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度春秋，——房缘系列之三

吟啸徐行5417538

文：金沙黄哥

图：部分来源网络

那座小楼给我们提供了当时最基本的生活条件，因为有点类似下沉式建筑，夏天我们常常是在二楼外面的坪层上纳凉，数着夜空的星星，听着外婆讲的故事，一家人享受着平静安逸的时光。



新建的厨房很小，应该不超过五平米，一个小小的柴灶就占去了约三分之一的面积，余下的空间放个小案板和洗菜洗碗池也就转不过弯来了。洗衣服则要拎上两桶水和大木盆，放在屋外空地上进行，若是夏天，母亲还是习惯到河边去洗。那时候的河水很清澈，没有安装自来水的人们吃用都来自这条河流，所以才有“母亲河”的说法，我也是在那里最终学会了游泳的。





因为离我们上课的教室很近，几乎就是一墙之隔，关键是那墙上还开了一个小门，同学们下课后常常上我家来玩，下下象棋，做做游戏什么的。母亲都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好多年之后，母亲还能记得他们的名字。

有一次，我的一位同学跟我说他最近学习有点吃力，想周六晚上到我家来，请我帮他复习一下功课，我答应了。母亲知道了这事以后，还特别交代他跟家里说好，要是晚了就在我家过夜。后来那位同学真的就留在我家了，与我同榻而眠，第二天吃了早餐才回家。母亲告诉我，晚上她起来查看我们的情况时，我睡得跟小猪一样，可我那位同学睡得很浅，给他盖被子时一碰就醒了，也许是他“认铺”吧。



为了保证父亲的休息，他独自一人住在楼下。偌大的房间，就支了一张大床，一张两屉的书桌，几把椅子，所以也常成为我们的活动场所。那一年夏天，都放暑假了，母亲上街居然给我们带回来了一副扑克牌，肯定是我哪个姐姐要求的，反正不是我。三姐弟自然欣喜若狂，当即就在楼下地板上铺上凉席，玩起了“争上游”，或者叫“跑得快”，完全没注意到父亲正在床上休息呢。估计父亲是前天晚上抢救危重病人而彻夜未眠，当时正在补觉。

开始还蛮安静的，可是过了不久，就发生了纷争，声音越来越大，父亲在床上发声了：你们安静一点好不好？但是大家都知道，人一旦打起牌来，这情绪往往控制不住，不一会儿，我们又吵了起来。这时，谁也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父亲从床上一跃而起，走上前来，将我们手中的扑克牌撕得粉碎。这是我见过父亲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发火，我们姐弟三人都惊得不知所措，父亲却什么话也没说，又回到床上去躺下了。母亲闻声赶来，连忙把我们几个带走。事后，我们的父亲母亲对这事只字未提，自然母亲也没有再为我们买新的扑克牌。



我进入中学以后，离家就比较远了。我向母亲提出要带中饭到学校去吃，为此母亲专门为我买了一个好几层的手提饭盒，我每天拎着它到学校去，好像《红灯记》里面的李玉和一样，也觉得挺拉风的。以后天气逐渐冷了，班主任出于关心，帮我联系了学校食堂，将米饭放在他们那加热一下，每次收“寄炖费”一角五分钱，母亲不太愿意，觉得这钱花得不值当，因此我带餐的事也就戛然而止了。



中学读了一年未满，那场轰轰烈烈的大运动就来临了。学校停课闹革命，学生大串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们也期盼着去看看，可我们这些“小六八”根本不入那些大哥大姐们的法眼。因为年纪小，不敢造次，以为这一定要校方同意并开出介绍信才行，就天天在校文革领导小组里泡磨菇，终于在大串联快要结束的前夕，要来了一个去上海的机会。

当我将这个消息告诉母亲时，她立即表示支持，随即就开始为我打点行装。要出发的那天上午，我背上行囊准备动身时，却发现母亲不见了，约定的时间马上就到，我心里急得，跑到院子的大门外去找她。远远地我看到了母亲那熟悉的身影向我走来，右边的手臂下还夹着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

我急忙迎上去，捎带埋怨地说：我都要来不及了，你到哪里去了？

母亲回答我说：她突然想起来，此时上海应该是比较冷，怕我带的衣服不够，才一早出去给我买了一条卫裤。

我当时也无心多想，接过卫裤往背包里一塞，就告别母亲出发了。



我们原计划坐的是福州到上海的直达列车。我们按列车时刻表的时间提前到达火车站，正在那叽叽喳喳地商量怎么买车票时，一位中年的警察叔叔见到我们这群十二、三岁的孩子，关心地问我们要到哪去。听我们说要到上海去的时候，他告诉我们，直达列车我们肯定是上不去的，因为在始发站就已经是严重超员了，经过我们站时根本就不开车门。他给我们出了一个主意，半小时后有一趟到鹰潭的加班车经过，可以坐它到那里去。鹰潭是交通枢纽，南来北往的车多，搭上车的机会也多。我们仿佛找到了一盏指路明灯，怀着万分感激的心情买了票，上了这列闷罐子车，一路叮铃哐啷地到了鹰潭（此处省略一段与主题无关的叙述）。

入夜，我们还在火车站上滞留着，南来北往的火车是不少，但没有一列能让我们上去的。寒风凛冽，冷气逼人，那些经验老道的小将们戴着棉帽子，裹着军大衣，随便往那里一躺就进入梦乡。我们坐着坐着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突然，一阵刺骨的寒冷把我冻醒，我觉得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冰窟窿，浑身上下像筛糠一样发抖。我这才想起了母亲出发时给我的卫裤，赶紧找到一个公共厕所，摸着黑将卫裤穿上。身上顿时暖和了起来，我的心里对我这位体贴入微的母亲简直要山呼万岁了。



后来经历了千辛万苦，我们终于抵达了上海，这段经历即艰辛也传奇，本来鹰潭到上海就几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却走了几乎一昼夜。而且这一天我们粒米未进，滴水没喝，所以也不要上厕所。幸好不要上，因为厕所里都挤满了人。而且是到了上海才发现，我将卫裤的前后穿反了。

在上海呆了有半个月，恰逢寒潮来袭，上海的气温降到了零度以下，街道旁边的积水都结成了冰块，幸好有母亲给我准备的卫裤。心存感恩之念，老觉得应该在上海给母亲带点什么回去，斟酌了半天，到药店里买了一瓶“XX养心丹”，是不是有点傻得可爱？

全国大串联已经结束，接待站免费给我们安排了车次，让我们很舒适地，全须全尾地回到了家。



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