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出生在1946年,从我记事开始,已是解放后新中国的事了。记得当时我家有八口人,父亲,母亲和六姊妹:大哥(我们称呼八哥)端华,刚成年,一个英俊潇洒的青年,三哥端富,四姐端玉,五姐端秀,他们都在读书。我叫端贵。还有一个弟弟叫端福。</p><p class="ql-block"> 解放初期,百废待兴,国家需要人才,我大哥是中学生,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参加工作队,报名参加自愿军。前途一片光明。但天不随人愿,关键时刻大哥感冒发烧,发展成肺结核。当时医疗条件有限。不久就病故了。全家都笼罩在一片悲伤的气纷之中,记得在泸州广场边上烧大哥的陵房时,里面有一个电灯泡烧爆了,“砰”的一声巨响,竟成了我人生最早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五十年代初期,抗美援朝正当时,每天街上都有工作队,工人,农民,学生,商人游行,喊口号,组织宣传队伍,扭秧歌,打腰鼓,踩高翘,表演文艺节目,,晚上放花灯,耍龙灯,狮子灯,牛牛灯,马儿灯,贝壳灯…应有尽有,目不接暇。放鞭炮。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当时经常听到的歌曲是“东方红…”,“雄赳赳,气昂昂…” ,“嘿啦啦”……我幼年时常和家人一起去看热闹。</p><p class="ql-block"> 我被外面的热闹世界吸引,渐渐从悲伤中走出来。父亲解放前在泸州经商做生意,但在解放前夕破产了。解放初期生意越来越不好做。靠做点小买卖,打零工度日,大哥死后,家里的生活一落千丈,度日为艰 为了一家的生计,三哥十六岁就到泸州百货公司参加了工作。1953年底,幺弟端育出生,八哥走后来了幺弟。家里还是八人。但家里的生计就越来越艰难了。</p><p class="ql-block"> 1953年我上小学了,就读学校就是和黄角巷一墙之隔的泸州市第二小学(库房街小学)。和我一同读书的是左邻居李祖舆。李祖舆和我同年,他佔老三,大哥李西元已工作,二哥李祖舜高我们两个年级,小兄弟李祖武(李五)。他家小的三个弟兄就是我幼年时期的主要玩伴。那时我四姐在读中学,五姐在读高小。。一家八口人生活三个读书,就靠父亲做点小生意,零时工,三哥的微薄工资,收点房租,不得已时常变卖一些值钱的首 饰,家当…已到了入不敷出的地。</p><p class="ql-block"> 黄角巷只有南边一个出入口。在入口处,有两棵古老的黄角树。进入巷子,左边就是学校市二小的院墙,右边是巷口南方街道房子的墙壁。学校院墙有近一米的石头基础,墙的上部由一些小块石头和土砖混合构成。有几次院墙坍塌了小洞。我们上学就从墙下缺口爬过去。院墙下有一条几十公分宽的阳沟,天晴时没有水,天下雨时才有水流过。阳沟西边是由石板铺上的一米多宽的道路。进入巷子向北走到几十米的地方开始分叉,一路继续往北沿学校院墙走进入北院。北院的道路的尽头,有一高墙隔断,墙的北边就是广场(现泸州体育场)。从分叉路口往西就是进入巷子西院的道路,这条路由东向西,比进院的巷子宽了很多。路的南面是高大的院墙。道路靠墙有好几米宽的草坪。道路北边是一个小院的公共台阶,台阶在屋檐下,靠中部分更是向北突进一间十几平方宽的公共场所,我们把它叫檐湾。这里能避风雨。它的北边有一道进入这个小院的的大门。台阶不高,连小孩子都能随意上下。这里曾经是我们玩耍的地方。顺着屋檐下向西十米左右就是这片房屋南墙和西墙拐弯交叉的柱子。进入里院的道路在这里转弯北走几米又进入一个宽敞的长方形坝子。东边就是小院的西墙,南边和北边各有一间房屋。它们的房门相对。我的家是西院最西边单独的一个院落。院子大门向东,大门口台阶下有一个四级的石头阶梯。进入大门后有一个五,六平方的长方形天井。天井周围是一米多宽的过道。屋子就在过道周围。西面正中是堂屋。我家的住房就在堂屋的左右两旁。左边有一大一小两间屋子。这是父母亲和我们几个小兄弟一起住的地方。右边一间是姐姐们住的。堂屋门口向左有一个小弄堂,里面就是厕所和厨房。厨房靠西天井北边有一间屋子,原来是三哥住的,后来三哥工作了,就到单位去住,把屋子租给了牙刷厂一家姓肖的工人。天井南边的屋子租给了另一家,男的姓姚,女的叫周二姐,老婆婆叫周姨婆。周二姐屋子旁边有一个木楼梯。楼梯上面有一个木楼。上面有两间屋子,里面堆放一些杂物。屋子外面有个近两米宽的木阳台,用来晾晒衣服。