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时隔很多年,我又被寒冷结结实实冻煞了一次。</p><p class="ql-block"> 我是自找的。</p><p class="ql-block"> 前天临近下班,一股又要封城的传言在坊间、在微信上很快弥漫开来,城区内大小超市人满为患,城南圣豪商厦拥挤到迈不开腿的地步,人群外是赶来的警车和警察,警灯不停的闪烁,警察不住的喊话,目前邹平生活物质储备充足,提醒和要求市民理性购物。辟谣和信谣交织胶着,一度谣言遥遥领先理智,好在政府及时做出反应,迅速占领各宣传隘口,把声音铺开,抓住了话语权,扭转了局面。</p><p class="ql-block"> 过度防疫和无休止的核酸检测带来的负面影响越发明显,不但未有效阻止病毒传播,反而可能造成更大范围传播。受此波及,民生面临毁灭性打击,经济发展停滞甚至倒退,各级、各地以令代法,致社会稳定和法律秩序几乎陷于无序,这也直接导致了我最近遇到疫情便能忆起些伤感的不如意的事情,可见三年来的疫情防控对普通老百姓伤害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用提心吊胆、惊弓之鸟这样的词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前天的情况是你明知道是谣言却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应对政府的解释,细思,这是件极其恐怖的事情。 </p><p class="ql-block"> 下班后我一改往常习惯,赶紧加件绒裤,开着车急匆匆往住地乡镇跑去。平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骑电动车的。</p><p class="ql-block"> 开车、加绒裤,皆因前一天晚上我着实被冻了一下,是冻惨了一下,对我来说这绝对是件不如意又伤感的事件,因为第二天整整一天我才从寒冷中缓过劲来,那股恼怒,那份憋屈,如鲠在喉,不吐不快。</p><p class="ql-block"> 前一天我穿着近段时间来最单薄的衣服与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短兵相接。</p><p class="ql-block"> 当时因为是解封第一天,心情兴奋,忘乎所以,仅穿了一条单裤去的住处,这也反映出我性格里的鲁莽、不计后果愚蠢冒险精神一面来。车上还好,一下车蒙了,瞬间冷从脚踝处顺着裤管往上一寸一寸侵蚀我的身体。夜是最难熬的,我弓缩于被窝,直到天亮都无法合眼,骑着电瓶车迎风回的市区。一路寒风刺骨,一路想起儿时经历过的诸多寒冷,感叹人生艰辛不易,又感谢童年的磨砺,从而增强了我对寒冷的忍受力。</p><p class="ql-block"> 童年,乃至少年,单裤过春秋,破袄御严寒算是常态。那时候最苦的是母亲们,每家都有个日夜操劳的娘,且不说日常生活洗刷蒸煮等,单就全家穿戴的活都是海量的。作为女人,很小的时候就要学会纺线,从育苗,耕种、浇灌、除杂到采摘每一步都有她们的身影,最后到出成品整过程更离不开她们。摘下的棉花要纺成线,完了要织成布,做成鞋子要衲鞋底,做衣服前要浆洗裁剪染。小时候冬天半夜醒来大多数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母亲在昏暗的豆大油灯亮光下穿针引线。这个季节田间劳作少了许多,但也绝不会让你轻轻松松去猫冬,生产队里男人们得去上河渠、修水库、铺路出义工,家中里里外外全靠为娘的操持,一家老小的鞋被衣帽要在一冬完成,稍有懈怠,生活中痛楚又要增加几分。极苦的女人们在生活的压力下会在某个节点上爆发,她们会为现在看来一件很小的事情上吵架骂街,情绪失控时会大哭一场,遇到这种情况,孩子们会陷入恐惧、痛苦和压抑之中。我逃避这些的办法是赶紧离开,去做自己喜欢的顽劣事情,过一会再回去,各家象没什么事发生过一样,该干什么仍去干什么。经历过这种事情多了,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忍受力最大的、压不垮的、最努力的是女性,我也多多少少从她们身上学得一些,尽管没学到实质,仅仅是表皮的一点就够我受用一生,比如我经常受些不大不小的外伤,却很少在意过,也没害怕过,上个月刚好了挫伤,这个月又被电刨子连皮带肉掀掉了指甲盖,还是在记不清什么时候骨折过的小拇指上。