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连载二十三】生产队里开大会

志华文创

　　“社员同志们，我们一定打好秋收秋种这一仗，搞好农田基本建设，还有，那开小拖拉机儿的，别像个狗似得“嘣嘣嘣”开着乱窜！”公社领导正襟危坐，一脸严肃，一边“当当”敲着桌子，一边手攥着缠着红布的话筒。

1976年9月某日，时任郑口公社的王文安书记在社员会议上的发言片段，掷地有声，很接地气儿，据说那时做农村工作，得入乡随俗，不可打官腔，不说几句土语，没点野性脾气，就难以走进服众，贴近百姓，不利于工作。

夕阳斜下，余光将一片金色洒向人间，笼罩田野，炊烟四起弥漫着村庄。

“社员同志们注意啦，今洪航（晚）开会，地点大队部，俺再重复一遍！”大队部管理员兼理发员张丫头略带嘶哑的嗓音从扩音器里传出，大家得到通知，晚饭后仨仨俩俩的，不太情愿地走出家门儿。

　　高音喇叭里播放着革命歌曲，大队的头头脑脑跑前跑后的布置着会场，将汽灯高高悬挂起来，晚上备用。

早早进入会场的陈四，斜歪在机房的台阶上，嘴里嚼根麦草秸，目光直勾勾的往进场的，大姑娘小媳妇身上扫，像一个饿着肚子的馋猫。

姑娘们则不慌不忙找个干净的地方，把花手绢往地下一抻，矜持地坐下。

一边纳着绣花的袜底，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瞄一下人堆里心仪的小伙。

村民们搬着小板凳，陆陆续续进了会场。大娘二婶们手里拿着针线活，老爷爷们手里拿着老烟袋，各自找一个地方坐下来。

有的老人们喜欢偎在墙根，搬块石头坐下，还有的脱下鞋子，垫在屁股底下坐下来。

妇女们头上顶着各色的方头巾，有杏黄色，有天蓝色，有酱紫色，反正就是那时候流行的颜色。

年长的汉子，嘴中叼着旱烟杆子在和别的汉子说着庄稼人的行话。

社员们哩哩啦啦地来了，懒懒散散地坐了一大片。

不一会儿，墙根边、砖堆上，哪儿都是人。

　　会还没开始，我们知青仨一人俩一伙儿的扎堆开起小会，大人嚷孩子叫，会场乱哄哄，嘈杂声乱成一片。

“将四类分子带上来！”随主持人一声怒吼，出身地主的老陈低头弯腰走到主席台一侧，随即一大面箩的馒头、黄灿灿的油条也被搬了进来，并置放他脚下。

“这唱的那一出呢?”我们私下开始嘟囔着，村西晒大粪的老陈与其脚下物品之联系，总感觉风马牛不相及，既奇怪又不可思议，过好大会儿才看懂，是老陈为孙子过生日，收了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送来的贺品，本正常礼尚往来的行为，却被当做反面典型来教育群众。人证物证俱在，不能抵赖。你劳动改造期间，置地主身份而不顾，竟敢明目张胆收礼，梦想回到旧社会，过衣食无忧，饭来张口的生活?我们广大贫下中农岂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管?

我对开会内容不上心， 就琢磨这些香喷喷的油条和白馍馍，会后不知怎样处理，便宜了谁呢?

“现请苦大仇深的老长工做忆苦思甜报告！”

在稀稀拉拉掌声中， 张某走上台，无比激动，情绪激昂的讲起来:“过去的地主，剥削百姓，自己还舍不得吃喝，俺长工挺做活儿累，割麦子时他让俺们吃白馍馍，他吃窝窝头就咸菜哩！”前面讲啥没听清楚，就这句如雷贯耳，当时一愣，随即振飞，黎明，克勤一大帮知青和村民笑的前仰后合，不亦乐乎，这哪是忆苦思甜?分明是为地主鸣冤叫屈呢。

又一次社员大会，批判某公“今不如昔”论。

“老田，你跟大伙讲讲学习体会”

老田缓缓站了起来，磕了一下黄铜烟袋锅子的灰，右脚踩着条凳，捋着山羊胡，慢条斯理不紧不慢的:“那我就说两句，金不如锡?他明显就是错的吗，该批判，金子怎么着也比锡值钱多多嘞。”

怕大家听不懂，双手又比比划划的演示起来:“咱比如说这个喝水壶，一个锡，一个金你说哪个更值钱哩？”

大家哄堂大笑，热烈鼓掌，气氛非常活跃:“说得对，讲得好啊！”都被老田的“博大精深，分析论证，通俗易懂”的高谈阔论所折服，甚至笑出了泪花儿“金子比锡值钱论”在张庄流行很久，老田也就成了茶余饭后调侃的对象。

社员大会，一个让人难以忘怀的集体活动，不管在大队部的“礼堂”还是广场，还是学校，都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那一桩桩，一幕幕的往事，那令人激动振奋，心酸乃至啼笑皆非的开会趣事，终生难忘。