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游记（1）衡阳心结

雨田笠翁

撰文朗读雨田笠翁除标明的网络图片，其余为作者拍摄 网络图片 前些日子，疫情此起彼伏，出门旅游要冒风险，但长期蜗居家中，心情也很压抑。朋友圈里常有一些旅游信息，看得我心里痒痒的，但却一直犹豫不决。偶然间，一条“湘南7日游”的信息让我决定“铤而走险”。打动我的不仅是“小东江”和“高椅岭”等网红打卡地，更是因为来回乘火车都在衡阳市。<div> 衡阳是我一直想去却始终没能去成的城市，原因说起来话长，时间得拉回到56年前的1966年10月18日，那是我大串联到达北京的时间。火车停在永定门车站，车站又老又破，不像我在图片上看到的北京站那样富丽堂皇，因此我怀疑那不是北京。随着人流出了车站，在昏暗的路灯下排队等车，驶来的公交车车身上写的却是“衡阳市公共汽车”。我再次怀疑起来，难道火车把我们拉到了衡阳？问了引路的志愿者，他说因为大批串联学生涌入北京，北京市的公共汽车不够用，从外地调来了公交车。 </div><div> </div> 网络图片 其实，当时即便是到了衡阳市，我也不担心。因为我一直想去衡阳和长沙，我的大姨妈和三姨妈分别住在这两座城市，她们是我母亲的姐妹。她们姊妹仨在抗战爆发那年跟随家人从常州老家逃难到了湖南，后来先后在那里结婚。抗战胜利后，我母亲随我父亲返回了南京。两个姨妈嫁给了湖南人，就留在了那里。小时候我曾给两位姨妈写过信，可从没见过她们。<div> 1967年年初，全国大串联方兴未艾，学生可以免费乘车去革命圣地串联。我决定利用去韶山的机会见见湖南的两个姨妈。1967年大年初一，我老家出发，路上走了几天几夜，到了长沙。可是进了接待站却被告知：国务院不久前发出通知，停止全国大串联，各地接待站将陆续撤销。韶山已停止接待，只能出，不能进…… </div> 网络图片 这消息如同一盆冷水，浇得我浑身透凉。去不了韶山，我便向接待站人打听我三姨妈家的住址，没想到她家就在旅馆后面，我顺利地找到了姨妈家。姨妈没料到我的造访，喜出望外。得知我去不了韶山，送给我一枚参观韶山的纪念章。这正是我想得到的东西。因为去不了韶山，领不到纪念章，我回去无法向同学们炫耀。<div> 第二天接待站催我返程，说是各地的接待站很快就要关闭了。为了抓住最后的免费乘车机会，我只好匆匆领取了车票，从长沙经江西、浙江到上海,再转车回老家。选择这条路线是因为我还梦想着火车能路过衡阳，下车去看看我的大姨妈。可是，火车到了株洲就转入江西，到不了衡阳。这样一来，我去衡阳的愿望成了泡影，自然也就见不到大姨妈了。 </div> 网络图片 回到老家之后，大串联也随之结束。第二年我去了农村插队落户，直到八年后招工进厂。在工厂干了一年多，1977年参加高考，随后上学读书，再也没有机会去衡阳。虽然多年之后，我读研、出差、旅游多次乘火车路过衡阳站，可从没下车停留过，因为我的大姨妈已经去世。1967错过了去衡阳与大姨妈见面的机会，给我的人生留下了深深的遗憾。<div> 虽说没能去衡阳，但衡阳在我心里留下的心结一直没有解开。这次，当我看到行程里“衡阳”两个字，半个世纪前的愿望死灰复燃。对我来说，这次旅游既是一次“风光游”，也是一次“还愿游”。 </div> 根据旅行社的安排，这次出游乘坐的是普通火车，全程耗时15个多小时，清晨到达衡阳。下车之后，就得立即换乘旅游大巴前往耒阳市，衡阳等于没去。幸好我们11人小组决定加钱换乘高铁，改为上午出发，当天下午一点多钟到衡阳，赢得在衡阳游览半天的时间，这也让我能看一眼衡阳的模样，了却心愿。 到达衡阳宾馆入住之后，我们11人小组的领导唐处让大家休息片刻，再到大堂集中，步行去书院。我想多休息一会儿，提议袁老师我俩稍晚打车去。问客房服务员“石鼓书院”远不远？服务员说，那边有疫情，不开放，劝我们别去。我翻看了微信，唐处发了路线图，还特意说明景点入口处有一座廊桥。我叫来网约车，向司机师傅出示了路线图，司机立即启动，沿着湘江边行驶。我再次说明我们是要去石鼓书院，司机却说这线路图标注的不是去石鼓书院。我问：“那入口处是不是有座廊桥？”司机说“是的”。“那怎么不是石鼓书院呢？”我有点疑惑。司机说，他是按照我出示的路线走的。现在城市改造，好多地名改了，他也弄不清，反正去那里游玩的人不少，可能也改叫石鼓书院了吧。