,彭德怀于9月8日向毛泽东写出书面报告,提出了军队精简整编及准备实行义务兵役制、军衔制、薪金制和军事训练等问题的意见，拟于11月下旬举行有各大单位司令员、政治委员参加的军事会议。对论解决上述问题。彭德怀这一报告立即得到了毛泽东的批准。

1953年12月7日至1954年1月26日,彭德怀主持召开了全国军事系统党的高级干部会议，在会上作了《四年来军事工作的总结和今后军事工作几个基本问题》的报告。经过充分的讨论，会议对军事建设的许多基本问题统一了认识：确定把建设一支优良的现代化革命军队，以保卫我国社会主义建设和抵御帝国主义的侵略作为军事建设的总方针、总任务；明确规定了军队的员额，把各特种兵在现有基础上巩固提高,减少进口装备,挤出钱来发展重工业,作为建设现代化军队应走的正确道路;确定现代化军队建设中长期的、经常的中心工作是训练部队,而训练干部又是这一中心工作的中心。这次会议是一次划时代的会议。在我军由低级阶段向高级阶段的转变时期,会议起到了明确方向、统一思想、整齐步伐的作用,成为我军正规化现代化建设的实际开端。

　　高干会议之后,彭德怀把军事制度的改革提到了重要日程。全国政权的建立、相对和平环境,军队建设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我军在长期战争环境中形成的许多军事制度已不适应新的环境,如何在继承优良传统的基础上,建立与新的时代和环境相适应的军事制度,是新时期军队建设亟待解决的重大课题。在彭德怀的主持下,经过科学论证,精心准备,人民解放军先后实行四大新的制度。

一是建立实行薪金制。战争年代我军一直实行供给制，军队干部只有少量的生活津贴,没有可用于维持家庭其他成员生活的费用,这在当时未夺得全国政权的环境下是可行的。全国政权的建立,地方政府薪金制的实行,军队仍维持供给制已对军队建设产生许多不利的影响。因此彭德怀力主将军队的供给制改为薪金制。他在1953年9月8日给毛泽东的报告里说:“不实行薪金制,则广大的下层干部生活已难以维持,亦难以巩固在军队工作的同志的意志。”并在广泛听取各方面意见的基础上提出了确定薪金标准的原则:各级之间不要相差太多;要照顾到国家的财政能力和人民的生活水平。1955年1 月薪金制度实行以后,他还一直注意各方面的反映,对原定的标准进行两次调整,使之更加合理。

二是推行义务兵役制。在新中国诞生前夕,《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就已规定“准备在适当的时候实行义务兵役制”。彭德怀到军委工作后即加快了其准备工作。1952年10 月在军委人民武装部成立了兵役法研究室,11 月成立以聂荣臻为主任的兵役法研究委员会,12月12日由中共中央向全国发出指示,开展准备实行义务兵役制的宣传教育。1954年9月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通过宪法,确定实行义务兵役制度,1955年7 月二次会议通过了兵役法,开始正式实行义务兵役制。

三是实行军衔制。1953年9月18日,彭德怀在向毛泽东的报告中说:“军衔主要是确定每一个军人在军队中的地位和职权,以便按职责条令的规定,行使职权,同时又是国家给予军人的一种荣誉,以鼓励其在军队工作的上进心。”他在评衔工作中指出,评定军衔涉及到对每一个军人资历、贡献、级别、待遇的认定,授予一个军官什么军衔,不仅关系到个人荣誉,也关系到全军各部分的团结,高级干部影响尤大,因而需要特别慎重。为此彭德怀花费了很大的精力。元帅和大将是由中共中央书记处提名,由政治局审议确定,彭德怀只参加讨论发表个人意见。而 1000 多名将军特别是其中几十名上将的授衔名单,则需由彭德怀主持拟定,上报中央政治局。从1955 年春天开始,他带着总干部部拟制的几个方案，分别与各方面反复商榷,衡量比较,进行调整。对少数有特殊情况的将领,彭德怀还直接和本人谈话,听取意见,提出组织上的考虑,使其心情舒畅。1955年9月彭德怀被授予元帅军衔。

四是建立勋章和奖章制度。1953年9月8日,彭德怀在给毛泽东的报告里提出了在军队中实行勋章奖章制度的建议:“颁发勋章、奖章条例,以代替过去不很完善的立功条例。”1955 年2月,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七次会议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授予在中国人民革命战争时期有功人员勋章和奖章的条例》、关于规定勋章和奖章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在保卫祖国和进行国防建设中有功人员的决议以及《关于授予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有功人员勋章和奖章的决议》。

