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郯城麦坡地震遗址前的沉思》——苍鹭

西园苍鹭

350年前的夏天，位于山东省东南部的郯子古国发生了8.5级大地震。



350年后一个春天的下午，我来到马陵山下郯城麦坡地震活断层遗址，望着眼前地震遗址地貌陷入了长久的沉思——看来人类在大自然秩序的循环里，(包括地震大灾难)和万物草木一样，都是必然要接受和服从自然法则的。

我沿着脚下的红土散漫地走着，从远处看山上马尾松树冠色调呈现的是一种沉郁的绿，与山脚下的麦地和鲜艳的桃花相互遥望着。一条河流从北方流来朝南方流去，河边的柳树与350年前的柳树应该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这里是一片富庶的土地，我们的祖先在这里开荒种地学习生存之道，观看河流和天上的云朵，在四季的节令物候中成长和变老，一代又一代的繁衍生息。这里曾经发生的一些自然事件和灾难，在古老地质年代岩石的纹理中早已抵达，而将来人类进程中仍会发生一些大自然的灾难和人们生存的故事，只是时代和人不一样了。

红土斜坡上生长着许多野生臭椿树，树的枝丫已经鼓出绛紫的红叶。谷底的平川以前可以种麦子，现在被农人栽上了柳树，山坡上到处都是苍白的茅草和山红草，在茅草中一些紫花地丁也开花了。还有一片海棠树林，满树都是紫红色的花蕾。一块麦地尽头有几棵高大的白杨树，其中一棵杨树上有一个鸟巢，从远处看去鸟巢与天空似乎正在与落日猩红的晚霞交谈。

现在，一条土路将我的身影推向山下的麦田和一个清水池塘，池塘对岸有一排杨树和一个果园紧挨着，也许冬天的一座看园小屋太寂寞了，所以现在果园里桃花枝头正在妖艳如歌，粉红的花朵仿佛一场大火横扫过来，这个春天似乎真的就要燃烧起来了。



　　穿过春天的麦地，穿过黄昏的寂静。

此刻，我看见一个蓝色少年的灵魂仿佛穿越到1868年的那个夏天。那时，康熙皇帝刚刚开始建立清王朝兴盛的根基。少年出生在一个村子的姬姓之家，父亲是一个靠打鱼为生的渔夫，少年的家住在沭河西岸。三间茅屋离河不远，那年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母亲在集市上买了几十只鸭子。由此，少年的除了放牧羊群，还要牧放一群呱呱叫的鸭子。

就这样，少年便在羊群和鸭子之间来回穿梭着，仿佛河岸上一棵默默孤单成长的白杨。夏天浓荫盛大的时候，少年长得也和头羊差不多高了。每天除了玩耍，就是摸东家的瓜打西家的枣儿。常常在有月亮的夜晚跟父亲到沭河里去撒网捕鱼，和童年小伙伴儿一起到柳树上粘蝉，少年并不知道一场大灾难就要来临。

那是一个有蝉鸣的闷热之夜，柳树上蝉叫的人心烦意乱。少年和父亲在河里用竹笼罩鱼，忽然听见高空一声响雷，少年看见夜幕中蓝色闪电的鞭子，刹时抽起一条河流翻滚的巨浪。于是汹涌的沙泉裂开缝隙陷坑，阴风嗖嗖惨天昏暗，黑雾蒙蒙颓垣败壁，一瞬间遍布了整个的大地乡村荒野。

350年后的这个春天，当那个蓝色少年的我重新来到这里，我不知道这个夏天将会发生什么。或者人类生存状况再发生什么？但我知道太阳每天将会照样升起；大自然的草木仍会照样生长；一条河流照样会向远方流去。而我只是时间之羽上的一个过客，一个自然的观察者和记录者。

沿着地底红土的方向，此刻，一棵松树正镶嵌在夕阳的随想中，鸟鸣的暮色还没有到来，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野花的香气。我一步跨过山岭间万年的时光，风中的茅草摇摆着自己的旗帜，那些鹿群的影子早已退进森林里去了，山那边的大海也忘记了一排贝壳图案上灾难的寓言。

现在，那些站在悬崖上的马尾松在思考什么？大地始终沉默着，暮色正逼近鸟鸣的一种梦境。天空下的这片红土依然裸露着亿年的流变。作为一个漫游者，我即将转身离去，河流在远处拼贴着两岸树木的剪影。也许，多年之后大地的月光会忆起我们，忆起我们的还有夜空蓝色遥远的闪烁，以及一颗颗银河系璀璨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