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精

马俊

文字：马俊图片：网络 这几天，机关大院的小年轻们私下里疯传，公司来了个大美女。林曦嗤之以鼻，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大惊小怪的。我可是在北京电影学院混过的，什么美女没见过？ 林曦27岁，是综合办主管文秘的副主任，副科级，一表人才，至今单身，是机关大院里混得好的几个年轻人之一。 这天，林曦上楼去干部科，刚到楼梯口，就看见个穿紫色长裙的女孩，从楼梯上走下来，她走得仪态万方，从容优雅，林曦忘记了上楼，目光追随她的身影，直到女孩消失在楼梯拐弯处，他才回过神来。 擦肩而过的瞬间，女孩冲他微微一笑，媚眼如丝。他忽然想到了蒲松龄笔下的“狐狸精”。那一笑的妩媚风情，真的是勾人心魄。 林曦断定，她就是机关疯传的那个大美女，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不亚于传闻。林曦稍微打听了一下，就知道了“狐狸精”是今年新毕业的大学生，分到了二分公司深冷车间。 自从见过“狐狸精”以后，林曦脑海里时不时地就浮现出她的身影。也不是说她就比北影的女孩漂亮，只是妩媚得出类拔萃，尤其是她那一笑，就像狐狸精一样勾魂。 林曦实在憋不住想再见一见她的想法，于是找了个由头到二分公司调研。他领着几个人直奔深冷车间，转了两圈，也没见到狐狸精。 当林曦兴趣索然地回到二分公司机关时，居然在会议室里意外地看到了她。她穿着白色的薄纱长裙，俩人目光相对时，她又冲他微微一笑，要多勾魂有多勾魂。 林曦这才知道，她叫李可卿，已经是二分公司团委书记。她毕业才一个多月吧，按规矩不是要在车间起码实习半年才能进机关吗？而团委书记跟车间主任一个级别，属于正股级。大学生里混得好的，也要两三年才能到这个位置。看来狐狸精不简单啊。 共青团归综合办管，二分公司综合办主任是林曦的好朋友，因为是上下级对口部门，交往多，走得近，林曦平时都客气地叫他陈哥。 陈哥曾给林曦介绍过对象，林曦眼眶高没看上。这天他请陈哥到酒吧喝酒。想打听打听狐狸精的情况，如果合适，想让他帮忙介绍介绍。 两个人边喝酒、边聊天，林曦貌似随意地把话题往想知道的上面引。终于，陈哥说到她了，一脸的不屑，口口声声骂她是狐狸精，凭着姿色和媚术往上爬。 “你说的是那个叫李可卿女孩？” “不是她还有谁，天天往书记经理办公室跑，刚来就想搞什么演讲、智力竞赛，什么青年突击手活动。综合办的经费不够她一个人花的。”经费那是主任的奶酪。 不便再问，低头饮酒。突然，陈哥拿胳膊肘碰林曦，顺着他的目光，林曦看见了她。这次她穿的是一条很长的藕荷色连衣裙，长长的裙摆垂到脚背上，走动起来裙边在脚踝边摇曳生姿，她挎着一个富态得接近臃肿的中年男人的胳膊，居然是公司白副总。 林曦脑袋有些不够用，莫非白总是她家的亲戚或者故旧。看他们亲密的姿态，总透着一股暧昧不明的意味，年龄差距如此之大的孤男寡女相约在幽暗的酒吧，即使在这个开放的时代，怎么看都有些古怪。 两人不约而同的躲进更深的幽暗里，生怕白总看见。林曦说：“他们可能是亲戚。” 陈哥哼了哼：“若说在饭店遇到我信。在这里，打死我都不信！” 白总找了个幽暗的位置坐下，点了酒，两人开始喝。林曦正打算埋单换个地方时，一个中年妇女径直走到白总桌前，刚发觉这个女人像是白总老伴时，她已经端起桌上的酒朝李可卿的脸上泼去，白总急忙站起来，拖着老伴出了酒吧。 再看李可卿，她若无其事地抽出桌上的纸巾擦脸，然后坐下继续喝酒，并凝神倾听酒吧里的音乐。 林曦不禁对她暗生钦佩，这个貌似柔弱的女子，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强大。但是，他让陈哥介绍对象的心思，被白总老伴的一杯酒浇熄了。 几天后，林曦又见到了她。那天林曦和几个小哥们喝完酒，到足浴店泡脚，做完足底按摩已是晚上10点半了。他们在大厅换鞋准备离开时，她进来了，和她一起的是二分公司余经理。 余经理看见他们有点尴尬，介绍说：“这是李可卿，公司白总的侄女。”林曦有点懵，白总侄女不姓白，还被婶婶泼了一脸酒，这是什么情况？ 回来的路上，一个哥们爆料说：“李可卿眼睛长在头顶上，组织部小王托人介绍，她看都没看就拒绝了。”小王是副科级组织员。 转眼到了年末，公司照例举行团拜会，参会的是公司领导和正科级干部。主任让林曦负责筹备，他没想到的是，节目主持人居然是李可卿。