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四的修车行

建国

短篇小说： 刘老四的修车行 作者：建国 刘老四是某国营大厂的机修工，心灵手巧，一度被评为全厂技术标兵，因国企改革裁员，他下岗自谋职业，凭着自己的手艺在生活区大门口开了家修车行，连带修锁配钥匙，发誓要从零起步，创一番事业，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开张的那天，街坊邻居、朋友哥儿们都来帮忙，有的从家里搬来方桌、板凳，让顾客歇歇脚;有的把家里祖传的龙嘴大铜壶拿来，为顾客准备大碗茶;还有几个老哥们儿拿来象棋，对弈交锋凑热闹！正当大伙儿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车间老主任带着一群工友也来捧场，刘老四赶忙迎上去：“老主任，厂里那么忙，你怎么还亲自来呀！”老主任微笑着说：“厂领导让我来为你祝贺，感谢你为下岗职工带了个好头哇！”他拍了拍刘老四的肩膀：“老四呀，自谋生路，艰苦创业，靠劳动致富，光荣啊～”说着话，他转身让工友们打开一卷红布，上面写着两行金光闪闪的大字： 修车配钥匙为民解困， 下岗再就业替国分忧。刘老四看着红色的横幅，十分感动：“谢谢！谢谢大家伙儿的支持！谢谢厂领导的关怀！……”他紧紧地握住老主任的双手。小兄弟们点燃了几挂“大地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云霄…… 刘老四不负众望，无论刮风下雨，也不管严寒酷暑，他都坚持守摊趴活。冬天双手冻伤，裂着口子，渗着血，他照样干活;夏天热出一身痱子，后背晒起了燎泡，挑破泡涂点药，他依然出摊，五冬六夏从不间断！甚至，双手得了腱鞘炎，鼓起了大包，钻心的疼，他都不去医院，实在忍不住了，就去厂医务室打针“封闭”，继续干活。 晚上，老伴儿用毛巾给刘老四做热敷，她捧着丈夫粗糙皲裂的双手，看着拇指关节肿胀的像个大枣，心疼的直掉眼泪，女儿也苦苦地央求：“爸爸，歇几天吧，您不能为了我们拼上老命呀！”刘老四看着老婆孩子悲悯的眼神儿，意味深长地说：“老话说，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呐！要想干成一件事，就得吃点苦！再说，咱们得为别人着想，要是车子坏了，走不了啦，门锁坏了，进不了家啦，人家该多着急呀！别人有难，咱在家睡大觉，我良心上说不过去呀！”老伴儿深深地点了点头，女儿依偎着刘老四脸颊：“爸爸，您真好……”眼窝里的泪花止不住滚落下来。 由于刘老四的艰苦打拼和国家在政策上的扶持，生意做的红红火火。虽然没挣到大钱，但比起从前吃死工资，强多了。家里的生活也有了很大改善：添置了一台双喜牌缝纫机，一台北京牌黑白电视，还给老伴儿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小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街坊邻居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 秋日的太阳，灿灿的、暖暖的，驱散了瑟瑟寒风，沐浴着树上的果实。街道两旁的磨盘柿子像一盏盏火红的小灯笼，压弯了枝头。粉红色的石榴，裂开了肚皮，露出一颗颗珍珠般的籽粒，晶莹剔透，十分诱人。 　刘老四修好自行车，又端出一盆清水，用抹布把车子擦洗得干干净净的，紧紧闸，诰诰油，然后，站起身若有所思地左右端详着。这时，顾客来取车，见车子擦的锃明瓦亮，便连声道谢：“谢谢四哥！您这是修车带美容呀，辛苦啦！” 刘老四笑了笑：“说什么嗫！？您老是照顾我生意，这还不是应该的！”“得唻，以后我就只认您这儿啦！”“好唻！兄弟您慢走。” 刘老四看着顾客渐渐远去的身影，心里萌生一个想法：要是把修车再加上美容保养，生意不就搞活了吗？有汽车保养，还没听说过自行车保养的呢，这在全市的同行里可是蝎子拉屎——毒（独）一份呀！他激动地挥了一下拳头，心里有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感。 傍晚收工一进院，老伴儿就迎了出来：“嘿，你这是闻着味回来的？包子刚揭锅你就到了。”刘老四一愣：“哎，你不是上中班吗？……”“先进屋吃饭，孩子早就饿了。”