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艺专“研社”画展拾零

笔墨烟云

<p class="ql-block">北平艺专“研社”(启功先生赐名,研同砚),是由1945年考入国立北平艺专国画系的一批学生“以发扬固有绘画艺术,创造时代美术精神为宗旨”组织的社团。研社自1946年“八一五”始,连续三年举办纪念抗战胜利画展,并积极参加公益活动,产生了良好的社会影响。研社成立初期有十名成员,前后共有多少名成员,目前没有准确的资料记载,从当时的报刊资料统计,有以下这些人参加过“研社”的活动:</p><p class="ql-block">郭正己、张秀珍、夏具微、尹达信、孙文秀、张绍芝、张树德、曹世伟、聂大沧、郭尔纯、郭秀砚、吕志良、王企华、周锦蕙、傅俊英、侯培显、宋国英、赵振家、刘松岩、许秀清、李志明、马子明、聂桑、孙奇峰、刘桐风、刘冠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div style="text-align: left;">父亲留下的剪贴资料中,有两开记录他和同窗们办“研社”开画展的相关情况,整理出来也是一段史料。</div> <div style="text-align: left;">据父亲回忆,“研社”自1946年至1948年,每年“八一五”都在中山公园举办画展,纪念抗战胜利。</div> <div style="text-align: left;">日本投降后,抗战时期的重庆西南联大还未迁回北平。当时留守北平的大学就成了“教育部特设北平临时补习班”,一所大学编为一个分班,按北大、清华等校排下来,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就排为第八分班(当时简称“临大八班”)。校址就在东总布胡同,即人民美术出版社原所在地。</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父亲的学生证。父亲和母亲是艺专同班同学。</div> <div style="text-align: left;">母亲的学生证。</div> <div><br></div><div><br></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1946年第一届画展消息</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研社画展明日开幕</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会期:十一日至十五日</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地点:中山公园董事会</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胜利的光辉,照了我们一年。又是一个“八一五”,这一个可纪念的日子,全国莫不在筹划着种种的庆祝。然而在文化的古城里,为什么被人们忽略了国画展览会这一项,所以我们鼓起了勇气,举办了这一个研社画展,没有第二句话,展出的全是未成熟的作品——全不好。</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不管我们是胡闹,或者是起哄,总而言之,我们是国民一份子,胜利纪念的欢腾,我们是不能落于人后的。</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九个天真的学生(至少还没有染上市侩习俗),抱着为展览而展览的目的,期待着诸方家的指导,唯一的希望只是要批评簿上写满了珍贵的字——使我们向上的格言。(刘松岩)</div> <p class="ql-block">北平研社为画家刘松岩、吕志良……等十人所组织,研社宗旨,以发扬固有绘画艺术,创造时代美术精神为旨志,成立以来生气蓬勃,兹定于八月十日至十五日,在北平中山公园董事会举行一国画展览会,若吕志良、刘松岩、尹达信、郭正己之山水,张绍芝之花卉,孙文秀、郭秀砚、郭尔纯、周锦蕙、曹世伟之人物皆有独到之秘,预料稷园必有一番盛况。(懋)</p> <div style="text-align: left;">吴文彬先生是父亲的学长,台湾工笔重彩画会创会理事长。他把回忆北平绘事及风土人情的随笔集成《艺文旧谈》。</div> <div style="text-align: left;">《艺文旧谈》中《北平的画廊》详细介绍了上世纪四十年代中山公园办画展的情况,正好与父亲的剪贴资料相互印证。</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北平的画廊(节选)</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吴文彬</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说来很奇怪,北平城里,适合于书画展览的地方很多,例如中南海公园,很多空房子租给住家户,但没有人想到在这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展览书画。譬如北海公园,景致之好可以说无一处不入画,像双虹榭、漪澜堂、五龙亭,这些地方都成了茶座饭馆了,虽然北海有个地方叫“石画廊”,只是个走廊,并没有画可看。