林曦除了写了个主持词，别的事情一概没用他操心。 团拜会选在平安夜，李可卿别出心裁的主持，打破了以往领导唱独角戏的沉闷局面，娱乐性强，参与度高，大伙儿也一改往年喝完酒领完红包就想走的习惯，玩的不亦乐乎。 李可卿穿着红色的曵地长裙，充分展示了节目主持人的才华，聚光灯下的她美得让人目眩。 大伙儿连连夸赞，频频举杯。筹备组的十几个人，被她一个人抢尽风头。 总经理最后向筹备组敬酒，说大家辛苦了，目光全在李可卿一个人脸上。她娇滴滴地说：“这次多亏了林曦主任主持词写得好，大伙儿都出了不少力。” 总经理哈哈大笑：“放心吧，我会拨一笔专款，奖励你们。” 团拜会结束后，林曦本想送李可卿回去，这一段时间加班，每天都是林曦送她，两人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可他四顾寻找李可卿身影时，看见李可卿已经钻进了总经理的奥迪车。 林曦心里不是滋味。第二天圣诞夜，几波哥们约他晚上出去嗨，都被他婉拒了。他满脑子都是李可卿娇媚的笑容和摇曳的长裙。 下班前忽然接到李可卿的电话：“今晚有空吗？” 轻柔的声音带着妩媚，林曦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怎么，是和女朋友有约了吗？” 见林曦半晌没声音，柔媚的声音再次传来。 “没有。”林曦赶紧回答。 “是没有约会呢，还是没有女朋友？”语气里的媚意更浓了。 “都没有。” “圣诞节，我一个人好无聊，愿不愿意陪我喝一杯？” 林曦欣然应允，他觉得自己就是聊斋里的那个书生。 她醉了，半眯着眼透过浓密的睫毛看林曦，那样迷离眼神让林曦心跳加快。 她靠在林曦肩膀上：“宿舍的钥匙丢了，怎么办呢？”林曦内心无比纠结，他爸早就为他装修好了婚房。 最后，林曦把她送到公司招待所。所长梅姐特意为他们安排了一间豪华套房，她看林曦的眼神意味深长。林曦嘱咐梅姐照顾好她，然后转身走出梅姐诧异的目光。 接下来两人频繁约会，林曦几次委婉地表明了爱意，李可卿都是妩媚一笑，没拒绝也没答应，说：“我得考验考验你，是不是只看我的容貌。” 元旦刚过，公司提拔了一批干部，林曦看到了任命李可卿为公司团委副书记的文件。原团委书记提拔为组织部长，她虽是副书记，却主持团委全面工作。 她毕业半年多，实习期刚结束，就副科了。林曦之前一直自我感觉不错，和可卿一比，他觉得自己就是龟速。 李可卿进了机关，两人离得近了，约会反而少了。李可卿真的很忙，把共青团活动搞的有声有色。 李可卿和林曦说，她不想做依附男人的女人，但女人想成就一番事业太难了，付出的代价比男人多得多。林曦总觉得这句话是想告诉自己一些什么，究竟是什么，林曦猜不透，也不愿猜。 李可卿自幼父母双亡，是跟着哥嫂长大的。春节放假时，她哭了，说不想回去看嫂子的大长脸，问林曦收不收留她。 于是，林曦和可卿两人去三亚度假。第一天晚上，酒店的白床单上，开了一朵鲜艳的梅花。林曦之前所有的臆想和猜测，一下子全被打消了，他只觉得七天的假期太短了。 回来之后，可卿全身心地投入到共青团的事业中，两人又回到若即若离的状态。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对林曦说过爱和承诺。 时光一晃到了四月末，林曦正在办公室琢磨着五一黄金周带可卿去哪儿玩，她能喜欢。组织部小王来了。 林曦赶紧递烟倒茶，小王笑嘻嘻地说：“兄弟，恭喜啦！” “何喜之有？” “李可卿被推荐到管理局团委副书记岗位挂职锻炼了。” “没听说啊。” “你俩不是搞对象呢吗？都已经找她谈完话了。” “那个……八字还没一撇呢。” 小王小声说道：“你这个女朋友可不简单，她提副科才几天，都能认管理局一把手书记为干妈了”。 “她这是从副科直接提副处？” “那也不是，原级别不变，只是挂职副处级岗位锻炼，不过挂个一年半载，说不定就留任了。” 林曦再与可卿在一起的时候，怎么都摆不脱矮了一头的感觉，没来由地自惭形秽，再也无法从容自如。他看着可卿，总觉得她要一骑绝尘。 五一过后，李可卿去管理局就职，比以前更忙了，她与林曦渐行渐远了。 林曦终于相信，真的有无疾而终的爱情。两人的交往，林曦完全是被动的，节奏从来不由他掌控。 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甚至怀疑，是否真的曾被一只“狐狸精”媚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