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军牌在遥远的天际——我们陪你回到滇西寻找你爱的茗玨

傑爾文森

每个人都有一种草原的情怀，不是梦想行走的去草原的路上，就是渴望自驾奔驰在寻找草原的途中。可是由于工作繁忙，去草原的一切都是梦想。但是我居然是“自驾草原”的发烧友成员，尽管至今我还没有亲眼看到草原什么样！在“自驾草原”都是自报家门说明自己来自何方，大家都对我至今没有离开过滇西感到惊叹，他们奇怪会开车的我，十几年行程几万公里竟然没有走出云南。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滇西”这个区域之名引来了让我慨叹不已的中国远征军的故事。 我情愿融入大自然，也不愿意在世俗中寻找无为的所谓同行者，因为我要寻找的历史正是你的茫然，于是我宁愿在孤独中自己一个人追寻1945。在“自驾草原”有一个叫达娃的西宁女孩，她不聊车也不聊开车的技术，也许她本身就在草原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草原话题，她很礼貌的用西宁特色普通话问我：“你在滇西，知道有一种地方特色的石头叫黄龙玉吗？”黄龙玉在滇西几乎人人熟悉，可是让一个在草原上出生并生活多年的人，怎么会知道了解黄龙玉呢？达娃告诉我是他爷爷留下的一样东西，爷爷生前曾经告诉她叫黄龙玉。 达娃发来一张图片，我立即辨认出来是黄龙玉制作的“平安牌”，可是达娃却否认，她说：“爷爷生前说这是军牌！”怎么可能？！二战时候只有美军诺曼底登陆时候给每位军人佩戴了“军牌”，上面有姓名籍贯甚至血型…… 应该是一旦受伤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可以马上匹配血型抢救，如果战死就地掩埋可以在碑上刻真实的姓名。但是我知道我们的士兵在二战中是没有佩戴，那么达娃执着地说爷爷的“军牌”里面究竟有什么故事呢？达娃面对我否认她爷爷留下的黄龙玉是“军牌”，显然不高兴，好一阵子不在“自驾草原”里说话了，我也在繁忙的工作中似乎忘了达娃的所谓“军牌”。可是有一天我在微信里看到达娃留言竟然有几百字，她在留言里描述了所谓的“军牌”来历。原来，达娃的爷爷是远征军，在1944年夏季在滇西参加滇西大反攻，受伤住在野战医院里，大理高中一个女学生茗玨在战地医院临时帮忙照顾伤员。爷爷因为右手臂受伤不能写字，就委托茗玨帮忙代写家信。茗玨的水笔小楷让爷爷赞叹不已，大学二年级就参军的爷爷是“十万青年十万军”的一员，当初从四川成都坐飞机飞越印度兰姆伽，从缅甸返回参加滇西大反攻，他的字写的应该和茗玨不相上下，只是受伤不能写，所以没有给茗玨留下“只言片语”，这是爷爷的遗憾。爷爷的伤好了，要参加攻克龙陵战役，那天要出发前一个晚上，茗玨来给爷爷送行，爷爷说当时要给茗玨写一封信，把自己心里想的话写上，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茗玨这时候就拿出这块“军牌”，她说看报纸说盟军都有“军牌”，这块“黄龙玉”应该刻上爷爷的名字和部队番号戴在身上，但是同样是来不及了。茗玨说：“等你打完龙陵回来再刻也不晚。”这是爷爷握着茗玨的手说：“打完仗就不用刻了，我回来带你去成都，去读四川大学。”茗玨红着脸颊拥着爷爷说：“带好军牌，等你回来，和你一起读大学。”可是，可是，爷爷没有回来……爷爷在1951年在东北被遣返回家后没几天就被送到青海西宁一个煤矿挖煤。他没有在回到滇西，不能去找茗玨，但是他一直在怀里揣着这块无字“军牌”。后来爷爷和牧民的女儿结婚了，就是我的奶奶，奶奶去世以后，快九十岁的爷爷和我讲了茗玨送给他无字“军牌”故事。 