一家人围着桌子吃着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刘老四还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急着问老伴儿：“今儿你不是……”“怎么连吃饭都堵不住你那张嘴呀！”老伴儿瞥了他一眼。刘老四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吃了个肚儿圆。 吃完饭，孩子进里屋写作业去了，老伴儿把刘老四叫进卧室，关上门，一脸严肃地说：“从今儿起，我也不上班了！”刘老四一愣：“怎么回事？”“厂里说，市场萧条，产品滞销，库存积压严重，不得不减产裁员。”刘老四想了想说：“那就去打工吧，在哪干不是挣钱吃饭呐。”“可厂里说我们挡车工属于停薪待岗人员，不让去别处上班，得保证随叫随到，要不，就算自动辞职！”“什么！？”刘老四震惊了，双职工下岗，就意味着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这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他沉思了一会儿，搔了搔头皮，平心静气地说：“厂里可能是临时遇到了点麻烦，过一阵子兴许就有活儿了……，没事！困难总是暫时的，咬咬牙就过去啦。再说，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吗！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大不了咱多干点活儿，多吃点苦！” 刘老四毕竟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经过风雨，受过砺练，从小在毛泽东思想的哺育下成长起来的50后，这点坎坷不算事儿。他经过一番考虑后，果断决定：先让老伴儿跟着自己干，这样，厂里一但有活儿了，可以随时回去！ 于是，刘老四的修车行，增加了自行车美容保养业务。车子修好后，再延伸服务：除锈、清洗、抛光、打蜡。还可以检修改装，以旧翻新。很受群众欢迎，在同行里引起很大轰动。 　　经他手把手教授，没几天老伴儿也能独立接活儿了，生意相当不错，两口子一天到晚忙不过来，有时候连饭都顾不得吃。同时，还增加了清洗抽油烟机，修理燃气灶业务。因为，刘老四干活儿实在，手巧人缘好，很快就远近闻名了，找他干活的人应接不暇。不过，这可把刘老四累坏了，因为清洗抽油烟机，修理燃气灶得上门服务，所以，一有活儿他就得把修车摊子交给老伴儿，然后，他四处奔跑，有时候还得上下爬楼梯。刘老四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哪经得起这么折腾，再说，虽然老伴儿聪明能干，但她毕竟是个女人，修车洗车，配钥匙修锁，她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有时候，眼瞅着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干着急，生意受到很大的影响。刘老四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他没有分身之术，也是干着急没有辙。结果，由于急火攻心，加上长期奔波劳累，饥一顿饱一顿的，终于有一天，他突然一头栽倒在正在维修的炉灶上，昏死过去！…… 　　一辆120救护车拖着揪心的哀鸣，闪着晃眼的蓝光，急匆匆驶进某小区，停在一栋楼下。当七八个人抬着担架从单元门里出来，慌手慌脚地把刘老四送进救护车后，又急匆匆驶出小区，奔向医院。 急诊室里，紧张肃穆。医生向家属交待：病人得的是急性十二指肠溃疡，且有冠心病、高血压，无生命危险，但需住院调理，出院后不能再累着，需静养！ 　刘老四躺在病床上，苦苦地思索着：今后生意该怎么做？女儿上学的费用从哪里来？一家人吃饭问题怎么解决？全指望老伴儿一个人能行吗？她要是再倒喽，天可就塌了！……他越想越苦恼，越想越头疼！这回，刘老四真是“磨眼里插旗杆——上了大筹（愁）了！” 出院那天，下着小雪。雪糁儿落在地上就化了，可打在脸上却像针扎一样疼。老伴儿带着女儿，用三轮车把刘老四接回家，路上一家人愁眉苦脸，默默无言。 窗户上结满了冰花，屋子里冷飕飕的。老伴儿给刘老四蒸了一碗鸡蛋羹，端给他：“快喝喽，暖暖身子”。