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糁籽坪是我与39位知青劳动、生活过六年的地方,它是我高中毕业后走向社会的第一个人生驿站。在这里,我们久经锻炼 ,饱经风霜。历尽磨难,有欢笑、有哭泣,但更多的还是恐惧。然而,就是这种逆境,磨炼了我们的毅力,增强了我们的智慧和各种承受能力,成就了我们后来的事业。</p> <p class="ql-block"> 糁籽坪坐落在武冈西睡黄茅大山腰 ,背后是雪峰山脉。这里有一大片荒地,也有温柔的小丘,四周群山环绕,逶迤起伏。山上有一片片的原始森林,长得古朴苍劲,老树虬枝,或盘根错节,亭亭玉立或青苔满树,枝叶繁茂,山顶终年云雾迷蒙,山腰也经常大雾迷漫。</p> <p class="ql-block"> 我们下乡是1963年11月,这已经是隆冬季节。糁籽坪冬天的标志就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p> <p class="ql-block"> 啊!那洁白如玉的雪花,从彤云密布的天空中飘落下来。地上一会儿就全白了,只半天功夫,山啊,树啊,房屋、村庄全都罩上一层厚厚的雪 ,变成了粉妆玉砌像神话中的美丽世界。</p> <p class="ql-block"> 当时,我们一行有40人,城关镇蔬菜场的肖玉成书记是带队的,肖当时30多岁,身强力壮,标准的男子汉,对我们这些知青很好!但没过二年,他就回城了。</p> <p class="ql-block"> 刚来时,我们借住在山下的袁头水村。在肖书记的带领下,我们建起了三座木屋,打了三口水井,开垦出200多亩荒地和48亩水田。</p> <p class="ql-block"> 我们在糁籽坪学会了砍柴、挖土、种菜、打禾、割麦、插秧、养猪。男的还学会了犁田、耙田等。我们在那里是用柴火煮饭菜的。收工后,大家就围坐在篝火旁,讲故事,说笑话。当时我怎么不觉得柴火饭好吃,现在很多餐馆将柴火饭当作一种招揽生意的方式。</p> <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次,我和段金秀、黎家麒、夏水源,蒋兴华等好几个人去大山砍柴,好不容易将柴砍下,大家弄得满手是血。段金秀说:“这里的茅草好恶呀!”柴砍下来了, 但无论如何也捆不起来,怎么办?这时夏水源滚动着一双大眼睛,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姓袁的小青年也在砍柴,,并捆好准备回家了。夏急忙走到小青年面前甜甜地说:“袁叔叔 ,教我们捆柴好吗?”小袁抬头一看,夏英俊活泼,一张稚气的脸上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再往我们这边一看,一群漂亮的男孩女孩,个个满手是血,砍下来柴等待着捆。于是爽快的答应了,来到我们这边。只见他拿着刀,先割了二根长长的有韧性的棘子柴,将两根的叶子搭在一起系紧,再将棘子柴的一头拧成一个小园圈放在地上 ,并将砍下柴一缕一缕的整齐地放在上面,用力按住后,把另一头棘子柴拿起穿在这个小园圈里再一扭后插进柴里就捆好了一把柴。袁看到我们满手是血就笑着说,其实砍柴也要讲究方法的 ,看你们的柴横七竖八的,没放整齐,所以不好捆。砍柴先要观察一下,哪个地方柴最好,就从这个地方下手,手要按住柴的最下面 ,茅草也要从最下面顺势抓住 ,才不至于刺伤手。你们是这里砍几根柴 ,那里砍几根,逆着方向去抓柴抓茅草,当然手被刺伤,他将手抬起说“你看我的手有伤吗?”果然他没一处有伤。</p> <p class="ql-block"> 在这一群人中 只有我年龄最大,领悟能力也就最强 ,像家麒、金秀、志斌、水源等人还只有16岁,而我已20岁了,于是我很快就掌握了砍柴的技能。慢慢的我还学会了烧火子,烧木炭。做这种事,在场里,男的只有邓国升,钟小群他们四五个人会做,女的就只有我会做,我也是逼出来的 。因为去糁籽坪的第二年,我就和本场的知青邱世觉结了婚,后来又有了孩子,孩子在这样的高寒地带,不但要烤火,还需要个火柜。