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远去的记忆(上)

梧桐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供销社,时代的印记,已经过去很久远了,突然翻起这些记忆,百感交集。有过去的生活记录,也有一个人走过的曾经,以及对生活和社会的认识。那些远去的记忆,偶然间会在心海里泛起层层涟漪。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供销社——远去的记忆</b></p><p class="ql-block"><b> 文/经纶</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小时候的那些岁月,几只母鸡和一个公鸡就是我们兄妹几个上学时代的“供养人”,说来如今这代人会有所不信。其实,我们这代人经历过,小时候很天真无知,我们不知道鸡蛋怎么就能变成钱又能买东西,心想村里这个供销社可是个好地方呀!论房子的气派,供销社是砖瓦房,最次也是四脚落地的砖瓦房!比村里任何人家的土坯房都挺拔。前房檐都是用水泥砖瓦垒的高一米左右的墙,墙上写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中间有红色的五角星,要不就是“毛主席万岁”这几个字都是用红油漆描红的。窗户玻璃都是大大的从窗台到房顶的,青堂瓦舍,特别显眼,给人一种高大上的印象。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进门有二层台阶,一进去,宽敞的屋里有一个横贯东西的大柜台,屏障一样从西到东横摆在大堂里。所有的东西都在柜台里靠墙的货架上摆放,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西面柜台里是烟酒糖茶之类的食品,靠北一点就是百货,我们经常光顾的学生用品就在这里。靠北柜台就是布匹,靠东的就是农用家用工具。铁锹,锄头,簸萁,火炉子铁丝,火桶等等。反正是村里人日常生活所用的生活用品,家三伙四应有尽有。 我们学生娃娃们最多光顾的就是学生用品,那个时候的作业本品种齐全。写生字有方格本,每一页都是方格块,方格块里有十字型的虚线,让初学写汉字的小学生按照虚线里的上下左右写好方方正正的中国汉字。拼音有拼音本,造句有横格本,作文有作文本,算数有算术本。现在想起来都是暖心的事,是什么人为了教育如此细心?供销社里进货的人也是如此为学生负责! </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村供销社的售货员开始是一个邻村人,姓代,名字好像叫代培珠。白长脸大个子,永远是一付面无表情但是干净利落的样子,袖口经常戴着长长的袖套,因为他的算盘打得不错,记忆中他好像就是天生做买卖的人,账目算得毫厘不差,印象中算盘上的珠和他名字里的珠字简直就混为一体了。那时我想,这个人的名字就是为他的职业而起的,特别好记忆。可能因为他的工作性质所定,所以让人感觉他精打细算,钱货两清连四舍五入也没有,毫无一点人情味,人们就有了冷冰冰的距离感,没有自己希望的那种热情厚道。后来他怎么调走的,在后三十多年的同乡同学聚会时才知道。同学说他的二伯在文化大革命时期给代写了一张大字报,说他对待群众不热情,这样才调离了我们村的供销社。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可真是没有几个敢对人民态度不热情的国家工作人员,供销社的售货员也是国家编制之内的人,挣工资为生,是国家的人。从这件事也可以推想到那个时候的人民在社会上是能给自己“当家做主”的,只要群众有反应,而且确实是事实,上级组织会重视这个“人民的呼声”,会及时处理。哪里用得着去上上级上访?甚至是去北京上访?因为那个时候“为人民服务”的口号是有含金量的!哪个干部或国家工作人员敢徇私枉法,居高临下地对待老百姓,群众一但有所反应,就会立竿见影及时公正处理。一封大字报就是民众说话的渠道,就可以反应出来社情民意。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来供销社又换了售货员,是同学的父亲姓石,是村里为数不多几个能打会算的人之一。他的算盘是解放前给别人家放羊的时候自己在地上用羊粪豆作为算盘珠子自学的技术。