在爷爷的记忆里，茗玨非常漂亮，一双聪慧的眼睛总是深情地望着他，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浅蓝色便服上衣，纽扣编织的艺术而实用，她总是来的时候带一本杂志，让爷爷能够及时看到战时战况。爷爷已经不顾年事已高，坦诚地对孙女达娃说：“那时候真的已经喜欢上茗玨，如果不能回到四川，就一定在滇西跟她伴老终生。”说着爷爷居然在孙女面前老泪纵横，哭泣地说：“谁想到抗战胜利了，却来到青海挖煤。” 滇西的每一个早晨都有启明星告诉我们，昨天的历史虽然已经过去，但是每一处都有不灭的痕迹，中国远征军的故事八十年过去，但是我愿意迎着晨辉去聆听你的述说。 爷爷临去世前几天，手里握着这枚无字“军牌”，从褥子底下掏出用好几层报纸包着两万块钱对达娃说：“你去滇西找茗玨，我要把军牌还给她！还给她！你告诉她，我不是不去找她，我真的去不了……去不了……”然后又拿出信纸和笔，爷爷要给茗玨写信，可是他颤抖的双手一个字也没有写出来。 读完达娃的留言好几天，看到的都是她的沉默，我猜想是不是她要实现爷爷的愿望，要把“军牌”还给茗玨，但是又一想简直是天方夜谭，达娃来滇西到哪里去找茗玨？果然接到达娃的消息，她真要来滇西替爷爷完成心愿——找茗玨还“军牌”。当我在高速口见到达娃的时候，她已经自驾两天天从青海到了滇西，面对风尘仆仆却毫无疲劳感的的达娃，我感到有一天让自己和车“走出滇西”也是指日可待。达娃来了，我陪她在怒江边行走，遇到九十岁以上的爷爷奶奶就问：“听说有个奶奶叫茗玨的吗？”我们一起在松山周围的山村里路过，拿出那枚黄龙玉“军牌”：“听说打仗时候，有女孩把这个送给远征军的吗？”我们一起在向阳桥附近问候晒太阳的老人们：“听说有等远征军归来的女孩一直没结婚的吗？”我们明明知道这种寻找毫无结果，这种询问没有任何回声，但是在几天时间仿佛走遍了滇西应该走的地方，我知道达娃就是替爷爷最后的心理安慰吧！因为爷爷就是带着这个心愿离开了这个世界。 达娃要走了，她说已经替爷爷完成了心愿，爷爷喜欢和爱的茗玨也许已经结婚了，早就儿孙满堂，也许没有结婚，但是读过书的茗玨是不是真的留在滇西？但是不管怎么样，已经替爷爷找过了，不后悔。达娃拿出无字“军牌”对我说：“你会雕刻，把爷爷的名字和部队番号刻上，我带回去，摆在爷爷的遗像前。”我久久望着这枚无字“军牌”，近八十年岁月过去，渗透着茗玨对爷爷爱的光华依旧没有退却，从每一个角度好像都绽放的一种历史光辉，每一条石线似乎都在注视着我们。 这枚的无字“军牌”就是爷爷后来对生命坚韧的一种保证，有“军牌”在，爷爷就有希望回到滇西，有“军牌”在，爷爷就相信世上有一个茗玨曾经在战火纷飞的年代爱着他，让他一直充满相信胜利就在前方。于是我不忍心在等待八十年的茗玨的心愿上刻上任何一刀……我对达娃说：“保持原装是对爷爷和茗玨的最好尊重，因为只有原样，才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还会相见相认！”………………达娃走了，她对我说：“欢迎有一天你开车自驾去草原！”达娃的话，我不能回答，人生有多少无奈，只有每个人自己知道。爷爷肯定不愿意去草原，因为滇西才是他的爱所在，但是他不能再返回滇西，他必须去草原！我热爱滇西，也渴望草原，但是直到我今天也没有走到草原的那一边！“自驾草原”难道真的是文字而已？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我会像达娃一样带着一种寻找的思绪去草原，只不过区别是达娃替爷爷寻找茗玨，而我替自己寻找应该渴望的寻找！ 当我们把追寻中国远征军历史当做使命，无畏无惧就有明天的前行，远方有你在等待这一时刻！仅以此文献给走在滇西寻找中国远征军历史的志愿者们。让没有结果的结果成为真实，也许是最好的结局！本文根据寻找中国远征军历史遗迹的志愿者陈和民口述完成。 执笔傑爾文森2022/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