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九六八年夏秋之交,我去友谊农场报到了。总场打发到分场,分场打发到原来老自然屯合并到农场的生产队,在三百多户人家衍生出来二百多个孩子的农村小学里教书。仅仅过了一个多月,就陆陆续续地拥入了哈尔滨,天津,温州过来的知青。由许多一碰直掉渣的茅草房组成的自然屯里,突然增加了一百多人,一下子热闹起来。我入住的机务排宿舍,是维修农机的工人临时休息的地方。本来,住宿在这里的只有我自己,知青的涌入,一下子把空旷的大宿舍塞进了三十多个人。我先入为主,住在靠门口处横放着一只大櫃子的旁边,行李之外,我带来的东西都装在这铁制的櫃子里,主要是一些书籍和随身换洗的衣服。这帮知青是真不见外呀,当面就敢动我的东西,在人多势众的他们面前,我是个弱者,只能敢怒而不敢言。没过多久,那些书,被他们借的借,拿的拿,只剩下几本古诗词了。最让我心疼的是,丢失了记事本,那里面记着同学的联系方式呢。失去它,班里的同学,一个也联系不上了。</p> <p class="ql-block"> 三年后,收到了相天宇寄到我哥哥工作单位转过来的第一封信。他和刘淑女在同一所乡镇中学教书,最近刚刚结婚。别的,一概未提。不管咋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了结了我的那份牵挂,总算静心了。</p><p class="ql-block"> 而我,却经历了又一次自由恋爱的失败。</p><p class="ql-block"> 在全国人民同唱革命样板戏的时代,我工作的二分场也组织了文艺宣传队,排演《红灯记》。主要演员和乐队人员大部分是从各个连队抽上来的天津青年。我名义上是宣传队副队长,对京剧却一窍不通,主要负责组织排练与舞台美术方面的工作。在这次活动中,我结识了扮演李奶奶的天津知青,她个子挺高,身材苗条,算不上美女,也有六七分姿色吧。和她恋爱,除了以一包从天津带来的糖果主动示爱后,让我动了心思,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也姓刘。与刘淑女比,刘艳稍微差了那么一点儿。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流传着一句找对象的顺口溜:‘’女的得找转业兵,男的就找中学生‘’。我不是转业兵,能找个中学生老婆就不错了,何况人家又是大城市里的中学生呢。各连队巡回演出的间隙,我们偷偷地握着手,卿卿我我了几次。正月一过,春回地暖,正当农场忙于备耕的时节,上面下来一批工农兵上大学的指标。刘燕因为扮演李奶奶的出色表现,从天而降的大蛋糕砸到了她的头上。当她把好消息告诉给我时,我噩然了。理智让我明白:就凭我一个普通老师的身份,就凭一次拥抱,连接吻都没有过的那点感情,只能无可奈何地祝福她了。别却了刘艳,再也没有了自由恋爱的缘分,只好听从家里的安排,经人介绍,与勃利县二道河镇中学的一位语文老师确立了婚姻关系,就是与我共有一儿一女,陪伴我度过了五十多年人生旅程的结发夫妻。</p> <p class="ql-block"> 刚刚结婚那年冬天的寒假,我去岳父家作客。得知相天宇他们所在的的连珠乡镇离二道河子不到40里路,就推出内弟的自行车,仅仅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他们工作生活的小镇。看来,他们俩在镇上还是小有名气的,打听的第一个人就认识他们,并且,热情地把我领到了他们家。对于我这位不速之客,他们先是惊讶,后是惊喜。挨了相天宇一拳一抱之后,走进了他们的家。扫视周围的环境,觉得他俩真可怜:三间老式的坯草房,房东占居着东边的一半,西边的这一半南北两铺炕,中间用高粮秸抹泥隔开,他俩住的是北边背阴的这半间。炕上仅有的一扇窗户,为防寒,还用大坯砌死了。才下午一点多钟,可是屋里却漆黑一团。点上电灯,看见了堆在炕上的全部家当,炕梢放着炕柜,(东北人叫做炕琴),炕柜上折叠着几套被褥。在一米多宽的屋地西侧,立着吃饭用的小炕桌。不管我如何阻拦,相天宇还是出去张罗买菜。刘淑女下厨,忙活了八盘下酒菜。吃的是什么,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不过还恍惚地记得有的菜糊了,有的菜咸了,远不如岳父家的饭菜好吃。不过,在当时,我没有一点嘲笑他们的权利,因为,我和妻子两地分居,连那样一个家还没有呢。