有人去买东西的时候,好几样货价格不同数量不同,他用算盘噼里啪啦几下就利利索索算出来了,不差“小代代”,但是,这个石大爷经常给老百姓四舍五入,尽量为村里人多行方便。全村人都佩服这个人的做法。他还会给村里剧团拉二胡和板胡大弦,就是唱戏里的文场的头弦,在当时就属于村里不多有的文化阶层的人。此人大概还当过长工,深知“一粥一饭来之不易的,”所以对人比较态度温和,从来没有势利眼看人,对买货的人童叟无欺,村里人对他口碑很好。</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自己去供销社买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在台阶上摔了一跤,进了供销社一看,兜里的准备的几个买东西的鸡蛋全磕碎了,蛋清和蛋黄都在兜里来回流动。自己不知道是因为可惜还是担心受怕吓的就哇哇大哭起来,售货员石大爷从柜台里出来摸着我的头安慰了半天,让我赶紧护着兜子回家去找父母做炒鸡蛋吃去。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经售货员石大爷一提醒,想起来摔碎的生鸡蛋能吃炒鸡蛋,能把损失降到最低,自己也不太那么伤心了,颠颠儿地赶紧跑回家了。妈妈也没骂我,把兜里的没漏完的鸡蛋黄和鸡蛋清倒在碗里,兑了半碗水中午做了鸡蛋羹。虽然不小心做错了事,但是大人没有挖苦责怪,心里对石大爷这种人一直感觉很温暖。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因为家穷,入不敷出,这次的意外损失让自己那几天心里老是心有不甘。琢磨着怎么才能弥补回来这个“巨大”损失?学校里的作业本用完了,需要快点去买,于是就转悠着想捡点废铁卖钱。供销社也收废铁骨头等物品。可是,好一穷二白的村子呀,村里村外转悠遍了,连个铁钉子也没捡着。转悠到村东北的一个靠牲畜拉转才能拉出井里的水大口井旁,这里有靠牲口拉动出水的铁转盘,铁转盘上有铁链子,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个大口井闲置不用了好几年了。心里琢磨如果用石头砸碎了就能卖碎铁换钱,可是人小力单,我在井边周围转悠了好几天也无从下手。妈妈看见我行动有点反常,就嘱咐我说:妈知道你打碎了鸡蛋心里不舒服,鸡蛋摔碎了没啥大事,再等两天鸡又要下蛋了,千万不能和后院的二后生一样偷别人家鸡窝里的鸡蛋啊。咱们穷死也不做那样的事情,大人跟着孩子丢不起人!因为后院伙伴二后生偷别人家的鸡蛋卖钱被发现后人家找到了二后生的父母,二后生被父亲狠狠给打了一顿,从那以后,他父母在别人父母那里感觉抬不起来,可能孩子给大人不争气丢人现眼了,大半年没怎么出门。从此便懂得了,孩子懂规矩也是家长就有面子。</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过了几天,和伙伴玩的时候听说公社的供销社收甜草苗呢!一斤二毛钱,整根的一斤五毛钱,于是我决定去挖甜草苗卖钱找回磕碎鸡蛋的损失。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甜草苗是土默川家乡的一种草本植物,在地表就是一珠草,黄褐色根茎上长着绿色的叶子。根茎扎在地下生长,粗的有大拇指粗,扎根在地下的根横着在地下生长,有的有几米长。挖甜草苗就需要顺着它的根茎根系往深挖,直到找到它最深处的扎根之处才能完整挖出来。挖了三天,把一块地快挖成了几米长一米深的战壕一样的时候,才把我发现的这株甜草苗的根挖出来,几米长的甜草苗被我盘拢成一个捆,背起来沉甸甸的,去了供销社卖的时候因为是整根没有破坏居然被供销社的人评了一等价,共有十斤多,供销社的人夸我挺吃苦细心。还说如果晒干越值钱了。我说不晒了,就湿着卖呀!我是担心被二后生看见偷走呢!回村的路上,拿着劳动挣来的几块钱,心里是那样的舒坦自豪!心想着这个供销社真是个好地方啊,小产品可以转换人民币,去买自己想要的东西。</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卖鸡蛋有收入,卖甜草苗有收入,这些都是零打碎敲的事情,真正让我感到最温馨的事情是去供销社卖猪。卖猪才是家里的“财政局”和银行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说起这个卖猪就想起养猪,这也是有故事的。塞外有句民谚:口里人有钱没钱念几天书,口外人有钱没钱养几口猪。所谓的“口”就是专门指长城的交通要塞张家口,山西省的杀虎口,这些地方就是内地和塞外的分界线,所谓的“塞”一般都是指长城要塞,塞外就是长城外的地方,也多指阴山前后土默川地带。