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儿

兵歌·记忆

三婶的娘家住在村子后面的山根底下，对她有记忆的时候我还小，好像刚刚上小学的样子，三婶应该有16、7岁。三婶爱说爱笑，风风火火的性格给我留下了最初的印象。
长大后才知道，三婶从小生活在城里，中学还没毕业的时候，由于家里姊妹多，在城里生活很困难，三婶的妈妈带着7个儿女把家搬到了农村，住进了我们家的村子里。
10岁的时候，我们家从村里搬走，那时候三婶也回城工作了，之后好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过三婶，脑子里甚至淡忘了对她的印象。直到我们家离开村里5、6年以后，有一天三叔来家里向爸爸通报个人生活情况说自己处了女朋友，是“后河沟”的“曲霞”（三婶叫曲秀霞），这时我才急忙从脑子里翻出有关三婶的一些记忆。 好像就是那年的暑假，我一个人回到老家，住在三叔家里，有一天，我翻三叔家柜子上的一个小木头盒，看到几封已经拆开的信件，就好奇的打开看了几眼，都是写给“亲爱的忠”（三叔叫“金忠”）的信。那时三叔在村里，三婶在城里，那个年代他们只能用书信传情，年少我不懂爱情，所以信的内容也没详细去看，就更记不得了。
住进三叔家好像两三天的时候，有一天中午我从大河洗澡回到三叔家，没进屋子就听到屋里有女人说话的声音，我好奇的跑了几步蹿进家门，说话的女人正在和三叔做午饭。三叔让我叫她“姑姑”，那一瞬间，我也想起了这个姑姑原来的“模样”，这个女人就是后来陪伴三叔生活的三婶。这是我和三婶第一次的正式“会晤”。三叔三婶陪我度过了一个快乐的假期。 我家回城比三婶家晚几年，等我家进城以后，三叔和三婶就已经结婚了。他们的婚房在老家村里，城里无房，三叔每次进城只能住到六道街河堤路附近三婶的娘家，和三婶的父母、弟妹们挤在一个40多平的房间。三婶的父母心地善良，对三叔非常认可，感觉很温暖。我记得三叔带我去三婶妈家住过几次，每次都和三叔三婶挤在一张床上。家里人满为患，吃饭得分批次，早上上厕所也得排队。那时候的条件十分艰苦，现在已无法想象。
三婶在电瓷厂集体企业工作，工作岗位就在电瓷厂大门对面的“瓦力二班”。是一座二层小楼，“瓦力二班”在二楼，中学的时候就我经常抽出时间，从东洲坐11路公交车在榆林车站下车去看看三婶。
三婶人很热情，跟她在一起能感受到浓浓的亲情，与朋友和亲人交往她总展现出一副“大气”的样子，属于“有钱没钱不影响心情”那种“知足常乐”的状态，而且亲情间的交往从不计较成本。三叔说她有点“虎”，急眼的时候说她有点“彪”，但我们大家都喜欢三婶直来直去、乐观实在的样子，所以家族中聚会，有三婶在就多了几分乐趣。 三婶是个“讲究人儿”。家族中的人几乎都这样去评价她。从我中学快毕业那会开始，每次去三婶家，三婶都要跑到菜市场弄几样菜做点好吃的招待我 ，而且还拎着暖瓶买回当时很热卖的散装啤酒给我喝。知道我喜欢吃带鱼，每次去她家的时候，餐桌上都会有这道菜，令我感动。
三婶年轻的时候性格泼辣，快言快语，在生产队里也是一把干活的好手，17、8岁就学会了开手扶拖拉机，村里很多小伙子也自愧不如。谁家有个大事小情，三婶第一时间赶去帮忙出力，有她的地方，就有笑声，气氛就热闹。现在的三婶说话有时经常嗓子沙哑，她自己承认是“年轻时候说多了累的，做下了毛病。”
