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脑子坏脱 ”趣记

枫叶

老知青都跨过七十了，进入了与病痛为伴的老年生活。

——— 题 记

 

         上海话“侬脑子坏脱了”，尽管说话者明知对方脑子好的，但调侃的程度也属顶级了。那么，假如脑子真“坏脱”了，会怎么样？

两个月前，一个周五的下午5点，我从儿子家开车15分钟到小孙子所读的小学，车在校门口附近等待了十多分钟，接到了小孙子后又开车回到了儿子家。这样的接送，曾经重复过无数次。偏偏这一次，我的脑子真的“坏脱了”！

 

         （一) 发病过程

         我们到得早了，只能停在离校门口百米远的地方。等待中，我趁空吃了个烧饼。稍后，坐在驾驶座的我突然问同车的老妻：“我们干什么来了？接下来往哪去”？当小孙子上车后，我又问了三次“我们去哪儿”？看着我的一脸茫然，同车的老妻、亲家母、小孙子都十分诧异。随后这段熟悉的路，我也变得逢路口必问该直行还是拐弯。好在我还知道遇红灯要停，见人、车要减速避让，最终平安地将车开回儿子家小区。接着我还随大家在小区做了一次核酸，但这时我已无法自己从手机上调出核酸码。

         以上我的这些“表现”，我自己是毫无记忆的，都是同车的另外三人给我“凑”齐的情况。直到晚上近7点时，儿子下班回到家中，此时我恢复正常了。表现为能清晰复述出儿子进门时所穿的衣物和所持的器物。儿子听了大家的反应，又与我作了交流、梳理，归纳为：从校门口附近等待时起，一个半小时内，我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记忆是一片空白，遭遇了记忆丢失。

         （二）急诊求医

         第二天一早，儿子和老妻陪我去仁济东院看急诊，神经内科的医生诊断我为：脑梗引发短暂缺血。立即安排我做了头部CT和一系列化验。CT结果排除了脑出血，随即对我开始按脑梗治疗：口服“拜阿司匹林”、“波立维”和“阿托伐他汀钙片”三种药物，以期达到抗凝、稳固血管斑块的目的。立即开始了一系列输液，对脑梗造成的“神经功能缺损”进行补救和改善。晚上7点，输液刚完成，又做了头部核磁共振MRI，医生读片后告知：确诊为脑梗。正好处于国庆前2天，明天有人出院，我可以入住神经内科病房。

         （三）住院治疗

         能在发病36小时内，入住床位紧张的神经内科，我很幸运。但一想到脑梗、脑出血等凶险的脑血管疾病，和帕金森病、阿尔兹海默症等难治愈的疾病，都属于这个科诊治，72岁的我在去住院的路上，莫名涌上一种“该来的总要来”的凝重。

 

         度过住院第一天，发现急诊所用的口服药和输液全部继续沿用，看来住院医师也认可了急诊医师的诊断。接下来，化验和各种检测安排得更多：三种24小时动态监测（心电图、脑电图、血压）、针对颈动脉、椎动脉扫描的B超、针对双侧下肢动脉、静脉扫描的B超、心脏彩超、甚至偏重扫描头部血管的核磁共振MRA等等，轮番上阵。我明白，医生们希望通过这些检测手段，找到“梗”的部位，查明我已有72年使用史的血管内部情况，如血脂是否在血管壁凝成斑块？斑块是否有脱落趋势？血管是否有局部变得狭窄？有问题部位的具体位置等等，为当前治疗和后续预防提供依据。

      这里再插入一段医生“找证据”趣事。由于我有糖尿病，假如发病的原因是低血糖，症状也相似。第一天查房，医生就问我，是否有当时低血糖的证据或反证，我因无记忆答不出。查房结束后，赶紧打电话问老妻，老妻提供了低血糖的反证：刚开始停车等待，我就趁空吃了一个烧饼。得此信息，赶紧转告给医生。