长城内地历史悠久,儒释道文化流传千年,底蕴深厚,所以,让后代人读书就是家传,所谓的“耕读传家”就是这样来的,所以诗书代代传家。而塞外属于蛮荒之地,人烟稀少。所以,读书人塞外少于内地,我想民谚传流后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塞外气候寒冷,到了冬天,不吃点肉食就难以抗过寒冷,所以,家家在塞外的大雪小雪季节就是杀猪宰羊的季节档口!这就成了一个传统了,日子过的不错的人家杀一口猪几百斤,一冬天就够一家人过冬了,而日子过的一般般的人家养猪不过是为了年底有点过年的钱而卖给供销社了,根本舍不得杀猪吃肉,我家就属于这种人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春天的时候,有卖小猪崽的人在自行车后面驮着铁笼子里的小猪沿村里的街道上叫卖,几块钱一个,父母亲听到卖小猪的声音就去街道上把卖小猪的人喊回来,挑一两只长的顺眼的猪崽捉回家里的猪圈里开始养了。头几天,担心小猪思念它的母亲跑出院子,就白天黑夜地留心观察看着,给点好伙食喂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们村东南方向有个账房村,村里有个叫云虎虎的卖猪人来我家卖猪崽,因为卖猪人是中午才到我村,卖完猪后疲惫不堪,父亲见状留下他在我家吃了顿午饭,所谓的午饭就是粗粮里面给蒸了一块白面蒸饼,因为我们知道是招待客人的饭,我们都不眼馋,卖猪人说我们兄妹几个特别仁义聪明,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交往起来了,他和父亲说他娶的媳妇也是外地人,知道外地人的难处,他的儿子和我年龄差不多,让两个孩子结拜吧!于是我们就成了干亲,那几年过年过节经常来往,我还记得一条腿掏大梁骑着自行车去给干爹家送过豆腐。由于那个时候的农村路坑坑洼洼不好走,自己又是刚学会骑自行车,路上还摔了几跤,去了干爹家里的时候,一篮子大块大块码好的豆腐已经摔成一堆碎沫了,就那样干爹也是乐的合不拢嘴,不责怪我,说大冬天的不容易,干儿子的心意尽到了。由于我的父母是外来移民,是当年右派下放我们村的人户,除奶奶外,没有其它亲戚关系,这个当地蒙古族干亲尤显珍贵。虽然他们也光景不太富裕,但互相搭照来往就和我们的亲人一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捉上小猪没几天,村里就能听到熟悉的劁猪人的声音:劁猪喽!劁猪喽!劁猪就是趁猪崽小的时候把它的雌雄生殖器用刀割掉,有助于猪的生长。这是一门绝活手艺,劁不好,猪就会因伤口发炎而病死。劁好了,猪没有疼的感觉,和正常猪一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自己村里有个叫张鹏寿的劁猪人,是反右时代天津畜牧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因为右派被下放村里,我们孩子们知道他是个外地人,因为他的说话除了“劁猪喽”这三个字外,其它的话语我们一句也听不懂,他是怎么来的我们村里就更不知道了。他的劁猪技术可以说是土默川地区天花板级别的技术。一个小猪让他摁倒在地后,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因刀割肉体疼痛的喊叫声马上就嘎然而止,他从地上或土或灰捻一点抹在小猪的刀口上,小猪就像啥事也没经历过,又自然而然地又欢蹦乱跳吃食去了。其它劁猪人是没有这个水平的,凭着这个绝技,他的足迹走遍了土默川每个村子,是那个年代当之无愧的如“网红人物”的人,大概全土默川人都知道并认可这个“劁猪人”。他一个人基本上垄断了全土默川这个行业市场。每劁一个猪崽收五毛钱,由于他是外来人员,当时的生产队不让他经常出去挣这个钱,想出去也可以,但是每月必须给队里交够一定的钱。所以,他有时候就只能偷偷摸摸地出去,秋后分口粮的时候,有时候由于有人知道他偷着出去没给队里交钱,就扣他的口粮。年底分红的时候还要扣工分,反正是被欺负,日子过的特别凄惶。他的家我去过一次,又脏又乱,进家后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找不到,爱人也是外地人,有两个比我小的女孩子,也不讲究卫生,不怎么洗脸,鼻涕还经常拉在嘴上,一看就是破败不堪的感觉,感觉这家人对生活没有希望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记得我家里经常为捉猪崽子的几元钱和劁猪的五毛钱发愁,那个时候的人都厚道,像干爹这类人,卖猪若没钱就赊下,等卖了猪再给。