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梅花碑”

清献书院

衢州文献馆近日征集到稀见的清初刻本《梅花碑记》诗集，又称“百梅新咏”、“西湖梅咏”。

诗人张铭轩（1659～1718），名嗣溥，字天如，以号行世。开化县华埠镇玉川（今下界首村）人。少年颖异，读书过目不忘。太仓相国王掞视学浙江时，奇其文章，遂选拔入北京太学。康熙三十九年（1700）中举人，候选知县，深得少宰仇兆鳌器重。但张铭轩无心仕途，而是返回乡里，于村西修筑读书楼，闭门讲学，精研性理之学。

《梅花碑记》收入了张铭轩在杭州时所作的西湖梅咏诗百首。诗“以理性为经，风雅为纬”，为人称赏。诗集卷首有“清微派”代表人物宋弘道，杭州仁和知县、进士聂亮工之序跋。

颇为珍贵的是，诗集卷首刊有晚明杭州著名画家蓝瑛、孙秩所绘的《梅石图》与《芙蓉石图》两幅，佐证了杭州颇负盛名的“梅花碑”之沧桑历史。

南宋初期，临安杭州兴礼坊有秦桧府邸。称地气极旺，有郁葱之祥。秦桧死后，宋高宗赵构在退政后改为“德寿宫”，成为养老之所，其子宋孝宗退政后又改为“重华宫”。宋度宗时，将德寿宫苑囿之半，改建成道观“宗羊宫”。

北宋徽宗时，皇室大兴“花石纲”。德寿宫中有奇花异石，名贵者一是产于宜兴张公洞之苔梅，苔藓甚厚，花极香，被誉为“德寿梅；二是太湖芙蓉石，就是“花石纲“中之一件，芙蓉石之名即宋高宗所取。其高丈余，玲珑苍润，宛似芙蓉，拳曲婉转，云卷云舒。《淳祐临安志辑佚》中描述：“巨石如芙蓉，天然匪雕饰”。

明朝鼎革后，德寿宫遗址成为杭州府衙的一部分，德寿梅、芙蓉石仍在。枝繁叶茂，成为府衙花园的点缀。

晚明时期，此处为府衙署理木税的南关工部分司。明末，明宗室潞王朱常淓曾居此。

晚明杭州著名画家蓝瑛、孙秩曾偕游德寿宫遗址，发思幽古之情，绘得《梅花碑》图。前者画石，后者绘梅，梅老石苍，奇傲古拙。相映成趣，相得益彰。

官府遂将梅石图刻碑，立于议事厅“静观堂”前芙蓉石旁，并筑亭覆之，名“双清亭”。又将静观堂易名为“梅花厅”，厅前悬匾额：“梅石双清”，这就是最初的“梅花碑”，也是杭州“梅花碑”地名的由来。

清乾隆十六年（1751），爱新觉罗•弘历首次南巡杭州。这位清高宗就来到德寿宫遗址，寻访六百年前的那位高宗踪迹。

宫中的苔梅早已在清军进入杭州后毁于战火。但乾隆皇帝还是发现了扑地断石的梅花碑和在荒草丛中的芙蓉石。弘历十分喜爱，抚摸良久，不忍离去。

乾隆皇帝离开杭州后不久，梅花碑与芙蓉石就被移往北京圆明园长春园内的林茜园。乾隆将其命名为“青莲朵”，并题诗：“石过江来碑独在，江梅春到总依然。”

后来，乾隆皇帝多次南巡杭州。作为一位盛世的统治者，其感慨宋代徽、钦二帝被掳的“靖康之耻”与世事沧桑，先后为《梅花碑》题诗两首：

其一：“傍峰不见旧梅英，石道无情迹怆情。此日荒凉德寿月，只余碑版照蓝瑛。”

其二：“临安半壁苟支撑，遗迹披寻感慨生。梅石尚能传德寿，苕华又见说蓝瑛。一奉雨后犹余润，老干春来不再荣。五国风沙哀二帝，议和嬉乐独何情？”

乾隆皇帝还为《梅花碑》撰联：“清风况梅石寓以新题，名迹补孙蓝还是旧观”。

乾隆的这些御题诗联，后来皆被摹刻于梅花碑上，留存杭州，惜文革中被毁。

清咸丰十年（1860），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梅花碑与芙蓉石虽然劫后余生，但经火烧崩裂，已非原貌。梅花碑今存北京大学未名湖畔，芙蓉石今存北京中山公园。

梅花碑与芙蓉石历经沧桑，遭逢磨难，后人犹感扑簌迷离。而张铭轩《梅花碑记》中的“梅石图”“芙蓉石”幽光重露，为后人留下了最初的“写照”，弥足珍贵矣！

（刘国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