那时候城里的高大楼房不多。我家小院的北墙外就是黄角巷的北院。西墙和南墙外面是陡坡,坡下就是兴隆街道其它院子了。天气好的时候,在楼上阳台上可以看得很远,看到长江…有时母亲在楼上晾晒干菜。我们也喜欢在楼上玩耍,藏猫猫。看远景。</p><p class="ql-block"> 虽说巷子北院和广场只有一墙之隔,但我们到广场还得向南出巷口,再沿西北一个小坡上去,经学校北大门墙外一条街往东走到一个交叉路口,再向北经过库房街才能进入广场。广场当时还是一个空旷的长方形泥土坝子,坝子东面是菜地。坝子北边正中有一个主席台。西边有进城的街道。。主席台背靠忠山,后边有一条泥土公路。</p><p class="ql-block"> 解放初期,反革命,特务,土匪活动猖獗。政府经常在广场召开公捕,公判大会,会后对一些罪大恶极的犯人执行死刑。当场公布布告,布告上历数犯人罪状和判刑时间。判处死刑的犯人打上叉叉。都要加上:该犯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执行枪决,立即执行。那时执行枪决是用枪打脑壳,叫做“敲沙罐”。</p><p class="ql-block"> 1954年秋,五姐考上了泸州一中,学校在瓦窑坝,那时四姐也在一中读高中,读住校。1956年四姐考上西北工业大学,后又转到哈尔滨工业大学读书。家里只有我大一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在小学一,二年级时。就可以力所能及的帮家里做一些事情了。</p><p class="ql-block"> 三哥先在澄溪口的泸州百货公司仓库工作,后调到北门钮子街仓库。工作认真负责,吃苦耐劳。参加工作不久就入了党。平时都吃住在单位。过年过节礼拜天才回家聚聚。他的换洗衣服,都由我到单位去拿回家,妈妈洗好后又由我送到单位。家里有好吃的由我带给三哥。三哥单位发了好东西由我带回家。</p><p class="ql-block"> 为了减轻负担。我从小就会找发火柴。解放初期人们的生活水平都不高。那时盛产干蔗。经济条件好点的年轻人。都爱吃干蔗。而甘蔗壳壳嗮干后,就是最好的发火柴。平时我上街就提上篼篼,背上背篼去捡干蔗壳。有时和九弟一起。如果看到有人吃干蔗。就把家伙拿过去接壳壳。有别人先扨在地上的,就把壳壳一片一片捡起来。我们捡的干蔗壳,解决了部分烧柴问题。我们有时还会約上几个小伙伴,到忠山去捡发火柴。主要是大树掉下的干树枝,红樟树叶子…柴捡得多少无所谓,大家可以在山坡上尽情嬉戏玩耍:有时在竹林里抓笋子虫,蜻蜓,蝴蝶,拿回家用线条拴着飞来玩。有时在山上用水灌屎壳郎(推屎爬)。拿回家大家拚着比赛。有时又在草地上抓窸窣(叫鸡)和油撾茆(一种蝗虫)。休息时我们又扯一种叫“王子草”的野草。每个人手里一根扎起来和别人的草搀在一起用力拉,哪个的结实哪个赢。山上有一种草叫“响响草”,响响草在快成熟的时候,会长一些小豆荚,去掉里面的小豆豆。就可以做成一个响响。可以吹出悦耳动听的声音。我们还把小竹子几公分长的一截,对口的地方夹上一小片干竹叶,也是不错的“响响”。小伙伴们在山上藏猫猫。玩游戏,过家家…有时玩得开心,连回家的时间都忘了。</p><p class="ql-block"> 那时家里经济困难,家里小的三个弟兄,我最大,常常带兄弟们玩耍。我们从未买过玩具。但我们的课外活动还是很充实:人多时可分组比赛,或打小皮球,或打仗,或跳绳,或斗鸡,或赛跑,或藏猫猫,或做游戏。或滚铁环…或打枪战(水枪,自制玩具枪…)放自制风筝或放飞纸飞机…还有就是跳绳,跳高,跳远,在忠山下玩泥巴,做玩具,修房子。在长江,沱江边上玩水,玩沙,打水漂…五十年代,泸州两江上还没有大桥,过河有渡船,汽车过河有轮渡。那时城里汽车很少见,也没有公交车,偶尔看到几辆小车,就以为是大官来了。看到的只是少量货车车和长途客车。</p><p class="ql-block"> 那时时新打玻璃珠子。在地上搞三个小洞。由两个或几个人依次用大母指和食指把珠子打出。谁先依次打完玻璃珠进了三个洞,谁就取得了胜利。</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个活动就是扇纸烟盒,把纸烟盒的封面折叠成长方形,每个人出对等的一个或几个。重叠在一起放在一个平面上,稍卷成弧形状,用手往下纸烟盒旁边一拍。继助扇出的风把纸烟盒吹翻,先划拳排出先后顺序依次进行。吹翻多少得多少。翻完了又重新逗出纸烟盒继续拍。