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趣事-跟着爷爷挖田鼠

天雨

周日上午，接到外孙滴滴的求救电话：她家一楼小院进了老鼠，请求紧急救援。我赶到后，看到一只半大老鼠正躲在小院的角落里。在两个外孙和她妈妈隔窗围观下，我手起棒落，老鼠一命呜呼。外孙欢呼跳跃，纷纷夸奖姥爷胆大勇敢。是啊，现在别说儿童了，就是三四十岁的年轻人，有几个直接与老鼠打过交道呢。六七十年代在农村生活过的人，抓老鼠还不是手到擒来！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的居住条件和环境卫生普遍较差。无论家里还是村外老鼠特别多。老鼠在人们的认知中，百害而无一利。传染疾病、偷吃粮食、挖墙破洞、咬坏家具衣被......，人人对鼠深恶痛绝。“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就是对老鼠态度的写照。

那个年代，老鼠是“四害”之一，每年开展灭鼠活动。为统计灭鼠成绩，村里或学校收集老鼠尾巴，交得多会得到表扬和奖励。养猫、投毒饵、老鼠夹、挖鼠洞，各种手段齐上阵。目的只有一个：消灭老鼠，鼠口夺粮，减少疾病传播。

在诸多灭鼠方式中，我最喜欢挖鼠洞。此招一举两得，即可灭鼠，又可得到十分可贵的粮食，若挖到花生还能一饱口福。

所谓挖鼠洞是挖野外地里的田鼠洞。田鼠在我们当地叫“搬仓”、“瞎笨虫”。为何这么叫，不得而知。村里上点岁数的老人大都有挖“搬仓窝”的经历。每到秋末冬初的农闲时节，我就成了爷爷的小跟班。跟着爷爷到野外地里寻鼠洞。运气好的话，半天就能挖到几十斤粮食，收获四五只田鼠尾巴。在农村寻田鼠窝可以漫地找，谁家的地都可以挖，但挖完后一定回填并用脚踩实，恢复原状，不然别人会耻笑你不懂规矩。

田鼠窝一般在庄稼地边，储存的粮食就近取材。花生地旁储存花生，玉米地旁储存玉米，高粱地旁储存高粱。如果附近种有多种庄稼，洞里就可能有多样粮食了，大人们叫这样的鼠洞“花花洞”。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花生是奢侈的零食。挖到花生窝后，爷爷会薅一把茅草，就地点火烧花生给我解馋。因此，一提到挖鼠窝，就扯着爷爷的衣襟，恳求他找盛花生的鼠窝。爷爷为讨我欢喜，尽可能满足我的要求。

有一次，跟随爷爷到北岗那一片花生地寻找鼠窝。爷爷肩背荆条篓子，拄着铁锨，像探地雷似的在岗坡上游走。我和小花狗紧跟其后。他一会儿蹲下给鼠洞相面，一会儿用铁锨把在老鼠拱出的浮土上捅捅。转悠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鼠洞下手。

我意兴阑珊，失望至极。突然，眼前草丛中扑棱棱飞出两个鹌鹑，吓我一大跳。说时迟，那时快，小花狗腾空一跃，将一个鹌鹑按在身下。

“一会儿把鹌鹑给你烧了吃”。爷爷的声音不大，但我听得真切，令我倦意顿消，欣喜若狂。

爷爷将鹌鹑裹成大泥疙瘩，在地堾上挖了一个简易灶坑，架起柴火开始烧烤。爷爷眯着眼睛，坐在地上，悠闲自得地抽着旱烟。我乐此不疲的拾柴加火，望眼欲穿地盼着鹌鹑赶紧出“炉”。我迫不及待的不断催促，爷爷总是不紧不慢说：“等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后来催急了，爷爷就哄我：“那边有个鸟窝，还有几个鸟蛋，带你去掏”。结果可想而知，鸟窝肯定找不见。按他掌握的时间，转了一圈回来，鹌鹑恰好也就烧好了！虽然少盐无醋，但吃得津津有味。在我记忆中，这是最好吃和最难以忘怀的一次烧烤。

挖鼠窝看似简单，其实是个技术活。先是找老鼠山（打洞倒腾出来的土堆），然后找洞口和鼠洞的“气眼”。气眼是田鼠的逃生通道和鼠洞通风口。气眼特别多的一般是公鼠，基本没有粮食。母鼠窝搬运粮食出入频繁，洞口相对光滑，洞前鼠道比较明显。洞里是否有粮食，是否值得一挖，全凭经验判定了。判断失误劳而无功，就白费力气了。

跟爷爷挖鼠窝，无论收获满满，还是空手而归，他都是乐呵呵的。我曾好奇地问:“没有收获还高兴?”，“收获固然高兴，没有收获，也属正常，那有常胜将军？就像钓鱼一样，没有钓到也无所谓，享受的是钓的过程啊！”

挖鼠洞还是个气力活，沙土地好挖省力，遇到干硬的土质，必须镢头铁锨并用，大的洞穴刨多半天才能完活儿。老鼠就像一个精明的建筑师，把洞穴建设的盘根错节功能齐全。从洞口水平前行几十公分后，便斜着向下，到离地面近半米处，开始与地面平行扩展。有的还有上下延伸的分支洞道，继续像树枝一样延伸。难怪有一句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它除了繁殖期，都在储存食物或为储存食物而打造新的洞穴。先刨到的一般是老鼠的“卧室”，再往后刨才是老鼠的“仓库”。仓库一般有成年人的一个拳头粗，长短不一，长的能达到两米多长。一个大洞能装几十斤粮食。

如果说没收鼠仓粮食是很惬意的事，捕杀田鼠有时会惊心动魄。开挖前，先用石块把气眼堵住，以防田鼠逃掉。挖到最后，走投无路的田鼠会瞪着小眼睛，发出气急败坏的吱吱声。乘人不备，抱头鼠窜。灭鼠是挖鼠洞的重要缘由，“死有余辜”、“死不足惜”，岂能让它逃之夭夭。我和爷爷齐上阵，你追我赶，棒打脚踩，再加上小花狗倾力相助，田鼠很少有逃脱的机会。打死田鼠后，割掉尾巴，上学时向老师交差。剩余的就成了家犬的美食了。

田鼠的与家鼠相比，颜值要高些，不像家鼠那么邋遢。体型较小，四肢较短， 毛色褐黄发亮，浑身滚圆。它还有一个特别之处：腮帮子特别能装东西，小嘴能塞三四个带壳的两粒大花生。人们说，它的嘴巴就是它的“贼布袋子”，满洞的过冬食物都是靠这张小嘴叼来的！

时光荏苒，转眼爷爷去世已四十多年。他的音容笑貌偶尔在我梦中浮现，勾起对往事的回忆。真是怀念儿时与爷爷在一起生活的快乐时光。随着生活水平的普遍提升，估计如今农村挖鼠洞或已绝迹或成稀罕事，但它给我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