</p> <p class="ql-block"> 为了做火柜,我到大山砍了一棵杂树,谁知道这棵树好重啊!一扛到肩膀上腿就发软,腰也直不起来,我只好硬着头皮扛一段路,又丢到地上拖着走,谁知道拖着也吃亏。还是蒋兴华、潘云桂到砍柴,看到我不行了,每人帮我扛了一段路。在他俩的帮助下,我终于将树扛回家 ,并做成了火柜</p> <p class="ql-block"> 我们在那里垦了不少荒地。记得有一次 ,我和彭泽山在垦荒,两人手上都打满了血泡,疼痛不已,可彭说:“在这里比学校读书好 ,饭还是吃得饱。”我也十分赞同。慢慢的我们手上的血泡灭了,手上长了茧,抡锄头也就不痛了。</p> <p class="ql-block"> 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一连几场春雨 ,几天功夫,遍地青草蹿出地皮儿,把一座座山,一条条峡谷 都染得水凌凌的绿。</p> <p class="ql-block"> 我不是因为纤纤的细草把大地染成一片嫩黄,也不是含苞的鲜花欲言又止的矫态 ,以及百鸟的交鸣和湿乎乎的空气弥漫着泥工的芳香,才感到春天来临的。而是那些冬眠的各种各样的蛇🐍、毒虫、野兽、蚊子、蚂蝗等苏醒了,又要活动了,我才感到春天来临了,让人感到恐惧,人们易生病,小孩更容易受到伤害。</p> <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次傍晚,我儿子穿着短衣短裤在床上玩 。这时来了几个知青,因房里没有多余的凳子,他们都坐在床沿上,天南地北的谈了好一阵话才离去。我马上去看孩子,天啦!他不知什么时候睡了,大山的长脚黑蚊在他身上叮满,我心痛得要命。</p> <p class="ql-block"> 春天是播种的季节,也是最繁忙的季节。聪明能干的刘利民,不但懂医术,是场里的保健医生,曾救我一命。还经常看书,研究在高寒地带种棉的技术。我和黎家麒当他的助手。每天天还没亮,我们就在地里忙碌:整地、播种、间苗、施肥、除虫、打赘枝等。</p> <p class="ql-block"> 以彭泽山、周世屏为主的张伯群、周顺成他们就在研究如何种植改良的烤烟。邓国升,夏水源他们在研究培育培育豆角,茄瓜,黄花菜等的技术。邱世觉,张升平、彭周生等在忙着犁田,播种……。</p> <p class="ql-block"> 就在这个恼人的春天,糁籽坪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我和何永成在插秧。中午他回场吃饭并给我带来饭时说:“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煮饭的肖振忠突然病重。”我回去看看他吧!”我说。何说现在有人陪着他到袁头水刮痧去了。下午回场后,我看到肖振忠面如土色,人突然瘦了很多。这时大家都很焦急。特别是血气方刚、充满正义感的刘利民、彭泽山、何永成罗国成等人主张立即送医院抢救,可是当时蹲点的40多岁的民政局的干部欧凤榜不同意。这时人群激愤,特别是刘利民大声质问欧:“人命关天,你负得责任起吗?”可欧不但不同意大伙的意见,反而恼羞成怒地说:“这是阶级敌人在起哄,在闹事。”在欧的弹压下,人们只好回到房里,大家一夜都不曾睡觉,都在担心肖的安危。我听到肖一夜都在呕吐、呻吟,听得好心痛。</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天没亮,人们实在按捺不住了,不管欧准不准,就砍下树做起单架,一行五六个人抬起肖就往城里走。可是崎岖不平蜿蜒盘旋的山路,连单车都不好推,近20里路,走了2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来到转湾医院,医生一看,说是“肠梗阻”急需动手术。医生马上叫来人民医院救护车,中午11点钟 肖振忠终于被推上了手术台。