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家是半工半农家庭,父亲在城里工作,母亲则领着我们兄弟姊妹四个在偏远的山区农村生活,父亲辛苦一年省吃俭用,给我们向生产队交上口粮款即所剩无几。我们娘五个的日常开支就要靠母亲自己想办法解决。那时候农村到处“割资本主义尾巴”。经济作物不能种,值钱的牲畜不能养,加工副业不能搞。队里只允许社员喂养鸡和猪。鸡生蛋要卖给供销社可以换油盐,猪能积肥给生产队每月可以记入一定量工分。</p><p class="ql-block"> 由于养鸡生蛋换钱是唯一的现金来源,一家人的打油、买盐等日常支出全靠鸡下蛋,因此人们称"鸡屁股是银行”。我母亲就负责经营这银行,因为鸡的贡献大,全家人都很重视它,母亲专门请人给建起二层楼鸡舍,一层睡觉二层产蛋。每当听到母鸡走出鸡窝,大声咯咯哒时,我们都争先恐后地去抢拾鸡蛋,同时忘不了奖励它一把谷子,拿着热乎乎的鸡蛋,别提多高兴了,真想亲亲它,然后爱不释手地交给母亲,母亲会小心翼翼地把鸡蛋放入准备好的坛子里,没事时经常把鸡蛋一个一个地拿出来如数家珍般清点,然后再一个一个地放回去,她明明知道点来点去数量是不会增加的,她就是忍不住,也想做到心中有数,逢集时母亲便把鸡蛋装进小篮子里挎着去卖掉,然后买回些日常生活必须品,母亲善于精打细算,她盘算着每月能攒多少个鸡蛋,能换多少钱,以便量入为出,计划着能办几项事情,每个鸡蛋都有它的具体用途。所以平时母亲从来不给我们吃鸡蛋。隆冬季节鸡就不生蛋了,我们家的资金链就断了。所有消费支出项目便被迫停止。有一次母亲感冒了,咳嗽不止,她一直坚持着,夜里我被她剧烈的咳嗽声惊醒,心里非常着急,就央求母亲:“去买点醋喝喝吧,听人家说醋能治感冒咳嗽,”母亲叹口气说:"哪有钱啊!"我很有底气的说:"我有啊!"母亲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我立即去把母亲过年时奖给我的一直珍藏的2分钱硬币拿出来递给她,母亲接过硬币,感动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母亲常说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p> <p class="ql-block"> 那时农村流传着“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的顺口溜,因为工分是社员唯一劳动报酬,社员每天到生产队参加集体劳动,取得工分凭工分分配粮食。象我们这样家庭,若工分多了就可少交口粮款了,所以母亲为了减轻父亲交口粮款的负担,除照顾好我们生活外,积极参加生产队劳动挣取工分。也请人给建起了猪圈,购买了猪仔,开始养猪挣工分。母亲将地瓜干地瓜叶加工好,拌上我们拔的野草野菜,一日三餐认真的喂养。不知啥原因我们家的猪就是不肯长,连续几年也没有喂出一头肥猪,只好卖掉。养猪除能挣点工分外年年赔钱。</p><p class="ql-block"> 有一年春天母亲又买来一个猪仔,母亲注意不断总结改进饲料的营养搭配,添加些花生饼之类的营养饲料,母亲发现这头猪听话能吃能睡长的快,她象对待孩子一样喜欢的不得了,除定时喂它,闲时常给它挠痒抚摸,这小猪憨憨的也愿意主动亲近母亲。母亲期望它年底长成大肥猪,卖了后可以给孩子们添点新衣服,偿还些欠帐。冬天到了猪长到一百七八十斤重了,眼看就要出栏了,可天有不测风云,有天晚上它呼呼噜噜猛吃一顿后,没有去窝里躺下睡觉,而是坐在墙角咳嗽不止,母亲说它是吃食时呛着了,随点上煤油灯到猪圈里焦急地守着它,一直折腾到半夜,眼睁睁地看着它痛苦地死去,母亲心疼地流下了眼泪,一方面是辛苦喂养了一年对它有感情,另一方面这头猪可是半个家当,原来计划的那些开支项目可全部泡汤了。为了挽回点损失,母亲只好深夜去求二大爷帮忙宰杀,一早我就和二大爷一起顶着刺骨的寒风,走街串巷去卖肉,虽然是肥猪肉,但是死猪肉,加上社员手里都没闲钱,半天也没卖出去几份,只好通过打折让称赊销处理,三天时间才总算处理完毕,一头大肥猪仅换回了几十块钱。</p> <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二年春天,母亲决定引入竞争机制养猪,买两头猪放在一起喂养,让它们抢着吃争着长。就到20里地公社集市上去买猪仔,母亲想一定要买剦割好的猪。当看到两头出挑的母猪仔时。再三追问是否剦割了?卖主肯定的说是。两猪争食果然好喂。长的也快,没想到三个月后的一天母亲发现两猪围着猪圈转圈追逐,食欲不振,母亲想坏事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两头猪同时“打圈子”了。原来被卖猪人给骗了,现在剦割已来不及,没法子母亲只好赶着两头猪去畜牧站给它们配上种。然后卖掉一头,收回成本。我们留着的这头猪,五个月后产下十头小猪,看着一个个憨态可掬的小猪,我们全家人都非常高兴,母亲象给人伺候月子一样伺候着猪妈妈,碾来了小米做成米粥,用花生饼加青菜做成碴豆腐来喂它,给它增加营养多产奶水哺乳小猪。我家喂的猪产仔的消息很快传遍全村。养老母猪繁育窝猪属于资本主义尾巴必须割掉,于是<span style="font-size:18px;">村书记队长接连上门来“割资本主义尾巴”。检查督促窝猪处理进度。母亲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周围邻居老少爷们都夸她不愧是脱产干部家属,思想觉悟高,这一次母亲真是在无意间走了资本主义,当听书记队长指出错误后,母亲知错就改,立即</span>想办法处理这窝猪,恰巧第九生产队准备组建一个集体猪群,经协商大小十一头猪整体转给了第九生产队,第九生产队送来了10元券人民币四叠,共计现金360元,母亲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多少年来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母亲好象一下直了锅腰。我们都感到扬眉吐气了,没想到被割资本主义尾巴,却使我们收到了实惠。一下子成了村里的有钱人家。村里老少爷们有事都来向母亲借钱。这一年我们兄弟姐妹好象一下都长大了,我和大姐二姐都能干活挣工分了,加上母亲养猪赚取的工分,居然不用再向生产队交口粮款了。时隔多年回想起来我们家的第一桶金,仍然兴奋不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