</p><p class="ql-block"> 忍耐不是对付痛苦最好办法,可在当时社会条件背景下,真的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兄弟姊妹多,父亲高度近视,农活又不拿手,大集体时挣得是几乎最低的工分,眼见着生活担子重量慢慢向母亲这边倾斜,我们却都还小,帮不上多少忙,一遇到冬天,御寒用的物品只能保障最低需求,印象中很少有自己专属的新衣服,大多数是捡哥哥穿不下剩下的衣服,还有姐姐被改过的衣服,轮到我穿时,真的就是捉襟见肘了。</p><p class="ql-block"> 顽皮的童年是不在乎衣服新旧的,过不了多久,旧的衣服也会在打斗奔跑和爬墙上树过程中毁坏,又不能及时得到补充,这样挨冻就成了必然。</p><p class="ql-block"> 我是上了初中才有了棉帽,四块瓦的那种。</p><p class="ql-block"> 南方的湿冷是你不可想象的冷,一般的感受是从背部沿脊梁骨往上窜,当窜到脖颈处,与从头部往下走的冷气相交,此时的你会不由自主的缩脖子,高度怀疑我短脖猥亵的外形就是这么来的。不戴帽子,头皮会冻得发紧,戴上帽子毛发锁住的热量还能多少逼退脖颈处的寒气,能让你敢时不时地伸下脖子,配合挺起的小身板给看不惯的人看不惯的事翻个白眼。</p><p class="ql-block"> 棉袄棉裤里面没衬衣没衬裤,棉鞋里面没袜子,这些套在身体上都是冰凉冰凉的。为了舒适的穿上它们,早上起床时需先把这些放被窝捂一会的,棉鞋肯定是不能放被窝的,早起的父母会放在灶台边烤一会,也会第一天晚上就放在灶膛口利用柴草灰稻草灰的余温来加热。</p><p class="ql-block"> 北方冬天也有雨,我来邹平三十多年遇到过为数不多的几场。南方不同,冬雨是经常的事,沥沥啦啦的小雨那种最烦人,总是不歇。最喜欢的是下场大雨,来得快,走得也快,不耽误玩耍;最得意的是多日后摘下屋檐下晶莹的冰溜溜,比谁的最长,谁的最大最直。那时候手套是个奢侈品,小孩子嫌麻烦,也没空和耐心去戴手套,整个冬天腕部以下都是红肿的,直到第二年开春才会消失,冻得疼痛很了,会不时放在嘴边哈口气,缓解一下。</p><p class="ql-block"> 冬天穿的鞋很少有干爽的时候,最想有双雨鞋。</p><p class="ql-block"> 不干爽是因为小孩子不停歇的活动,出汗:密封性差,遇水即进。遇有这种情况,脚就遭罪了,所以小孩不肿脚的不多,因冷冻,脸肿的也不少。肿手肿脚肿脸都有个共性,就是痒痛,忍不住就得用手抓,厉害时这三处不断的渗血、结痂,增加了冬天中童年灰暗的色调。</p><p class="ql-block"> 现在想来,一双雨鞋、一对手套、一顶棉帽定会给童年带来很多快乐,带来很多色彩。</p><p class="ql-block"> 大集体时家家户户普遍缺柴缺燃料,冬天的稻茬是个好东西。一次我和小舅顶着凌厉刺骨的北风去很远的一处稻田割稻茬,能割多少割多少,能带走的绝不少带,小舅比我大不了几岁,一个半大小孩而已。吭吭哧哧搬回来后,满身的热汗凉下来时候,由于没有可换的衣服,我感冒了,比重感冒还要重许多。掐人中、揪眉心,珍贵的姜片红糖水都喝了不少,一点效果没有。那一段时间高烧到我瞅见什么东西都是变形的、飘忽的,挪不动腿,身体虚弱到动弹不得的地步,一个小孩子第一次体会也是第一次知道面临死亡,人会死亡的事情,不恐惧,唯留恋。</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挨冻的事情很多,都没有这次记忆深刻。</p><p class="ql-block"> 由于经常挨冻、生病,后来慢慢不断的咳嗽,再后来形成了治不好的支气管扩张症。</p><p class="ql-block"> 这次挨冻本可以避免,深冬时刻,在没有暖气的住处,稍有常识的都不会傻冒与天气抗争;发现了没穿秋裤,老老实实躲进被窝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多喝热水,减少户外活动,这些我都没去做;第二天也有班车供我选择,硬是不管不顾抓过电瓶车骑上就走。好在结果身体没大碍,要是感冒发烧什么的,那可就热闹了,这疫情折腾的人们对感冒发烧的事特别敏感,到时候家人担心,周围的人嫌弃,还有不确定的其他麻烦,这不是自找的,能是什么?</p><p class="ql-block"> 述说今天的冷不是单纯地为了怀念和追忆,年龄大了,提醒自己以后傻事少做,隐约感觉后疫情时代最重要会是身体健康,其他的就是浮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