可是为时已晚 ,手术刚开始,人就死了,一个年轻的19岁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p> <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惨痛的教训,在以后的日子里,人们更加团结,更加相互关心。只要有人得重病 ,知青们马上就做担架,自发地抬到人民医院治疗。糁籽坪的田是大山下的水浸田,致病的细菌很多。曾经有曾保生、张升平、许毓民等几人都得了“钩得螺旋体”的病,幸亏及时送到医院 ,才免于灾难。</p> <p class="ql-block"> 时间好像加快了步伐,短暂的春天很快就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遍地墨绿炎热而多雨的盛夏。</p> <p class="ql-block"> 从我们木屋的窗口望去,是远处苍翠的峰峦和近处草地上的鲜花 ,如红色的杜娟花、紫色的鸽子花、黄色的金钟花……一片片,一丛,如织如绣。到处弥漫着百花的浓郁芬芳和大森林里那股醉人的松木油子的香味儿,大自然变了 ,变得色彩斑斓。</p> <p class="ql-block"> 如果说春天是各种昆虫、毒蛇、野兽苏醒的时候,那么夏天才是它们疯狂活动的时机。</p> <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雨,马上又出大太阳,天既闷热又潮湿 ,人们有点透不过气来。我进山去“杀青”,看到一丛绿叶,刚要伸手去割,突然一条蛇一溜就出来了,吓得我急忙往后退 ,一连几次都是这样。那下午我至少遇到了5条蛇。我当时想:“唉,让蛇咬死算了,反正活着也没前途的。”</p> <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我去大山打猪草 ,那时我为场里养了二十多头猪。我低着头背着背篓,只想快点回场剁猪草,突然看到一条碗口大的蛇横在路上蠕动,我本能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足足等了好几分钟 ,确信那条蛇已经过去了,我才敢往前。有天中午,我也是去大山打猪草,我顺着场里水井的那条水圳往前走,往圳里一看 ,天啦!那么多蛇,有的二条缠在一起 ,有的三、四条缠在一起,有的躺着乘凉 ,至少有20多条蛇在圳里。看得我心惊肉跳,以后路过,再也不敢往水圳里看了。</p> <p class="ql-block"> 在糁籽坪打蛇、剥蛇、煮蛇肉吃是经常有的事。一次邱世觉去洽泥冲放水,一条大蛇径直朝他冲来,他抢起锄头就将那条蛇打死,并缠在锄头上扛回家。彭周生,张伯群,钟小群他们马上将蛇剥了皮,煮了一大锅蛇肉。可我那时的胃口太差。只要闻到剥蛇的腥臭,我就想吐,尽管场里的人经常煮蛇肉吃,可我不从来没尝过一口。想起现在能吃到蛇肉是要花很多钱的,所以我好后悔。还有那时我们糁籽坪的田里泥鳅多得不得了,食堂里经常煮泥鳅,可我也不想吃,因为那时没放什么油不好吃,现在想起来也后悔。</p> <p class="ql-block"> 我们场里养着一条大黑狗,大家很喜欢,亲呢的叫它”乌子”。有些人上山总是带着它。有一天,我看见那条狗的头肿得很大,人们说它是被毒蛇咬了 才这样,可这狗的生命力很强,过了一段时间,居然全好了!他们说,狗会自己寻药吃的,所以好得快。还有一次,也是那只黑狗,人们在那里閒谈,它将一个人的裤腿衔了一下就往前走 ,见那人不理它,又将另一个知青的裤腿衔了一下,又往前跑 ,反复这样,人们估计有什么事,于是好几个人就跟着它往山里跑去,跑到圳对面的山坡上,发现一条菜碗口径那么大的一条蛇在喷痰,于是赶紧回场邀了好几个人,拿着工具才将那条大莽蛇打死抬回场。伍公民、罗国成他们将蛇皮剥下来,奏了胡琴。</p> <p class="ql-block"> 在倍受毒蛇、毒蚊、及野兽恐惧的同时,精神上还要承受政治上的压力,像我这种出身不好的人不必说,参加四类分子会议,不敢乱说乱动,总是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生活。