上述四项重大制度的建立,使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建设向高级阶段迈出了重大的一步。对于新时期的军队建设发挥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在抓军制建设的同时,彭德怀集中主要精力抓了军队的教育训练。他在全国军事系统党的高级干部会议上明确提出了军事训练是“现代化军队建设中长期的、经常性的中心工作”。强调指出:“加强部队的军事训练,在今天有着重要的意义。过去我们的技术和装备比较简单,现在已逐渐在改变;过去我们主要是在战场上练兵,现在则主要靠进行正规的军事训练。因此,如果我们今后不注意加强部队正规军事训练,就不可能使部队的战斗准备打好基础。”同时特别强调必须突出干部训练这个重点,指出干部训练是中心工作的中心。并认为现代化军队的干部训练必须坚持院校培养和在职训练并举的方针。一方面他用很大的精力指导军队院校的创办和教学质量的提高。在他主持军委工作期间，全军已形成了初、中、高级院校相互衔接,指挥院校和专业技术院校合理布局的比较完整的院校体系。到 1959年,全军各类院校共129所。另一方面,通过短期集训和组织军事演习的办法进行干部的在职训练。使整个部队特别是干部的军事素质有了很大的提高。50年代,是新中国成立后我军军事训练最好的时期之一,这已成为公论。

为了加强新中国国防,彭德怀从1952年冬开始,每年抽出三个月时间到全国各地主要是边海防进行实地考察。到1955年底为止,他将北自鸭绿江,南到海南岛天涯海角的1万多公里的海岸全部勘察了一遍。对沿海的地形做到了心中有数,为讨论确定保卫祖国的战略方针准备了第一手材料。与此同时,他分析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希特勒军队为什么未能登陆英伦三岛,为什么在进攻苏联初期能够长驱直入,而列宁格勒、斯大林格勒又为什么坚不可摧成为战略反攻的重要支撑点等有关经验教训和朝鲜战争的经验,作为他考虑战略方针的借鉴。

1956年3月,彭德怀主持召开了军委扩大会议,讨论研究战略方针问题。他在会上作了题为《关于保卫祖国战略方针和国防建设问题》的报告。提出并详尽地阐释了“积极防御”的战略方针。指出:“积极防御的战略方针,应该是(在战前)不断地加强我国的军事力量,继续扩大我国的国际统一战线活动,从军事上和政治上来制止或推迟战争的爆发。当帝国主义不顾一切后果向我国发动侵略战争的时候,我军要能够立即给予有力的还击,并在预定设防地区阻止敌人的进攻,……把战线稳定下来,打破敌人速战速决的计划,迫使敌人同我军进行持久作战,以便逐渐剥夺敌人在战略上的主动权,使我军逐渐转入战略的主动,也就是由战略的防御转入战略的进攻。这就是我军积极防御战略方针的基本内容。”并根据战略设想提出了我军应主要采取的作战形式。在战争初期,我军既不单是运动战,也不单是阵地战,而应当阵地战结合运动战,也就是以阵地战的防御和运动战进攻相结合。 从这个战略方针出发,彭德怀还对军队建设和国防设施、战争动员准备工作、军事科学研究工作等问题提出了一些重要的原则和规划。彭德怀这个报告,不仅系统地阐释了毛泽东和军委的战略指导思想,也包含着他本人丰富的军事经验。在会上经过讨论,上报中共中央,并得到批准下发全党全军贯彻执行。

1959年庐山会议上,彭德怀对当时经济建设中出现的“比例失调”、“浮夸风”等问题及其思想根源,向毛泽东写信提出自己的看法,受到了错误的批判。相继被免去国防部长和军委委员的职务。此后,以“反党集团”、“里通外国”等莫须有的罪名对他进行了长时期的审查。文化大革命中,在林彪、四人帮的迫害下,于1974 年11 月 29 日含冤逝世。

1978年12月,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纠正了对彭德怀所做的错误结论,重新肯定了他为中国人民革命事业建树的伟大功绩。12月24日,党中央在北京为彭德怀举行隆重的追悼大会。邓小平在代表党中央致悼词说:彭德怀是我们党的优秀党员,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是我们党、国家和军队的杰出领导人。他为中国革命战争的胜利,为人民军队的成长壮大,为保卫和建设社会主义祖国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彭德怀是具有很强的组织领导能力,国内国际著名的军事家和政治家,一直受到广大党员和群众的怀念和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