刘老四接过碗，发现老伴儿眼圈红红的，心里一阵酸楚，但他故作镇定地安慰道：“没事呀，只要我还活着就会有办法！”他回头喊女儿：“丫头，去买斤肉，买斤韭菜，我给你们包煸馅饺子！”“哎！”天真的孩子连蹦带跳地跑出门去。“肉要五花的！韭菜要紫根的啊～”刘老四高声补充道。“哦，知道啦！” 老伴儿明白他的意思，马上搬出菜板，和好面，盖上蓖帘儿醒着。刘老四凑过来一本正经地说：“这个修车行可是咱家的命根子，万万不能丢！这两天我反复在想，为什么现在生意这么难做？病根儿就在于摊子太小，人手不够用！咱们得把事儿弄大喽，成立个公司，向社会招工！”老伴儿吃惊地瞪大眼睛，摸了摸刘老四的脑门儿：“你发烧呢？还是做梦呢？成立公司那得需要多少钱？还得有地方、有帮手！凭白无故的人家就给你挂牌子呀？”“地方和人手倒好说，就这钱是个大问题！即便把咱家的全部积蓄都拿出来能有几个子儿呢？”想到这，刘老四愁的直嘬牙花子。老伴儿无奈地说：“实在不行就去找我爸妈，把他们的养老钱先拿来用用。” 刘老四眼一斜：“我可不去啊！你爸那么倔，再给我来个卤鸡大窝脖，我可受不了！”“瞧你那出息！你就不能说两句好话呀！”老伴儿说“就算是老爹能把养老钱借给咱们，可那也是杯水车薪，无济无事！成立公司得有注册资金，少说也得十万二十万的！”“那你说怎么办？……平时你不是心眼挺活泛的，怎么到了节骨眼儿上却掉链子啦？”刘老四紧皱着眉头，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忽然，他转回身一拍大腿：“哎，有了！我去找老主任和我的徒弟们合计合计！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吗！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他又缜密地琢磨了一下，手一挥，坚定地说：“嗯，就这么着咧！”刘老四拿定了主意，心里头踏实多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爸妈，我回来了！”女儿进门顺手把肉和韭菜放在桌上。“哎吆！瞧这丫头！”老伴儿忙给孩子掸去身上的雪。“来，快到炉子跟前儿暖和暖和。” 接着，一家人做馅儿、揪剂儿、擀皮儿，包的包，煮的煮。一会儿功夫，热气腾腾的胖饺子出锅了！顿时，整个屋子香喷喷、暖洋洋的，满眼的温馨…… 　说到刘老四的几个徒弟，那是个个精明能干，都能独挡一面，绝对是左膀右臂。老主任德高望重，为人正直，也是他的恩师，这让他十分欣慰。第二天一早，刘老四就跑到老主任家，说明来意，老主任非常赞同，立即召集哥几个商议，大家一啪即合，并积极要求投资入股。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呐，资金问题总算是解决了，这让刘老四喜出望外。接着，大伙儿给公司起了个时尚的名字：“便民服务股份公司”。在原有修车行的基础上，扩大经营范围，增加家用电器维修、餐饮副食等十多种服务项目。然后，立章程、跑手续、租门面，大家兴致勃勃，分头操办。 要不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呢，经老主任的协调和厂领导的支持，很快在小区临街楼房租了一层门面，不久，公司手续也批了下来，刘老四和他的伙伴们马不停蹄，立即着手组织面向社会公开招工，并明文规定优先录用下岗职工及家属子弟。随即，一个兵强马壮的民营企业就此诞生了！ 由于公司坚守“服务第一，盈利第二，让利于民，共同富裕。”的经营理念，坚持“诚实敬业、遵纪守法、文明服务、乐于奉献”的运营原则，赢得了人心。特别是解决了下岗职工再就业问题，在一定程度上为国家减轻了社会负担。得到政府有关部门的认可和大力支持，生意做的声名鹤起，如日中天 　　年终，公司获得了全市“优秀服务型企业”和“最佳纳税企业”荣誉称号，刘老四也被评为全市“十大杰出企业家”！经常出席各类大会，交流创业经验、畅谈成功的体会。他身披彩带，胸佩奖章，容光焕发，被人们用鲜花和掌声簇拥着，他的事迹还被市报以小说的形式连载，传的沸沸扬扬，家喻户晓，成为年轻人励志的楷模。刘老四终于实现了他的人生夙愿，成了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2022年12月5日 写于古城保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