</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北平的书画展览,不论是团体还是个人,统统挤在中山公园里,中山公园原来是社稷坛,在天安门的西边,东边便是太庙,所谓“左宗庙,右社稷”,社稷坛到了民国以后改为公园了,后来有人称中山公园为“稷园”。</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中山公园可供展览书画的场所在东边,来今雨轩附近,公园董事会有一排房子,中间有隔扇,可以分隔成两、三个展览会场。来今雨轩的西餐有名,外面也有露天茶座,是个冠盖云集的社交场所,董事会展览书画,和来今雨轩的社交场所,可以相得益彰。</div><div style="text-align: right;">《艺坛杂志》七十八、七十九、八十期<br></div> <div><br></div><div><br></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1947年第二届画展消息<br></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div><br></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艺专19位高材生拟参加济贫美展会</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业已集有作品百余件</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艺专学生刘松岩君,前日两次来访,均值编者外出。由本报记者郝伟如君代为接见。刘君是代表同学郭正己、张秀珍、夏具徽、尹达信、孙文秀、张绍芝、张树德、曹世伟、聂大沧、郭尔纯、郭秀砚、吕志良、王企华、周锦蕙、傅俊英、侯培显、宋国英、赵振家等前来。他们的课余书画研究会,已集有作品百余件,原拟举行成绩观摩展览,因见本报举办冬令济贫美展,决定把全部作品扫数捐助。这种好意编者自乐于接受。将来举行美展时,义卖书画如果相当多,或者要把名作家与新作家的作品分为两部陈列。与刘君所希望的与教授先生的作品分期展览一节,亦无多大分别。想刘君等也可以接受编者的办法。</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研社筹备二次画展</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研社课余书画研究会为北平青年画家之最大集团,去秋胜利周年曾作大规模之展览,后又参加本报冬令济贫美展,不但捐赠了大批国画,而且全体到会帮忙,服务精神至足钦佩。现该会准备在胜利二周年举行第二次画展,预料八月稷园,将有一番盛况。</div> <div style="text-align: left;">从1946年开始,研社连续三年都在中山公园举办纪念“八一五”抗战胜利日画展。这是1947年研社第二次画展的一组照片。</div> <div style="text-align: left;">中山公园董事会门口的“研社画展”展标。</div> <div style="text-align: left;">参展同学合影。</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新民报》鼓楼版介绍“研社”国画展</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北平青年艺术家孙文秀、周锦蕙、许秀清、郭尔纯、郭秀砚、吕志良、李志明、马子明、刘松岩等组织之研社,定于本月15日至19日在中山公园举行第二节画展,去年本报为冬令济贫举行美展,蒙该社同人热心赞助,特为介绍。</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别开生面的青年画展</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本报讯】孙文秀、郭秀砚为徐燕孙弟子,郭尔纯、周锦蕙、许琇清为吴光宇弟子,吕志良、刘松岩、李志明为吴镜汀弟子,马子明为雪庐画社会员,定于本月十五日至十九日,在公园董事会举行画展,每人出品十件,每件三尺条,定价一律四万元,为别开生面之举,想届时将有一番盛况。</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研社二届画展宣言</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刘松岩</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中国画到了改革的时候了。”在目前这句话几乎成了众矢之的。的确,一个时代应有一个时代的“代表文化”,大时代的轮回已经轮到了我们的头上,我们学艺术的只有站在艺术的岗位上做文化的战士,——我们正是国画界中的第二代,未来的使命正在我们的头上。</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中国画固然需要改革,但是“改革”并不是让我们把几千年来先贤的心血投降给外国,中国自有固有的文化,唯有本位文化才能代表民族精神。“研社”是属于年轻人的,研社正像春风中的苗芽,它正在有热血的为“国家本位文化的一环”奋斗。