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倌儿”事记

篓爷

六八年下乡插队。刚到农村啥也不懂，就连吃的面也要自己去推碾子磨面，只好找生产队长。于是队长派一羊倌儿给我们指导磨面，让我替羊倌儿去放羊，这叫换工。换工的事早晨临出工时才告诉我，羊倌儿把一头带铲子的放羊鞭往我手里一放就走了。

一下子我的头都大了，放羊应该去哪里放，怎么放没人告诉我。到处都是庄稼地，总不能把羊赶到庄稼地里去吧。急归急，活儿还得干。搜肠刮肚地想，记得羊倌儿总是赶着羊群往村子西边去，那我就也往西边去吧。

羊群一出圈就撒了欢地往村子西边跑，我就在后边追。有村里的社员看到了就喊我，别断(追)的羊瞎跑。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心里骂，瞎眼窝看不出来是羊带着我跑呀。

电影里放羊的人往阳坡坡上一趟，唱个小曲，那叫得(Dei)。我这刚上任的羊倌儿却没那福气。羊也欺生，你越不让它往庄稼地里跑它越跑，你轰了这边的那边的又进去了。羊也有胆大和胆小之分，胆大的前头东一头西一头带着我跑，胆小的在后边越落越远，离我远了后边的也敢冲进庄稼地里啃两口。大约九十点钟吧，我也跑累了羊也慢慢聚拢到一块了，不是羊听话了，而是我妥协了。唉，这样跑一天羊不累死我也得累死，干脆羊吃点庄稼就吃点吧，别可着一块地吃让人看出来就行。

我把握着这尺度赶着羊群慢慢往前走。

让它们吃庄稼他们就听话多了。突然羊群骚动起来，先是一只，再几只，一小群，然后是整群羊都朝着右边坡下冲去，我喊破了嗓子也没用。这时我已经不怕它们吃庄稼了，是怕万一有羊掉河(渠)里或跑丢了，那可麻烦了。羊是社员一家一户凑在一起放养的，是社员的命根子，这要是丢了或死了就成大事了。我拼命地追，羊玩命地跑，远远地看见跑在前边的羊停在一块平地上吃着草，后边的羊也呼呼啦啦奔着那块平地而去。

刚下乡时间不长，对周围环境也不是太熟悉，印象里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块没种东西的地。可是没种东西羊往这跑是吃什么呢？走近一看是紫苜蓿，刚长三四寸高。当时虽然对农事还是懵懵懂懂，但紫苜蓿是上好的青饲料却是中学地理课本学过的。后来队长骂我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是队里种来给老弱病畜补养的。我当时虽然不知道队里种紫苜蓿干什么，但即是特意种的，就一定不能让羊给吃了。我用鞭子抽用鞭杆打拿脚踹，使出我浑身十八般武艺一只羊也赶不走。我也不知道应该把它们赶到那里去。我无可奈何地坐在垅畔上。

羊倌儿中午是不能回家吃饭的，都带着干粮。我是临时派工没有干粮中午吃饭怎么办，看来只好饿一顿了。

大概中午了，肚子饿的咕咕叫，原本想饿一顿算了。可是看吃饱了的羊三一群五一伙地趴在苜蓿地里午睡了，我想，反正有这块苜蓿地羊不会乱跑，我何不回家吃点饭，快去快回估计也没事。做贼心虚，怕被村里人看见，还好，我们知青户坐落村西，我一溜烟跑回去。“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是有人看见我了，只是我不知道。

时间过的真慢，太阳迟迟不肯落山，按说太阳落山天擦黑才可以赶羊回圈，但我等不急了，估摸着社员已经收工了，我就赶着羊群回家了。后来被队长骂，被社员们嘲笑那是后话了。

这就是我当了一天羊倌儿的经历。

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说笑话，点多说那是磨炼，哪知那时我的委屈与欺慌。

(选了几幅我拍的有羊的照片做此文配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