而像那些出身好,循规蹈矩的邱世觉、张升平、伍公民等人既不偷又不摸,从不打架、滋事的人。突然有一天晚上,彭场长要大家紧急集合,并叫他们几人出列,不由分说地捆起来,并连夜送到黄茅大队,根本没有宣布他们半点错误事实,事实上他们也没有什么错误。我认为可能是受大甸茶场知青被贫下中农捆绑之事的影响。彭场长认为有必要这么做,才像一个无产阶级专政的知青场。反正那个时代中国是一个“人治的”社会,公民是没有任何权利的。他们说:“箩索就是逮捕证”。被捆的人什么也没有说 第二天就放回来了。那时就连出身好、根子正、无产阶级立场坚定的许毓全也蒙了难。恰好是他结婚的时候,新娘快进屋了,他就被抓走了。这真是灭绝人性啊!</p> <p class="ql-block"> 我想起1689年英国就制定了“权利法案”确定了议会高于王权的原则,君主立宪制在英国建立,所以英国是世界上最早开始“工业革命”最早富强的国家。法国也在1789年就通过了“人权宣言”,它宣称人生来是自由的,在权利上是平等的……反对君主专制和封建等级制度。美国也在1776年颁布了“独立宣言”,它是历史上第一次以国家的名义宣布:“人民的权利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马克思说“独立宣言”是第一个人权宣言。我联想到元朝统治中国时,也只将人分成四个等级: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可是在二十世纪的六,七十年代的中国,居然是那样的专制独裁,人身没有半点自由,将人分成红五类,黑七类,地、富、反、坏、右等21种人,人为的将人分成若干等级。幸好我们还赶上了末班车。现在党中央提出“以人为本”建设“和谐社会”。在习近平总书记的领导下,我们都过上了幸福安康的生活。</p> <p class="ql-block"> 大概是老天的眷顾吧!尽管糁籽坪是毒蛇去集的地方,我们场除了陆承玉被蛇咬伤外,没有谁被蛇咬伤过。我们刚来的时候,听当地人介绍:这里是豺狼当道,野兽出没的地方。野猪、野兔是有不少。场里的人没有猎枪,未曾打过。只有猎人常在山上打了野猪、野兔等,经常到场里来卖,野猪肉吃了不少,可我那时还嫌野猪肉太紧,没有家养猪好吃,真是一点都不懂它的营养价值。</p> <p class="ql-block"> 欢乐的日子总是显得那么短暂,而无聊和忧郁的时光则显得无限的漫长。快也好,慢也好,时间总是在前进。</p> <p class="ql-block"> 枫叶如火的秋天又追随着萧瑟的西风来到了人间,追逐春天的大雁,又排成了“人字形”荡荡南飞。漫山遍野的鲜花已结下了沉甸甸的果实。</p> <p class="ql-block"> 饱满的棉桃吐白絮,刘利民成功了,棉花获得了大丰收,亩产皮棉400多斤,并登上了报。周世屏、彭泽山、蒋兴华他们种的烤烟在社教队孙同志的指导下,长得既高又大,叶子厚厚的,像浸透着油似的。邱世觉、张升平、伍公民等种的稻谷黄澄澄的一片。钟小群、夏水源、刘少武等人种的蔬菜、黄花绿油油的放清香,豆角足有二尺长。田野里大豆荚儿满,玉米穗儿长。</p> <p class="ql-block"> 潘云桂、刘利民、黎家麒、周顺成、周世屏等5人因此出席了邵阳市知青积代会。像我这种出身地主家里的人,付出的劳动再多,想都别想能享受这种殊荣。</p> <p class="ql-block"> 糁籽坪人才济济,像才华横溢的彭泽山、何永成、刘利民、罗国成等一批人,常练琴棋书画,写剧本、配曲子,组织人员排练,到附近乡镇免费演出,很受群众欢迎。也活跃了农村的文化生活。还出版各刊物、墙报,反映我们自己的劳动、生活情况。我们场做了一只乒乓球桌,那是我快乐的时光。男士们还经常组织人到邓元泰的各中、小学进行篮球赛。</p> <p class="ql-block"> 特别是彭泽山、何永成将糁籽坪的田和地画成有特色的平面图。我们插秧、挖地算工分时就不要去实地,只要往图上一点,就能算出工分。