到了廊桥，下了车，才发现这地方是湘江上的东洲岛，岛上的书院叫“船山书院”。再看看唐处微信里发的信息，她的确说的是“船山书院”，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 网络图片 论名气，“石鼓书院”比“船山书院”更大。查了百度才知道石鼓书院始建于唐代，与嵩阳书院、白鹿洞书院、岳麓书院并称中国古代四大书院。可是对我来说，与“船山书院”似乎更有缘分。看到“船山”二字，我脑海里突然显现出“王船山”三个字，再一想，王船山莫不是王夫之？上网一查，果然就是。王船山（王夫之）这名字早在五十多年前就印入了我的脑海。记得1966年“破四旧”之后，我曾在废品收购站搜集到一本古书，书名是“船山文集”，隐约还记得船山先生的真名叫王夫之，是明末清初伟大的思想家和大学者。至于他是何方人士却并未记住，没想到这次却误打误撞来到了他的书院。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通过廊桥，踏上东洲岛，往右边走不了多远，在高大古老的樟树下，“船山书院”就出现在了眼前。据介绍，船山书院始建于光绪四年(1878年)，原先在船山先生出生地衡阳城内王衙坪的"船山祠"，后来迁建于东洲岛。"船山书院"的建筑是民国风格，从前到后有六路房舍五个庭院，环境清雅，散发出浓浓的书香。院内有多处书法石刻，由于时间有限，我们只能跑马观花，拍下照片，日后细读。书院后面有一座罗汉寺，寺庙虽不大，但建筑精美。寺庙后面有一尊三面观音塑像，庄严精美。再往后便是东洲岛最北端，矗立着一座漂亮的“禅心亭”。<div> 游玩至此，已是夕阳西下时分。在回程的路上，发现船山书院的外墙上镶嵌着一块功德碑，记录了东洲岛兴废继绝的一段历史。碑文古意盎然，文采飞扬，这里选读一段： </div> 绵绵湘江，源于广西，北下洞庭。至衡州，水势浩荡，碧波万顷。传说仙女投梭而成东洲，岛长四华里，宽百余米，状若金梭，势如巨舰，良田沃土，翠柏古樟。鱼跃虾肥，瓜甜果香。岛上村民，亦耕亦渔，沐古风而淳朴，得地势而聪慧，实乃湘南水上之明珠。王勃唱诗在前，“叹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船山泼墨于后，恋曲岸杨柳烟雨。东洲桃暖，浪翻红雨；衡山傍依，秋雁难回，夫子少年耕读于兹，有船山书院留香，万圣佛殿遗址依稀；黄巢演武，声遏巨浪；船山学潮，岛卷风雷，育先贤哲人，泽万代子孙。故东洲得以饮誉南国，蔚成古衡阳八景之一。 （以下无录音）然历经悠悠岁月，岛岸水土流失，文物衰破。村民年年饱受洪水之惊扰；更因下游大源度枢纽工程即将横江截留，关闸蓄水，江水上升，导致崩塌，千年东洲危矣。现得省市领导、社会名流贤达和海外同胞之深情关怀，或疾书、或策划、或捐助、或引资，衡阳市人民政府，终决定按远期30年一遇标准抢修防洪堤，修建东洲桥、兴建东洲娱乐城，并将东洲区域开发建设成六百万衡阳人民的现代化文化休闲中心和特别招商小区，且于公元一九九六年十二月二日上午九时四十分隆重举行开工奠基典礼，必将成雁城城建史、精神文明史、改革开放史、政绩史上一座跨世纪的巍巍丰碑，流芳千古、恩泽子孙。其功与祝融同寿，其德伴湘水长流。村民市民难忘此义举，特铭文勒石，敬立此碑，永志纪念，以彰不朽，垂训后人。 东洲村民雁城市民公元一九九六年十月二日敬立 回程走上廊桥，放眼四周，湘江两岸处处是现代化的高层建筑，与别的城市无甚差别。倘若没有“船山书院”这样的古迹，谁能看出这里是衡阳市呢？看来，到了一个城市游览古迹是最明智的选择，名胜古迹蕴含着一个城市独有的历史文化气息。 在衡阳虽然只游玩了半天，我的衡阳心结也算解开了。我相信，我去过的“船山书院”我的大姨妈也一定去过，我隔着时空合上了她的脚步，也算是见到了她。回到宾馆，在八楼的房间里望着窗外，密集的高层建筑下掩藏着两座破旧的楼房和一块菜地。在旁人的眼里，那破败的景象与周边的高楼格格不入，而在我的眼里，却有几分亲切。因为我曾看过大姨妈一张照片，她当年住的房子也像那样，门前也有一片菜地。我幻想着，她会从那破旧的楼房里走出来，仰起头，看到我，知道我终于来到了衡阳……. 撰文朗读雨田笠翁 谢谢收听2022年12月11日 网络图片 衡阳湘江东洲岛风光船山书院罗汉寺三面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