         （四）抗疫与住院

         抗疫三年了，方方面面制定了各种抗疫规定，住个院也不例外。

         规定入院需持有连续3天核酸阴性证明，我侥幸于发病那天做了核酸，加上急诊、住院，凑齐了三天的核酸。如果缺证明，则必须再花相等的天数去凑，而紧张的床位不会等人……

        刚进病房，曾经问过我“是否需要护工？”我犹豫了一下，答道：“我手脚都能动，不需要了吧”，就没有派护工，当然，也省了护工费。然而，还是乐观早了，别忘了当下是抗疫期间！第二天，急需一样小东西，本可以在网上买了让快递送来，却因为抗疫规定，所有到达的快递只能送到楼下电梯口，而我又不能出病房，如果有护工，她可以帮我去取，可我没护工，只好不买。疫情期间，“手脚能动”也是有折扣的。

        我最反感的是，规定病人不得出病房、踏入走廊一步。我新得此病，总想找机会向医生请教。如果我能进入走廊，就可以观察、等待，伺机与医生交流。而现在，如想咨询医生，我只能通过按“呼叫铃”请来护士，再由护士招来医生。为了一些小咨询这样折腾护士、医生，不合适，只好不问。更可笑的是，病人的主治医生、床位医生，照片都在走廊上，我好想去看一眼，认一认，但“不准”！通过查房认？由于正逢国庆长假，医生调班较频繁，还没到“脸熟”又换人了，直到出院，都不认识我的主治医生。

         病人不得出病房踏入走廊一步，这抗疫规定，我认为是做得过头了。哪怕参照“放风”，每天给个一小时……



（五）对得病的反思

住院最明显的变化，是有了大把的时间，可以对此病的有关知识进行学习、消化和反思。

要重视血脂的“高密度不高，低密度不低”。历次体检中，我的“总胆固醇”和“甘油三酯”指标都正常，使得我一直盲目庆幸自己血脂不高。通过医生查房时的片言只语，加上百度查资料，终于搞明白，查血脂时，还有一对指标：“高密度脂蛋白”与“低密度脂蛋白”，尤其当处于“高密度不高、低密度不低”时，是血脂极糟糕的表现。而我长期处于这种状态中，加上原来就有的高血压和糖尿病，理所当然成为脑梗的高危人群了！

我急诊入院时测得的“高密度脂蛋白”与“低密度脂蛋白”分别是0.89和2.52，出院一个月后的复查为1.05和1.37。这说明，一个多月的药物治疗有效，“高密度”值上升了18%，“低密度”值下降了了45%，这是一个好兆头！

趣议“回不去”与“出不来”。我的邻床比我晚入住一天，查房时医生告诉我：“你俩一样的病，但表现相反，你发病在外，差点回不去；他发病在家，苦于出不来。”后询问邻床才得知，他在家计划要出门，发病了，脑子一片空白，在家里转悠了半小时出不了门……

看来，发病时脑子“一片空白”是我俩病的共性，致病原因显然是丢失了“原先的计划、打算”，使得茫然而不知该做什么。

这是如何导致的？是脑血管中飘来了一片脱落的斑块，堵在了某段血管的狭窄处，从这个堵点开始的下游血管，失去了本来的正常供血功能，缺血血管对应的脑组织，成为“缺血区域”。而病人“原先的计划、打算”正存储在这片缺血区域，造成了丢失……可见，如果这片“缺血区域”正好是大脑的一个重要部分，则这次脑梗的后果很严重！最轻的结果是这片“缺血区域”是大脑闲置区域，堵了也不会有任何后遗症，这便是腔梗，若干年后被CT或核磁共振发现，医生如史官，在病史中记下：“颅内多发腔梗灶，部分偏陈旧”……

现在回想起当时我发病情景，假如你是同车乘客，发现手握方向盘的司机一脸茫然而发病，应该如何应对？应该立即劝司机靠边停车，然后报110，把车交给警察，把司机送医院！我那天的自己把车开回去而没有出事，纯属无知和侥幸！

出院两个月了。脑梗最怕多次发作。既然脑梗的元凶是血管中脱落的斑块。那么，血管中新斑块不形成，老斑块不脱落，岂不是最理想的状态？“拜阿斯匹林”和“波立维”的作用，就是使得新斑块不容易形成；他汀类药物的一个作用，就是让已形成的老斑块不轻易脱落。这是药物防治，还需要有饮食、作息、锻炼等多方面的配合。我算有脑梗“前科”了，不会怕“侬脑子坏脱了”的调侃，争取不再发生真“坏脱”……

2022.12.07

（所采用照片来自网络，在此对原作者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