记得有一次,我无意中翻了何永成的日记本,其中有句“胸中自有百万兵,苦于元帅不下令”的话。在排戏演出时,我发现漂亮的黎家麒,标准而流利的普通话是那样的令人惊震,原来她是武汉女子中学毕业的。段金秀、覃瑞云化了妆美得出奇,害得方圆几十里路的在外当干部或军官的,纷纷来相亲,段金秀终于被下吴家在外当军官的吴书富追上了,覃瑞云被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天津市的胡持平追上了。</p> <p class="ql-block"> 人们充满着希望在这片土地上劳动着、生活着。一晃就过去了五年。为数不多的女知青有三人找了本场的知青结了婚,并生下了小孩。只有三个年龄小的还没找男朋友。此时大部分的青年都处于青春躁动时期,都想找对象了,有的正在热恋中,有的由父母作主找了村姑。</p> <p class="ql-block"> 场里有个年龄较大的潘泽正,在这方面的要求比较强烈。小伙子思想单纯,浓眉大眼,一表人才,特别是“草原情歌”唱得很出色。本场里的三个未婚女孩不但漂亮,而且各方面优秀!潘想都不敢想,就连附近的村姑也看不上他。为什么?因为他家庭成份不好。在那阶级斗争十分尖锐的年代里,家庭成份不好的人是找不到老婆的。但潘并不气馁。仍然充满着希望劳动着、生活着。他的歌声终于打动了附近的一个翁姑娘,翁姑娘每天来听他唱歌,陪他劳动,一来二去,他们就萌发了爱情。带着青春的迷茫和冲动,他们拥抱着,沉浸在甜蜜的爱河之中。可是翁姑娘是个神经病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但潘不计较,还将翁带回城给家里的母亲看,并说要与翁结婚。母亲沉默着一言不发。我知道,在这沉默当中,包含着巨大的痛苦与无奈。如果不准,眼看孩子快三十岁了,家庭成份不好,又去哪里找一个正常的女孩呢?我们见他与一个疯女孩产生了恋情,也感到一阵心酸和悲哀。就在回城的那晚,潘带着翁姑娘去看电影。银幕晃动的镜头与音响,强烈的剌激着翁姑娘,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看电影。回到潘家,翁的神经病发作了,又吵又闹、撕帐子、撕被子、摔家俱。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潘将翁送回家,从此再也不敢与翁往来了。</p> <p class="ql-block"> 1969年3月,我们场被拆。除了彭周生和潘云桂几个领导人外,人们分别插了队。我分配到山口三队,那里的队长和群众特别好,我至今还很感谢他们,再也没有在糁籽坪的那种压抑和窒息感了。</p><p class="ql-block">潘泽正在队里找了个带着孩子的妇女结了婚,日子过得还好。</p> <p class="ql-block"> 关于糁籽坪的夏水源,我忍不住浓笔重彩再写几句。他下乡时还只16岁,但他勤快、热情、开朗、乐观,个性有趣,乐于助人,走脚报信快如风。喜串门,爱回城,生活积攒出了名。我们场的头三年还有食堂,后来就各自煮饭吃。夏水源很少煮饭,看见我们在吃饭,他就不客气的吃起来。他经常帮我家煮饭菜,有时天没亮他就将饭菜煮熟叫我们起床吃饭。我说你为什么起得这么早?他常说:“阎王爷赐我一升糠,睡到半夜喊天光,你们是阎王爷赐你一升米,睡到半日不想起。”我们这些带孩子的想回城,就叫夏水源帮忙,因为从糁籽坪到城有50多里,那时又没有班车,全是步行,特别是从糁籽坪到邓元泰还有20多里高低不平蜿蜒盘旋的山路,只有叫夏孩子才有人抱,糁籽坪大多数人都得到过夏的帮助。有趣的是他进大山砍柴,总是穿着短衣短裤,我们穿上长衣长裤还被剌划伤。他说“身上的肉划伤可再长,而衣服划烂要钱买。”还有在那吃不饱的岁月里,他居然卖了口粮积攒钱买了三、四个布料用来讨老婆。他秉承了他母亲好客的个性,好东西自己舍不得吃,总是留着待客。现在仍然如此,他两个儿子工作不错,自己一个月也有三千多元的退休金。他儿子给他买的好酒好烟好茶叶总是舍不得吃,等糁籽坪的人聚餐,他就拿出来让大家分享。