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小时候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对农民身份那么鄙视,成天的教育我们要争气,长大不要再做泥腿子,要过体面光鲜的生活,他从小灌输我们这种思想,唯独没有告诉我们实现的路径。我们家世没有什么背景,族上大多靠手艺吃饭,靠手艺吃饭还不体面么?我搞不明白。士农工商,按道理也不是最低等的,好在父亲后来很务实,也搞起了投机倒把,把自己的初心忘的一干二净。他没有了初心,但是使命感更强了。家里五个小孩要抚养,他以为有口饭吃就可以了,其他的可以不管。他简单又盲目乐观的脑子源于他的出身,他是家里的幺子,年纪和哥哥姐姐相差很大,在家里很是得宠,没怎么吃过苦头,不知道生活的艰辛,更不知道什么叫责任。他和我妈结婚后家里多了一份劳力,刚开始他还觉得结婚挺值的,可是随着小孩儿一个接一个出生,他这个当爹的渐感压力,再没有结婚之前潇洒了。但他还是经常忘记自己已经是一个父亲。当家里有好东西吃的时候他经常一个人独享,而我们眼巴巴的看着他吃,他偶尔好像突然发现我们似的,很不情愿的分给我们一点。后来分多了才成了习惯的。他也才知道什么叫分享了。看来是我们教会他如何做一个父亲的。一次大妹和邻居家一位来做客的男孩要劈开一根甘蔗,不知道他们为何想从中间劈开,而不是折成两段,真是不可理喻的。男孩叫我大妹竖起那根一尺来长的甘蔗条,叮嘱拿稳了,然后他举起柴刀往甘蔗中间猛劈下去,谁知甘蔗没劈着,却把我妹那只嫩藕一样的胳膊生生砍着了,伤口深至骨头,鲜血迸出,我吓呆了,等反应过来就直喊救命,男孩意识到闯祸了,随即逃得无影无踪,后面怎么包扎止血,怎么敷的草药已经不记得了,记忆中没有大妹的哭声,可能是我极度惊慌已经对外界置若罔闻了,或是极度恐慌导致暂时失忆,也有可能我妹已经昏死过去,总之细节全都记不起来了。只有大妹胳膊上一条蚯蚓般的刀疤仍记载着那段历史。当弟弟出生的时候家里开始被搞得鸡飞狗跳,因为他调皮捣蛋,经常惹事,我爸经常在吃饭时间用语言教训他,顺便表扬我听话懂事,让他以我为榜样,这样无形中给我树敌,弟弟心里不服气,经常和我爸顶嘴,于是一家子很难和气的吃完一顿饭,饭桌上必定要吵架,然后凭弟弟那个倔脾气,他抗议的办法就是弃碗而去,母亲见状担心他饿着,于是另外取一小碗留一份饭菜。我和妹妹眼睁睁看着盘里的菜一下子变少,但是为了维持顺从听话的形象,我总是低头默默扒饭,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弟弟因为是男孩子,身份地位比我们高一个档次,在家里像是小霸王,家务活从来不干,我和妹妹包揽了洗衣挑水做饭等家务活,很看不惯他无所事事的样子,于是有一次我终于用行动表示对他的不满,那时没有洗衣机,衣服全部手洗,冬天里我的双手经常被冻得通红,想着弟弟享受的特权,我就蓄意要谋反,有一次我当着他的面把他的衣服从桶里扔出去,算是先发出挑衅,然后准备和他来一场恶战,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要玩命。只见他到厨房拿菜刀就要砍过来,真是够凶残的,我吓得冷汗直冒,撒腿就跑,他就举着菜刀在后面追,他已经恶魔附体,因为才不过几岁就已经知道取人性命。我因为极度恐惧,还有就是对求生的欲望,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慌不择路,越过菜地,跨过沟壑,只听得耳后呼呼生风,他好像也杀红了眼,始终在后面拼命追,刚开始我们一直保持几米距离,不过到后面比的是体力而不是暴力,我平时干活练就的体力发挥了关键作用,我最后摆脱了恶魔的追逐,确认他不再追来,我双腿一软瘫坐在地,然后嚎哭了一场,算是对我捡回一条命的奖赏。那时候我们住的小镇有南北两条街,长度也有几公里,我后来发现我已经绕着两条街跑了一周。弟弟的恶行我没有敢于在父亲面前告发,我幼小的心灵认为告发没有用,因为父亲不可能时时监督弟弟,况且谁能保证弟弟邪恶的种子不是从我父亲那里遗传来的?后来证明我爸也会毒打我弟,可能因为我弟又惹事生非激发的。这一次弟弟也被父亲往死里打,到最后还被吊起来,弟弟的手脚被我父亲用一根粗绳缚在一起打了死结,另一端绑在房屋中央垂下来的铁钩上,那样子就像熟食铺里的一只腊狗。刚开始弟弟还叫嚷几下,然后就闷不做声了。邻居家的闻声过来劝说,我爸当时正在气头上哪里肯依。直等到弟弟好像没有了气息才得松绑。我生于斯长于斯的家庭,我不可能置身事外,如今往事依稀,只愿释怀!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