和玩纸烟盒类似,就是拍“洋娃儿”,拍一寸见方的画有各种人物图案的长方形纸片。好多商店都有卖。一大板六十张(120张),没有剪开就是一个故事:西游记,三国,水浒,童话故事…剪开就是玩耍的纸片。</p><p class="ql-block"> 那时孩子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喜好就是看“娃儿书”(小人书)。街道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娃娃书摊(书店)供人看书。店里有座位,有一分钱两本,一分钱一本不等。我还常到图书馆,少年宫看“红领巾”,“儿童时代”…等儿童刊物和童话故事。</p><p class="ql-block"> 尽管家里再穷,但我在1958年以前的儿童时代,还是很幸福的。我爸爸写得一手好字,平时做零工,有时担水卖,搬东西找一点辛苦钱。很劳累。但他对我们很相爱,在空闲时间教我们写毛笔字。给我们讲故事。记得有一段时间,临时工不好找。他就给人家挑水卖。那时自来水不普遍。有人就花钱请人挑水。当时在南极子街道旁边有一个专门供人挑水的自来水管大蓬。但是挑水的人太多。有时要排好几十米的轮子。父亲准备了两担大桶。他把水挑一挑走了。我们又用另一挑水桶去排队。这样就可以多一点挑水的时间。而家里吃的水却是我们几姊妹自己到附近的水井或河沟里挑抬。</p><p class="ql-block"> 我母亲在家操持家务,一家好几口人的生活,全靠妈妈打理…为了节省开支,我们几个小的衣服都是妈妈给我们缝补。一家人穿的鞋子已是妈妈做。有时还托人到火材厂领纸片来在菜油灯下熬夜粘火材盒。熬夜做手工活…总之,我记事起,妈妈就为全家操脆了心,起早贪黑从不考虑自己。 </p><p class="ql-block"> 我还记得童年的一些快乐的日子,幸福的时光:一是在春节期间,假期里全家团聚的日子。妈妈自制炒米糖,做黄粑,办年货…爸爸妈妈兄弟姐妹在一起,谈天说地,有说有笑,其乐融融…有时我们一大家人到忠山春游,兄弟姐妹前呼后拥,嘻戏打闹。浓浓亲情,温馨幸福。还有就是哥哥姐姐的同学,朋友到我家来玩时,会给我们带来一些小零食,小礼品。常常给我们带来一些惊喜。记得有一次给我们带来一个小皮球。让我们几兄弟高兴了好一阵子。还有就是下雨天,我们几弟兄都在家里玩游戏,过家家,藏猫猫,玩得好开心!当时城里有两个电影院。学校常常组织学生看儿童场,成人一两毛一张票。而学生只要五分钱。我最爱看战斗片和童话片。学校还常请战斗英雄到校作报告。组织我们到工厂,农村参观学习…到忠山植树造林搞野餐活动,到展览馆看阶级斗争展览…都是我们欢乐的时光。</p><p class="ql-block"> 1956年,粮食,肉类开始定量供应,生活越来越紧张了。那年冬天,我除了捡干蔗壳。还多了一个任务,捡橘子皮(柑儿壳)。晒干后两毛多钱一斤。那年我们总共卖了上十元钱,我和九弟各买了一双胶鞋,心里好高兴啊!1956年儿童节,我加入了少先队。在忠山烈士纪念碑参加宣誓典礼。从此,少先队队歌,常在我心中回荡。我对未来充满了幻想。</p><p class="ql-block"> 到1957年,城市居民生活越来越紧张,发了肉票买肉也难,得半夜三更到肉铺门口排队。那时供应粮食不够吃,天不亮就到市场去买红薯,豆类…瓜菜等能填饱肚子的食物。父亲的临时工更不好找了。当时政府动员城市居民上山下乡。我父亲为了缓解生活的压力,决定申请全家下乡。父亲打听到,下乡以后能分得自留地种菜种粮食。人人可以在社里做工分粮食分钱。还可以家里喂鸡鸭生蛋,杀猪吃肉。总之把乡下的生活想象得很美好。但苦于找不到落脚点,到处多方打听。有一个姓蔡的裁缝下乡到泸县况场乡大都观。大都观是庙宇,还有一些空闲的房子。他把父亲带去看了一趟,父亲下乡心切,不考虑后果就答应了。当时居委会的一些好心人劝我爸爸不要冲动,要慎重考虑: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父母亲都是年近半百的城市人。从没有干过农活。三弟兄我最大,才十一岁,最小的才五岁。下乡怎样生活?可我父亲始终听不进去…居委会只能压着不办。当时三哥的单位也在动员家属下乡。三哥是党员。也不好拖父亲的后腿。使得父亲下乡的愿望实现了。由于父亲的一念之差,彻底改变了我家的命运。1958年正月初四,我们一家人连同家具行李装了一船。沿长江 逆流而上。船啊!你将带我们走向何方?</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