糁籽坪还一个叫王明学的,来场时也只有16岁,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老是吸烟咳嗽,咳嗽吸烟。在糁籽坪那种高寒地带,冬天从不穿袜子,套鞋里塞把草,光着脚穿进去,每天没精打采的生活着。其实他家庭成份好是贫下中农。后来他插了队,回了城,也安排了工作。因为他对生活不珍惜 ,不知得了什么病 ,也许是支气管哮喘吧,就英年早逝了。</p> <p class="ql-block"> 我们这些人,在糁籽坪经过了千锤百炼,插队后 没有一个逊色的,面对队里的粗活重活,艰难生活,我们能处之泰然,置之淡然。</p> <p class="ql-block"> 1978年12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毅然取消了阶级斗争,将党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于是糁籽坪的知青们都回了城,且安排了工作,知青们在各个不同的领域里都做出了成绩。如许毓民是洞口县国土局局长、党组书记,刘利民是武冈二中后勤部副校长、党委委员,后在教育局计财组组长,经手的经费上亿元而二袖清风。潘云桂是邵阳市团地委书记,覃瑞云是邵阳市劳动局财务主任、会计师;何永成是武冈市卫校办公室主任兼工会主席,武冈的市誌是由他主笔编写的 ,武冈县卫生誌他是副主编。周世屏是武冈药材公司集贸店主任;罗国成是市文化馆文艺骨干、乡文化站长;彭泽山在农机修造厂任车间主任,下海经商,货真价实饲料专店经理。曾瑞麟前店后厂,创办了白铁加工厂,刘少武率领子女承包了鸡场。我和黎家麒都是教育界的优秀教师,都是小教高级职称。我提前退休后创办了武冈市丰育中学。</p> <p class="ql-block"> 我们的成功也激励着子女奋发向上。如在糁籽坪出生的邓国升和刘安贞的儿子邓小刚,是1987年的研究生,毕业后分配到国家计委,曾为武冈建立商品粮基地拨款600万元,他做出了重大贡献,推动了武冈市的经济建设。还有2009年底武冈知青文艺汇演时,我们一家子表演的“爸爸的村庄”一剧里那个演女儿的邱薇,也是我们在糁籽坪出生的,现在是丰育中学的校长。学校在她的领导下,取得了一系列的好成绩,连续十几年被评为教育教学质量先进单位,评为邵阳市社会公众满意学校等等。难道这一切不是糁籽坪的收获吗?!</p> <p class="ql-block"> 我们这一代人,在上山下乡运动中挥洒过青春,在恢复高考的制度中展现过才华,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贡献过力量,在经商的海洋里,积累过财富。我们见证过共和国的成长,经历过无数的运动和场景。一台台的戏剧排演出来,喜怒哀乐,淋漓尽致,悲欢离合动人心魄。</p> <p class="ql-block"> 在生命的长河里,我们饱经风霜,历尽磨难,久经锻炼。也热情过、迷惘过、痛苦过、挣扎过。但始终没有放弃心中的信念,无论是沧海桑田,还是斗转星移。我们依然能够坦然面对生活、面对人生。多沉重的担子,我们没有软,多严峻的生活,我们没有丢脸,所以我们无愧于我们的青春,无愧于我们的人生。</p> <p class="ql-block"> 文笔至此,我蓦然回首,往事如烟。我们当年同去糁籽坪的39人,已有17离开了人世,今年的12月24日,夏水源也离开了人世。因为疫情期间我们没能去参加他的追悼会,我既感到惋惜,又感到遗憾 ,他们再也是能像我们一样享受今天的幸福快乐的生活了。我想人的生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相遇离别,重逢分开,这一切都是天意。缘来缘去算不出,聚聚散散不强求。美好的时光,总是留给乐观生活积极向上的人,所以人生需要厚积薄发,不懈的努力。 (我重整这篇文章,聊以自慰 ) 2022年12月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