劁猪的也一样,不知道父亲和他有一层什么样的特殊关系,他有时候就不要了,或者收二三毛钱给予优惠。现在看来,估计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吧!自己的父亲和他的境遇差不多,可是作为儿子的我对生活没有失去信心,而且有时候愈挫愈勇,这是不是男女有别的道理呢?这个劁猪的人八十年代右派身份被摘了帽子,平反后任土左旗教育局的教师,虽然有知识,可是由于语言不通,学生听不懂他的话,最后没办法,只能又回天津地区教书了。我八五年高考进城工作后,父亲也后来平反恢复了教师工作。来城里工作后有不少土默川老乡问我劁猪人是不是我的父亲,我奇怪地笑了,我终于懂得了那个叫“同是天涯沦落人”成语的内涵。</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买好了猪崽,劁了猪崽,接着就是精心养育了。所有过来人都知道,那个年代人都是勉强能吃饱,哪有给猪吃的东西呢?只有去地里给猪挑选适合它们吃的野菜才能喂养大它们。父母在队里正常出勤劳动,没闲余时间也没有剩余体力给猪挑菜。于是,每天挑猪菜就是我们除了上学和复习功课之外必须完成的任务。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每人一个箩筐,土默川人叫做箩头,每天下学后就去田野里去挑苦菜。因为大人都说只有苦菜里有一种奶液,猪吃着才长膘。苦菜也不是到处都有,有时候有成片的,有时候因为家家都挑苦菜喂猪,村子附近就没有了,找一苗都困难。需要去远处的地里挑苦菜,春天的麦地里,河渠旁,夏天的大高粱玉米地里也可以找见,跋涉的很累。挑苦菜越嫩越好,就需要细心地去田野里寻找。秋天的苦菜就老了,猪吃的不香了,需要伴点麸皮之类的。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兄妹几个每天放学后和星期天都在地里挑苦菜,虽然有时候累,但是想起家里的猪嗷嗷待喂还在等着我们,于是,再累也得坚持去做。当过村里教师的母亲给我们讲王宝钏靠挖苦菜十八年为生,含辛茹苦等着薛平贵回来过上好日子的故事,激励着我们对未来美好日子的憧憬!大妹干活最实在,每次的萝头挑的满满的,自己个子小,有时候吃力地背着满满的一萝头苦菜从外面摇摇摆摆走回村里,我曾用顺口溜这样形容过:“朝南来了一个甚?摇摇晃晃走不动,远看近看看不清,只见菜萝头不见人”。自己没有这种踏实的心思,老想着萝头下面填满些偷来的小香瓜,西瓜等吃着也稀罕的东西,然后上面放满苦菜,也算是统筹兼顾吧!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说来也怪,我们家养的猪好像是懂我们的心思。我们挑回来的苦菜,猪口泼,不挑食,很喜欢吃。而且,由于我们天天喂养它,它和我们也熟悉了,看着特别顺眼,猪的相貌居然看上去也不丑,有时候看上去还挺袭人的。感觉哪家的猪都不如我们家的猪英俊:花眼皮,双排扣,一根大辫甩在后……有时候我还骑在猪身上玩,人小,拿着棍子,骑在猪身上也感觉有骑士的风采,自己养的猪性格皮实,我怎么骑也没有脾气,那是童年快乐的时光。我骑过好几口猪,两个大白猪,几个花眼黑猪,最后都卖了,卖给几里外的塔布赛公社供销社了。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卖猪前,村里有的人家给猪喂的特别饱,为的是多称几斤分量多卖个三五块钱。有的人家给使劲灌水,母亲说这样把猪撑坏呀,咱们不这样干,我知道母亲和我们一样心疼自己养大的猪。即使将要卖给供销社的时候也担心猪有不舒服的。从那个时候母亲的善良和正直不图小便宜的性格就种在了我们的心里,在后来的成长过程中慢慢发芽生根。</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去了供销社,由于我家的猪膘好,条子顺,模样俊,年年给的是一等价,这也是我们的猪年年来这里卖的原因。有的其它公社的供销社的人看人头下菜碟,我们家是村里的落后人家,政治上是五类落后分子,经济上是最穷的几户人家之一。被村里人称呼为“打狼户”。这种人家到哪儿都受歧视。