</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抗战胜利了,由于英美文化的输入,本位文化走上了空前的浩劫,国画尤其在做着垂死的挣扎,文化抗战的重任,要文化界的每一个人负担,唯有“发扬本位文化”,才是我们的口号。因此我们先要继承先贤的衣钵,然后发寻出蹊径来,几十年后才谈得到发扬和改革,“欲速则不达”,多少中不中、西不西的自命改革派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所以研社的使命,就是集合同志在一起“学”。试看今日之欧洲,乃是承继古希腊罗马的文明,而渐次演进,才有今日兴盛之花。中国是“个人主义”的国家,官吏都贪污去了,没有功夫培植文化,所以只能靠我们自己去干,研社要做中流之砥柱。太史公曰:“小子何敢让焉。”我们今日之使命,就是当仁不让,联合起来,我们携手,我们迈进,二十年后是我们的天下!</div><div style="text-align: right;">原载1937年8月北平《纪事报》</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研社二届画展</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刘松岩</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在沦陷期间,未被日本破坏了的中国艺坛,如今没落了——被黄帝自己的摧残了。到今日我们所能看到的国画,只是一些用刷子刷抹出来的玩意,用水墨画油画,所谓“野狐参禅”、“不伦不类”就是这一种典型。</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我们(研社)是国画界中的第二代,未来的使命要我们担负,但是我们没有显著地名誉,更没有崇高的地位,谁又肯相信我们呢?所以我们联合、团结,为固有艺术求出一条正当的道路来,所谓“任重而致远”,前途虽然会有许多荆棘,但是我们不怕牺牲,不怕社会中潜伏的恶势力。国画固然要改革,但是改革是要有条件的,要知道中国画是属于中国人的,唯有本位文化,才能代表民族精神。</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研社就像海滩上的小花,它虽然经不起狂风和烈日,但是它能不顾一切去求发展,现在我们需要社会上的同情和鼓励,让我们携起手来,为国画的前途努力。</div><div style="text-align: right;">原载1947年8月北平《道报》</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国画的新军 十青年画家</div><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今在稷园举行国画展</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本报讯】昨日下午四时,研究国画之研究社,在中山公园来今雨轩招待记者,说明该社定本日起,至十九日止,在稷园董事会举行国画展览,昨日举行预展,该社成立已历二载,社员宁缺毋滥,以有相当修养之青年国画家为合格,现有社员十六人,均为国立艺专学生,年龄最小者为周锦蕙女士,十九岁,其余均为二十余岁,本次展览为第二次,除社员六人在夏令营受训,未参加外,余十人均有作品陈列,作者男女各半,由刘松岩君报告该社成立旨趣,以发扬纯正之国画为宗旨,对国画之不受新派人物所重视,深致奋慨,青年诚恳真率之情,溢于言表,以国画的第二代自许,并谓二十年后的画坛,一定是我们的世界,该社同人愿为国画的中流砥柱。此次展览者,共三十余幅。画面大小,均整齐划一,标价均为四万元,刘君末笑曰:“为了艺术的平民化,不专为达官富商的点缀,故标价甚低,全卖出去,也不过仅够展览的开销,否则还得向家中要钱。”</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 <div style="text-align: left;">平市青年画家孙文秀、周锦蕙等十人组成之国画研究社,定于十五日举行二届公开画展,共有国画一百幅,其中吕志良之《寒山行旅》及《溪山雨过》,刘松岩之《临宋人之风雨归舟》及《仿黄鹤山樵》,郭秀砚之《晓庄图》及《柏柿如意》,马志明之《山茶》,郭尔纯之《梅花仕女》,各幅均秀丽清雅。</div> <div style="text-align: left;">当时的展厅。</div>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1948年第三届画展消息</p><p class="ql-block"><br></p>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纸高65cm,宽130cm</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研社第三次画展题名录</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三十七年(1948年)八月十五日——廿一日</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吴镜汀先生签在左下角。签名居然还有“霍元甲”可能是哪位玩笑所为。)