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一枯荣

李荣才

<p class="ql-block">说实在的老丈母去世我们并不怎么悲伤,反倒有一种解脱之感,不要以为我们是“不孝子女”而是因为我们在医生的“职业劝导”下早就有了“心理准备”。</p><p class="ql-block">老人家是九月份查出“肝癌晚期”,我们还隐瞒她,剥夺了她的知情权,其实丈母娘已经猜出来了,她对我说:“有啥子嘛,癌症也没啥子。”但我还是硬着头皮说“不是。”只给她说是肝腹水,消了就没事了(明显是欺负老人家没文化)。倒不是显得我有文化,而是觉得这个事情应该由她儿子女儿给她说,我这个女婿暴露此类信息不太合适。</p> <p class="ql-block">我刚退休不久,老头去世了,她儿子与我商量,准备把她从西昌接到重庆来养老,老人家不太愿意,一是西昌呆惯了,二是她与这个二儿子不太对付,三又觉得住在女儿那里不太合适。从前到现在她都是重男轻女,老太太欣慰的是,她的两个孙子一个外孙都是儿子,她觉得这辈子无缺憾了。所以她不敢想象晚年住在女儿家,所以老婆给她说出我们的想法时,她郑重其事的问我:“要接我过去,那我就住你家可以不?!”这个话她先问自己女儿,得到肯定的答复还是不放心,老人家一定也听了不少这方面的故事,所以才有“郑重其事”之举。当得到从我嘴里说出的答复后就愉快的接受了。</p> <p class="ql-block">跟随我近三年时间,丈母娘觉得这一生没有白过,经常给我讲述她的过往,她的爸爸在长江当过纤夫,她也在船上度过春秋。还给我哼了几句船工号子呢!她在重庆建过飞机场,当过几十人的领队。干过“突击队”还入了党。前不久还缴纳了五角钱的党费。现在每天看电视,最爱看的是新闻联播。关心着二十大怎么还不召开。在当铁路家属时种过地开过荒,卸过煤运过货,就怪老头不争气,否则还能成为编制人员。给我讲起这些情景时在激动中透着遗憾,在遗憾中彰显着宇宙的能量。老太太喜欢与我“吹牛”,因为我时不时在恰当的时候给她“捧哏”。原来居住在市区内没有条件,现在住在长寿湖,她还发挥了当年的能耐,我们的餐桌上有了真正的“绿色蔬菜”!</p> <p class="ql-block">写到这里,心里不免泛起一丝失落,常言“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出门办事都放心,也不怕家里的宠物没人管,也不担心送货上门的快递没人取。现在从外地回来家里没有了这般人气。丈母娘知道儿子好不如媳妇好,女儿好不如女婿好的道理,我时不时给丈母娘“告老婆的状”她老人家也给我开着玩笑。就是躺在病床上,她也配合着我的“年幼无知”。她老人家感受到了在我这里养老的愉快,跟我一样不喜欢市区的繁华,坚决不去她儿子那个舒适的社区,执意跟我到了这冷清的小镇。多次在我面前表示“这里安逸”。一年前国庆后把丈母娘接来这里的时候,树叶刚好枯黄,看见窗外的秋色,不由又想起那个时候,真是一岁一枯荣啊!</p><p class="ql-block">九月份查出老人家的病况,到去世也就三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老人家可受罪了!去了三甲医院,医生直接告诉我们“回家疗养吧,你们要有思想准备”,给我们说了这个病的病理和最后的结果,他们不愿意让一个无可救药的病人占着他们的床位。我们只有想办法使其能住上医院,医院怎么也比在家里好处理,否则只有痛死在床上!还好,这时小地方就显示出它的优越来了,这个镇医院(其实是个卫生所)病人不多床位空缺,经过与医院商讨,同意住进去了。经过几天的治疗,一点疗效都没有,天啦,这就意味着老人家的时日不多了。医生说不论你去再大的医院,凭现在的医疗水平哪个医院都没办法,最后只能是痛苦而死!唯一的办法就是注射止痛针。从一般止痛到杜冷丁止痛,直到最有效的吗啡止痛!</p><p class="ql-block">咳……!天,黑的很慢。</p><p class="ql-block">我们能做的就只能尽量的减少她的疼痛,每天三针的吗啡也没有完全解除老人家的痛苦!连续一个多月没有吃一口食物,只觉得嘴里、心里灼烧难受!老婆哭了,我的心也发颤……在这种环境下,丈母娘还给我点着头挥着手,蠕动着取了假牙的嘴跟我“开着玩笑”。我告诉她,前任总书记江泽民去世了。丈母娘给我表示知道了。几个医生轮流着跟我表示了惊讶:没有输液(输液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而且那个干枯的身躯已经无处下针)没有进食,怎么坚持了这么久?我说老太太已经成仙了。也痛苦到了极点!脸色越来越白,一个多月来,就靠着自己的小宇宙慢慢消耗,忍受着无法摆脱的痛苦!死不能死,活不能活的熬着!最后我都没觉得她“走了”,整个下半身浮肿的梆硬怎么走?我定义为“驾鹤西去”了!</p> <p class="ql-block">十二月四日二十二点三十分,只是这个天黑的太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