三婶和三叔成家，出乎了很多人预料，村里有些人甚至直到今天还说“不能理解”。原因是三叔的性格与三婶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反差，三叔说，三婶一天说的话够他说10天。当初村里还有人下过“结论”，说他们的婚姻不会维持太久。听到这样的议论，家里的人心里也都没了底。但就是这样的“鸳鸯配”，让三叔三婶相互包容、真心关爱，走过了人生最灿烂的时光。这当中有三叔的支撑，有三婶的付出，更有亲情的簇拥和支持。 三叔三婶今年快70岁了，他们恩爱如初，子孙满堂，享受着幸福的晚年生活。 最近这些年，三婶更加让我感动。因为三叔家和我家的两个小区近在咫尺，步行也就几分钟，三叔三婶经常到我家陪着爸妈聊天、打牌，消遣时光。三叔三婶把我家当成自己家，洗衣做饭，收拾家务，伺候哥嫂，三婶样样做的暖心，很多时候她照顾哥嫂比我们当儿女做的还好，为我们分担了很多家里的事情。
今年夏末，妈妈不小心摔折了左腿，手术治疗以后一直躺在床上不能自理。三婶只要能腾出时间，就一定会到我家里陪伴伺候妈妈，她像照顾自己妈妈一样，精心细致，体贴入微。我偶尔出差在外，三婶就住在我家，洗衣做饭、端屎接尿，她吃了很多苦，妈妈的心情很愉悦，伤病恢复的很快，我从内心感激三婶。 三婶心善，待人热情，性格直爽，说话做事从不兜圈子，总是直来直去的状态；生活中与亲属和朋友交往从不计较鸡毛蒜皮的事儿；她不爱“小”，从不想去占谁的便宜；对亲人和朋友出手大方，对自己却省吃俭用。在一些人眼里，三婶做了很多傻事儿，但三婶经常把“吃亏是福”装在心里，“傻人有傻福”，三婶把家里的日子打理的越来越红火。
两年前，三婶把自己的年迈多病的哥哥从养老院接回家里伺候，这样一来给三叔一家添了很多麻烦。哥哥一辈子未婚，长年多病生活不能自理，三婶就像伺候父母一样精心照料哥哥。喂水喂饭，洗洗擦擦，她把哥哥伺候的干净整洁，令人敬佩。哥哥虽然言语不清，但每天微笑的脸上告诉家人他很幸福、很开心。
两个月前的一天上午，正在沈阳的三叔打电话急切地告诉我“三婶哥哥好像不行了”，让我赶快到家里帮着看看，我急忙放下手里的工作，用最短的时间赶到三婶家。
三婶哥哥躺在床上，三婶在房间里跑来跑去，一脸蒙圈，不知所措的样子。我摸了摸三婶哥的脉博，仔细看了看他的状态，确认已经停止了呼吸，三婶哭喊着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三婶把哥哥的遗体擦洗的干干净净，给哥哥穿好衣服，在朋友的帮助下，和赶来的亲人一起把哥哥送到了殡仪馆，向哥哥做了最后的告别。

伺候完父母，又照料无儿无女的哥哥，三婶堪称敬老孝道的模范，是我学习的榜样，我常常为她祈祷“好人好报”。
三婶爱热闹，她常说：“人活着就图个乐呵”。逢年过节三婶都要在家里摆上几桌，把积攒了大半年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待大家，气氛热烈，多数是一醉方休。三婶要的就是一种仪式感，其乐融融，让人生不留遗憾。

三婶盼过年，一是她喜欢过年的热闹气氛，她喜欢和亲人朋友推杯换盏；二是她是腊月“二十九”的生日，用她的话说“过生日就过年，过年就过生日了。”但有时她也觉得委屈，有的年份生日当天就随“三十”过了，这样一来虽然有了节日的气氛，但少了生日的仪式，她心里不爽。
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三婶已经开始为春节做准备了，有事没事她喜欢到菜市场转悠。她说：“年货买的差不多了，早点动手，免得年根底下人多。”
昨晚在我家聊天，三婶告诉我“今年挺顺溜，过年想多喝点酒，再打几场麻将，玩呗。”
这就是我的三婶，心地善良，豁达大度的一个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