</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研社画展(第三届展讯)</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本报讯】青年画家孙文秀、周锦蕙、郭秀砚、聂桑、孙奇峰、尹达信、刘桐风、刘冠廷、刘松岩等所组之研社第三次画展,已在中山公园董事会连日展出,廿一日闭幕。</div> <div style="text-align: left;">父母参加研社三次画展留影</div> <div style="text-align: left;">父亲参加1946年第一次研社画展时的展品,黄宾虹老师为画作题了上款。父亲多次回忆既荣幸又是憾事,因为此幅作品在展会上售出,应该保留下来。</div> <div style="text-align: left;">黄宾虹先生题字:“宋人化雪景多用粉染矩矱森然,松岩学兄因师其意作为此帧,可谓取法乎上矣。 丙戍 宾虹题”</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为艺术学府同学向中华全国美术会说几句话</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刘松岩</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3月25日是我们的美术节——全国人民所共有的美术节。于是我们睁大了眼睛,沸腾了热血,尤其是一般艺术学府的赤诚分子。我们期待着胜利后第一年度的美术节,期待着我国固有艺术文明的在建与发展,我们感觉到中国艺术前途是将要放一异彩,是将要光明。</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当25日那一天,为了庆祝这一可纪念的节日,有一个展览会开幕,一共陈列在八间屋子之内——仅仅八间。计有国画、西画、图案、塑造、摄影、蜡染、雕刻……等项,共计不足二百件——是由全国美术会北平分会所主办,可是,事先我们并不知道有所谓如此的一个“会”——代表全国的会。</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要知道全国美术会是属于全国人民的,北平分会是属于北平市民的,为什么事先我们没有接到通知?为什么不取得我们的同意?——我们是艺术最高学府——莫非说我们不是中国人!不是艺术界中的一份子!</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我们抱着一颗赤诚的心,和一个愿为艺术、愿为祖国效忠的身体,鼓起我们的勇气,振起我们的精神,希望参加这一个全国的会。可是,相反地,我们受到的是白眼,是讥笑!是卑视!我们没有错,我们不能受无谓的侮辱,我们是艺术界中的铁血青年,我们还有理性,为什么世态是如此的炎凉,人情是那样的冷酷。</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随着胜利的光明,带来了祖国的温柔,可是和薰的春风并没有轮到我们的头上,这也就是宋玉所说的:“此大王之雄风也,庶民安得共之。”</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本来,艺术是普遍的,是没有阶级的,更不是任何人所能垄断的,为什么单独不准学生参加?</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再说,艺术是无尽无休的,所谓“作到老,学到老”,难道说诸公不是在“学”?请问哪一位敢说他自己“成”了?</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虽然会中的章则是那样的严苛,可是我们能从会中找出多少不够资格的人,也就是说,会中不如学生的人,也正不在少数,为什么学生不准参加,难道学生是下九流!</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科长的艺术并不见得比拉车的高,吃面包的艺术并不见得比啃窝头的美,本身的地位和艺术是不能发生关系的。假使说大学生不能参加的话,我们可以从会中找出多少中学、小学和没有入过学的人,难道说上了大学就是放弃了公民权利?</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假如说内地的学生并没有参加,这并不是理由因为他们是情愿放弃权利,或者是他们没有功夫理会这一层。</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现在国家建设伊始,处处在提倡民主,宣传民主,实行民主,我们不希望再有封建、统治、独裁的出现,我们不敢否认这一个会,因为我们是被统治者,被轧榨者——是“学生”。更不敢向全国艺术学府中的同学呼吁,因为我们是如此的渺小,如何的不被重视。我们不敢说什么,我们站在三民主义、民主政治及言论自由的旗帜下,以国民的坦白立场,希望以后不要再有同样的情事发生,更不要忽略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一句话。再说加入这个会,并不见得有多少好处,也不见得有若干便宜,不过我们希望社会上能把“学生”看重一点。</div><div style="text-align: right;">三五、三、二五灯下</div><div style="text-align: right;">原载1946年3月29日《大同民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