</p><p class="ql-block"> 酒桌上,他苦笑着说:</p><p class="ql-block"> ‘’你看我们,来个人连饭都不会做。花五元钱一个月租的房子,就这么大点地方,镇上也没有什么亲戚,晚上,咱仨就在这一铺小炕上挤吧。‘’</p><p class="ql-block"> 我直率地说:‘’吃住无所谓,看到你们,叙叙旧,比什么都高兴。‘’</p><p class="ql-block"> 他却说:‘’今晚我得参加公社宣传队的文艺排练,你就和她在家聊聊天,叙叙旧吧。‘’</p><p class="ql-block"> 一一 ‘’我和她单独留在家里,那怎么好意思呢?‘’</p><p class="ql-block"> 就说:‘’那,那我也去,看看你们都排些什么节目。‘’</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在那个乡镇临时组织起来的文艺宣传队里,他当仁不让地成为了队长,又是导演又是指挥,还亲手操持小提琴,板胡,笛子等好几件乐器。排练的都是些舞蹈,表演唱之类的小节目。也许抽调上来的都是当地人,从那些演员的综合水平衡量,比我曾经组织的宣传队员差的挺多。正在排练的,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没有事干的,抽着烟,说笑打闹,弄得台上乱哄哄的,乌烟瘴气。已经十点多钟了,仍然没有散去的意思,就问相天宇要排练到什么时候,他见我十分困倦的样子,说:</p><p class="ql-block"> ‘’你回去睡觉吧,我们最早也得十一点多钟呢。‘’</p><p class="ql-block"> 我有些难为情地说:‘’你看,你们家就那么一铺小炕,你还不在…… </p><p class="ql-block"> 他“咣”地踢了我一脚,说:</p><p class="ql-block"> ‘’你小子想哪去了,她不是你同学吗,怕什么?‘’</p> <p class="ql-block"> 回到家里,我和她相隔仅有一米多远,并排地躺在炕上,困意没了。有过一段恋爱经历的我们,想的自然都是那段一直装在心里的往事。打听了几个同学的情况后,我终于扯到了自己最关心的话题。就问她:</p><p class="ql-block"> ‘’你身上的病好了吗?</p><p class="ql-block"> 这一回,她没有向我袒露出胳膊,只是不冷不热地说:</p><p class="ql-block"> ‘’好是没好,不过,现在单位有公费医疗,经常用药,比以前强多了。这个病不传染,也不遗传。‘’</p><p class="ql-block"> 后面的回答,并不是我问她的内容,她主动这样说,很明显是想“眼气”我几句。潜台词就是:当年你拒绝我是因为顾虑我的病,而这样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p><p class="ql-block"> 我想说:其实,当时我没有不同意,还没等向你表白,你就要回了那张大照片……</p><p class="ql-block"> 然而,面对现在的她,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呢。欲言又止的我侧过身去,背向她,尴尬的想着那段尴尬的过去。</p><p class="ql-block"> 忽然,她轻轻地搥了我一拳:“吴帧,你结婚了吗?”</p><p class="ql-block"> 对于她提出的这个问题我早有心理准备,就直截了当的说:“今年入冬刚刚结婚,她是二道河子镇中学的老师,个子没有你高,长像不如你,也不像你那么善解人意,性格有点像林香兰,挺泼的。”</p><p class="ql-block"> 她好像有些不相信,说:“别骗人了,你媳妇肯定比我好看,不好看的你能要吗?你那驴脾气,就得找个厉害的人管着你……</p> <p class="ql-block"> 一个多小时后,相天宇回来了,又陈芝麻烂谷子地聊了大半夜。而我最想知道的他与表姐之间的后话,因为有她在场,始终没有问起的机会。起床时,日上三竿,刘淑女已经热好了昨天剩下的饭菜。饭后,只能带着几分仍未能知道表姐下文的遗憾,与他们挥手告别。</p><p class="ql-block"> 【待续】</p><p class="ql-block">腾云驾雾于2022年12月8日完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