有认识的人故意压价,让我的心里感到不公平不舒服,塔布赛供销社离得远没有这种情况,所以,我们年年就去这里卖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每次卖猪回家,父母拿着大把的十元面额的票子(那时没有百元面额)都高兴地要数好几遍,就像不相信天上突然掉下馅饼似的,其实供销社的人早就数好了,一分钱的钢镚子也不差。从供销社卖猪回来这天是全家的最快乐的日子。我们兄妹几个把卖猪前对猪的留恋不舍而导致的不快早抛到九霄云外了,每个人高兴着全家人的高兴!有了钱,母亲首先把欠人家卖猪人的猪崽钱,劁猪人的劁猪钱给留好,这是一种信用问题。然后把欠谁家的钱留好,主动还给人家。把我们几个人的来年上学花费预备好,把过年的花费钱准备好,余下的就是家里的纯收入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年年卖猪,年年有花销等着。正如一句话所说:大笔写大字,小笔写小字。花费好像永远也停不下来。善良的母亲虽然自己家里也不富裕,然而她在关心着比她更穷的人家,关心着她不远千里的几个弟弟,舅舅他们也穷,再说姐姐关照弟弟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第一年卖猪剩下的钱,给大舅娶媳妇用了一大半,买了很多的被罩枕巾等结婚用品邮回了娘家。第二年卖猪的一百来块钱,给二舅结婚的时候买了一块手表,这是自己亲自办的事情。那个时候我的结拜叔叔去塔布赛供销社工作了(少数民族落实政策安排工作),我感觉供销社有自己的干叔叔买东西不受骗,而且能买名副其实的物品。手表在当时来说是个大物件,贵重的很,和自行车,缝纫机等称为结婚必备“三大件”也称为“三转”。手表的秒针转,自行车的轱辘转,缝纫机的机器在转。和现在的结婚楼房车的硬件一样,我自告奉勇去供销社完成这个重要的任务。买的时候叔叔告诉我,一盒里有六块上海牌手表,其中有五块的秒针图案是红方块角针,只有一块的秒针是红桃型的,你舅舅结婚用,就买那个红桃针的吧!估计那块表质量最好,也好看,喜庆,于是就买了那块,回村里的时候,有懂行的人也知道这个秘密,就告诉父母,你们可买好了,供销社里有人哪,还是有人好办事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三舅结婚的时候,把我母亲喜欢的缝纫机从家里直接给背走了,我当时特别奇怪,生铁铸造的缝纫机架少说也有一二百斤,他是有多大的力气才能背动的啊!背着走到三十里外的毕克齐火车站,然后上下火车坐汽车,上千里路可真不容易啊!俗话说:千里不捎书!这件事如今都是一个迷,不过我现在知道的一个道理就是“人穷力气大”。四舅结婚的时候,国家已经改革开放了,好像没用父母帮多大忙。穷帮穷,过光景,几个舅舅的困难关口算是度过关了。父亲在那个时候总是皱着眉头说:穷则独善其身,富则达济天下!你一个穷人家照顾好自己就不错啦。然而母亲的一席话让父亲无话可说:人情大礼不能违背,可惜你念书人白念了,不知道人间烟火,穷帮穷感情真!于是父亲就笑了说到:唉!真是穷舍命,富抽筋呀。事情虽然过去多年了,母亲的这种为人处世的精神也让我们传承了下来,母亲现在近八十了,我的舅舅们和一些晚辈都特别亲近母亲,逢年过节都来看望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我们长大了也默默传承了母亲的为人处世的风格。遇见比自己穷的人,能帮就尽力帮一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时候特别感叹,那年月的供销社,也让我们穷人家偶然能有了富裕的机会,总有一些感恩之情藏在心底。</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2.12.12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作者简介:​</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经纶,原名郑经龙,内蒙古土默川人。呼和浩特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阴山作家网作家,副主编,经典文学网签约诗人、作家。有近百万字的诗歌、散文、小说在各种报刊和网络媒体发表。2020年陆续出版新书《回望阴山》系列丛书。</span></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